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趙匡胤在派出這一千騎士時,本也想要威懾震撼住蜀人,所以這些騎士,可以說是後周軍中精英中的精英,稱得上個個都是百戰老兵。於是,他們這一陡然露面,竟是駭得在場的所有蜀人面無人色。
隨着一聲輕喝,衆周騎目光如電地掃過衆蜀人後,齊刷刷勒停了奔馬。
於鴉雀無聲中,一輛華貴的馬車駛了出來,漸漸的,它駛出隊列,來到了蜀人之前。
隨着馬車停下,衆蜀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倒吸了一口氣,都不敢再直視這些後周騎兵了,一個個的,都轉頭看向那輛馬車。
趙匡義扮成的護衛翻身下馬,他來到馬車旁,向裡面的人伸出了手。
於所有人的注目中,一隻白嫩豐腴的小手伸了出來,接着,一個美人在趙匡義的扶持下出了馬車。
可讓蜀人們遺撼的是,這個素手蔥白,頸項修長,外裸的肌膚宛如美玉的美人,卻是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
這美人,自然就是姜宓了。
姜宓雖然面目不露,卻是盛裝而來,她在趙匡義的扶持下走向了正列隊歡迎的蜀國權貴們。
王城率先清醒過來,他圓圓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搶上一步,王城朝着姜宓深深一禮,高聲說道:“王城奉蜀帝之令,前來迎接姜夫人歸蜀。”他用的是一個“歸”字,卻是在告訴衆人,姜宓這次來蜀,只是回到她曾經呆過許久的故地。
幾乎是王城聲音一落,衆官員及他們的家眷也清醒過來,他們齊刷刷行禮,同時說道:“恭迎姜夫人來蜀。”他們的聲音響亮又熱情,引得迴音陣陣。
帷帽下,姜宓那天生帶着幾分婉轉清揚的聲音溫柔地傳來,“諸位多禮了。”說罷,她上前一步朝着王城虛扶一把,又道:“王大人請起。”卻不叫義父而叫王大人,終是有疏遠之意。
衆蜀國官員暗暗嘆息,王城則是笑容不變的向姜宓慈愛地說道:“夫人離開蜀地已有多年,可還記得這些昔日的夥伴?”說到這裡,他指向排在前面的幾個貴婦,在她們滿臉的諂媚笑容中一一介紹道:“這些人,昔年與夫人騎馬遊玩,一起看戲,時移世易,不知夫人可對她們還有印象?”
帷帽下,姜宓的聲音依然是清冷而平淡,她婉轉清揚地嘆道:“時間隔得太久了,許多事,阿宓都已忘了。”
卻是依然疏遠。
王城笑容不變,他領着姜宓,在衆位夫人和官員們的陪伴下,一邊朝着蜀國皇宮走去,一邊指着左右的街道感慨地說道:“一別經年,早已物是人非,想當年夫人還是閨閣少女時,也曾在這裡打馬遊玩,也曾有好友三五。如今,這兩邊的街道還是老樣子,可是咱們這些老傢伙已是更老了,夫人也更美了。”
他這話,卻是想引起姜宓的回憶。
事實上,姜宓似乎也有些悵然,只見她透過密密麻麻圍觀的蜀都百姓,瞟向左右兩側的閣樓店鋪,久久沒有吭聲。
沉默了一會後,姜宓伸出戴着戒指的左手撫了撫頭上的金釵,幽幽嘆道:“卻是物是人非。”
聽她話中之意,對這蜀都還是有些思念的,衆官員大喜,當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向姜宓介紹起蜀都這幾年的變化來。
這些人說得熱鬧,卻沒有注意到,兩側圍觀的人羣中,有好幾個人在看到姜宓那左手上的戒指時,臉上變了色。
他們顯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個震驚的瞪大了雙眼。片刻後,那幾人同時朝着姜宓的方向擠來。直到姜宓重又上了馬車,他們那一直盯着戒指的眼,才戀戀不捨地收了回去。然後,這些人急忙轉身,匆匆離去。
轉眼,皇宮到了。
姜宓再次下了馬車。
這時,宮門大開。
隨着姜宓步入,赫然的,蜀帝竟是牽着一個絕色美人的手,在衆護衛官員的陪伴下迎了出來。
這時,姜宓帶來的那些騎士已經在宮城外止步,陪伴她的,只有趙匡義等寥寥四五人。
蜀帝越走越近了。
面對一國之君,姜宓再戴帷帽已是不禮貌了。當下,姜宓伸出豐腴的小手,慢條斯理的取下了自己的帷帽。
恰好這時,蜀帝率着他的愛妃小花蕊夫人,也到了跟前!
