周浩的臉越來越靠近我,我把心一橫就要往下跳。
我的腳剛離開地面,一雙憑空出現的手,就在我跳到水裡之前,在半空中穩穩地接住了我。
我看不見那雙手的主人,身體懸空,怎麼都掉不進河裡。我急了,玩命地掙扎,想讓那雙手拿開,就在我掙扎個不停的時候,突然,我醒了。
冷風吹在我的臉上,我的眼前沒有了那條河。陽光刺的我有點睜不開眼睛,我茫然地往前一看,立馬嚇得徹底清醒了。
我們寢室一共有七層樓高,現在我正站在樓頂天台的邊緣上,半隻腳已經懸空邁了出去,要是我的身體再往前傾那麼一點,下一秒我就只能在樓底下當一灘肉醬了。
我這人恐高,平時在二樓都不敢向下看,現在站在七樓的邊緣上,我立馬一陣頭暈眼花忍不住想吐。
那雙從後面抱住我的手,還穩穩地圈在我身上,景梵抱着我,退到了平地上。
我嚇得半天都不會動了,兩條腿徹底軟成了麪條,哆哆嗦嗦地抓着景梵,牙齒對磕了老半天。
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我怎麼會跑到樓頂,更不清楚自己怎麼會一隻腳踏在外面了。
要不是景梵在最後一瞬間拉住了我,那我現在……
我記得夢裡周浩在追我,追到了一條河邊,我要跳河逃走來着,可我原來不是在寢室裡暈過去了嗎!?
“夢裡的河不能亂跳。”景梵皺着眉,格外鄭重地跟我強調了一遍,“尤其是看不到盡頭,沒有光的河,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跳進什麼地方了。”
“是有鬼在後面追我……”我現在還驚魂未定的,冷汗一個勁從手心冒出來。
景梵一臉見多了的表情,“不追你,怎麼能讓你跳下去?它就是想引你自殺。”
我的頭還在昏昏沉沉,聽景梵這麼一說,我忍不住又打了個冷顫。
景梵盯着我,眉頭越皺越緊,“東西不能亂吃,你怎麼就這麼心大,給你就吃下去了。”
我一聽就特沒出息的哭了,我哪兒知道這麼危險,我要知道後面還有這麼大的事,別說爲了面子上好看,就算是快餓死了我都絕對不吃。
“那怎麼辦啊……”我都快崩潰了,周浩在活着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特別可怕,現在死了,我這就更驚悚了啊!
“我還想怎麼感應不到你是不是出問題了,原來你是直接吃了,藏在你身體裡面,還真是不容易看出來。”
景梵嘆口氣,有點無奈地擦擦我臉上的眼淚,“別哭,別哭,又不是什麼大事,有辦法的。”
我擡起頭,特別殷切地看着他,問是什麼辦法。誰知道景梵竟然說,吐出來就行了。
一聽這話我就更想哭了,能吐出來的話我早就吐出來了,還用得着等他這時候過來提醒我!?
於是我哭着跟他說,我實在吐不出來,什麼辦法我都嘗試了,就是吐不出來。
“東西好吐,魂不好吐。”景梵衝着我勾了勾手指,“來,站起來。”
我抖着兩條腿站起來,詭異的是,每往景梵的身邊靠近一
點,我的胃裡就狠狠地疼一下,疼到幾乎就要喘不動氣的那種。
於是剛站起來我就跪了,這個疼我實在受不了,要不是景梵一把拽住我,我搞不好臉都要直接撲在地上。
景梵臉一沉,聲音也陰沉了下去,“垂死掙扎?沒用。”
他一手拉着我,一手貼在我的後背上,輕輕一按,我立馬就覺得剛纔還難受得跟着火了一樣的胃,突然就舒緩了下來,然後就一陣噁心,我一低頭,曲奇碎屑噼裡啪啦就從我嘴裡吐了出來。
吐的時候,那股子濃烈的屍油味兒劃過我的喉嚨,噁心得我幾乎要崩潰。
最詭異的是,那些被我吃下去已經很久了的曲奇,沒有被消化,甚至都沒有變溼。
它們攤在地上,蠕動着,像一灘形狀怪異的蟲子,看得人毛骨悚然,後背發毛。
那些碎屑蠕動着,還想跑到我身邊來,景梵很淡漠地掃了一眼,然後擡腳就踩了上去。
等他提起腳來以後,他腳下就變成了空空的一片,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玩意都敢出來作妖了。”景梵特輕蔑地嘀咕一句,特別自然地就把我給提了起來,放到了背上,“回去吧,沒事了就好好休息,尤其東西別亂吃。”
我趴在他的背上,抱住他的脖子,他說一聲我嗯一聲。
景梵這個人有點奇怪,別看他平時好像痞裡痞氣似的,其實他話不多,偶爾又碎碎念地要命。
“等會走到有窗戶的時候,別往外面看,也別往樓下看。”
剛從天台門出去,景梵就說了這麼一句。
我還是習慣性地順着剛纔嗯了一聲,嗯完了我才反應過來,“爲什麼啊?”
可能他說的有點晚了,我問爲什麼那會兒,眼睛正好盯着窗戶外,就在我剛說完的時候,一個人影就從窗外嗖的一聲下去了,頂多兩秒鐘,我就聽到了特別沉悶的,“咚”的一聲撞擊聲。
景梵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我,一臉淡定,“因爲有人要跳樓。”
還用他說嗎,剛纔那人都從我眼前掉下去了,我怎麼可能還看不出來是有人要跳樓啊!?
然後我就聽到了樓下特別多特別驚恐的尖叫聲,剛纔雖然那個人從外面跳下去的時候速度特別快,但從窗戶那一閃而過的時候我還是看見了,那好像……就是周浩的媽媽。
原來剛纔除了我,還有她也在天台上。
想起剛纔我要跳下去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盯着,搞不好還在盼我能快點跳下去,我心裡就一陣發寒。
可是,她爲什麼會跳了樓?是知道兒子已經魂飛魄散,她也不想活了,還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心裡內疚,所以才跳了樓?
不過再想一想,她這麼自私的人,第二種可能性實在不大。
景梵笑了笑,“哪種都不是,是反噬。”
“反噬?”我問他,“什麼反噬?”
“她用了邪術提煉屍油,現在被邪氣反噬了。”景梵說,“強求來的,哪有好下場。尤其生老病死,順其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強求沒用。”
他說的好像
很有道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表達一下我的崇拜敬仰,從角落裡忽然就響起來一個帶點輕佻,又格外妖嬈的聲音——
“原來你還知道強求沒用,那你又在強求什麼?”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我頭一回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可以這麼妖嬈,而且一點都不讓人感覺娘。
我順着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結果什麼都看不到,樓道里沒人。
景梵腳步一頓,回頭盯着一個我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角落,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這是我自己的事。”
他到底在看什麼?我也跟着看過去,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帶着一絲冷颼颼的陰氣,“我是在提醒你,你應該清楚。趁着回頭還來得及,別一條道走到黑。”
景梵嘴角斜斜挑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聲音卻已經沉了下去,“我就是想走怎麼辦?”
那個聲音安靜了下去,幾秒鐘後,我好像聽到他冷笑了一聲,然後就真的沒有再響起來了。
說話的那個人,景梵肯定認識,可當我問他那是誰的時候,景梵就只是簡單的說了句是老朋友,然後就閉口不提了。
他倆說的那些話跟打啞謎似的,我一點也聽不明白。
吐出那些用屍油做的曲奇以後,我的燒也退了,回去寢室的時候,蘇曉剛把地上打翻的那一鍋湯收拾乾淨。
我特別不好意思,蘇曉笑笑說沒事,還特別貼心地問我發燒好點沒。
我說已經沒事了,又幫着蘇曉最後收拾了收拾,宋甜甜跟馬萱也回來了,倆人臉都是白的,哆哆嗦嗦的。
蘇曉一看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挺無奈地開了口,“不是早就跟你們倆說了嗎,別去湊那個熱鬧,還非得去看,現在好,嚇着了吧?”
我一問才知道,原來周浩他媽跳樓以後,這倆非要去湊個熱鬧,一湊熱鬧,結果就給嚇着了。
“石曉靜呢?你們仨不是在一塊麼?”蘇曉問,“怎麼她沒回來?”
馬萱撇撇嘴,“還說呢,她膽也太小了,聽見有人跳樓都嚇得不敢回來了。”
“石曉靜越來越怪了,一天到晚陰沉沉的,活像是誰欠她錢了似的,跟她一塊走我都嫌鬧心。”宋甜甜開口必抱怨,抱怨完了又該幹嘛幹嘛去了。
蘇曉嘆口氣,“我也覺得她越來越不對勁了,以前多精神的一個人,現在怎麼就跟得了自閉症似的。以前她不是還在說那個什麼嘛,有個什麼比賽來着,是不是,她好像還挺想去的,現在也沒聲了。”
我沒吭聲,石曉靜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純粹是她自己作的,我不踩她兩腳,就已經算是夠客氣的了,但我還是實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交流她的任何一個方面。
但是她們一直在聊石曉靜,我要是一直不開口,又有點太明顯,外婆這個時候給我的電話,簡直就是拯救我於水火之中。
“你表姑要來了。”一接起來電話,我就聽到外婆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表姑啊?”我沒怎麼明白過來,姑姑這輩分,不應該是我爸那邊的親戚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