這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怔了怔。
不由自主的,衆人看了一眼小花蕊夫人,又齊刷刷地看向姜宓。
這一刻,便是剛纔還熱鬧喧囂得很的百姓們,也齊刷刷住了嘴。
不管是姜宓還是小花蕊夫人,都有絕世姿容,這一同時亮相,那效果何止是一加一等於二?更何況,這兩女赫然有三四分相似處。
姜宓的身後,趙匡義在看到小花蕊夫人時,也是猛然一怔,他定定地朝着小花蕊夫人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盛裝打扮,美麗不可方物的姜宓,這才迅速的掩去臉上的表情,垂下眸去。
蜀帝這時也是驚住了,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姜宓,又轉頭看向了他自己的愛妃。
人羣中,落在後面的貴婦們,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真像……”“姜氏竟然這麼美了。”“原以爲小花蕊夫人的容色天下無雙,沒有想到竟有個差相彷彿的,而且這兩人,竟還有幾分相似……”“這兩位雖然容色相似,可氣質卻截然不同。”
她們的氣質,確實是截然不同,小花蕊夫人的美,是嬌柔的,是隱隱帶着幾分憂鬱的風情萬種之美,她渾身上下,都充斥着濃濃的女人味以及性的魅惑。姜宓之美,美得清靈皎潔,同樣是美人,小花蕊夫人讓男人一見便心生邪念,姜宓卻讓人不敢褻瀆。
小花蕊夫人和姜宓,這兩女並無血緣關係,卻長相這麼相似。神奇的是,她們長相雖然相似,氣質卻天差地遠,完全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女性之美。一時之間,落在稍後方的趙匡義無聲無息地搓了搓食指。
這時,人羣中,有幾個婦人忍不住評價道:“這兩位美人的區別,便是寵妾與正室的區別。”
蜀帝畢竟是一國之君,很快的,他便收回了看向姜宓的目光,也收起了眼底的貪婪,哈哈笑道:“姜夫人回到故地,我蜀國上下都是歡喜至極。今日,朕要爲夫人好好接風洗塵。”在把姜宓迎進皇宮後,他又爽朗地說道:“王城,你可有把姜夫人昔日的住宅清掃乾淨?”
王城連忙躬身說道:“陛下放心,夫人的宅院老臣早就修葺打理妥當,只等夫人入住了。”
“甚好甚好,哈哈哈哈。”
……
接下來的接風宴,開辦得非常氣派奢華,可以說,蜀帝這是給足了姜宓面子,完全是把她高高捧起。
姜宓並沒有呆很久,少少喝了幾口酒後,她便開口說累了,於是,再一次前呼後仰中,姜宓在浩浩蕩蕩的隊伍簇擁下,回到了她當年還是遺花公主時所住的宅院,並在王城的回憶中,再度悵惘了一番。
因時已不早,把姜宓送到後,王城等官員便告辭離去。
他們走後,姜宓美美的洗了一個澡,她剛剛走出廂房,便聽到護衛們來報,說是康王妃求見。
於是,在沉吟了一會後,姜宓讓病怏怏的於曼進來了。
時隔兩年,兩女再度重逢。
這一面對面,兩女都楞了一下。姜宓之所以楞住,是因爲不過過去兩年,於曼明顯比兩年前要見憔悴。也是,她這樣的心性,那是免不了的日夜算計,那樣的生活,又怎麼可能不讓一個女人顯得憔悴刻薄?
片刻後,於曼臉色複雜地低語道:“你還真是……越長越好了。”其實,到了這個年紀了,姜宓並不是說,比兩年前更美了。只是她這兩年裡,不管是事業上還是與崔子軒的感情上都順風順水,再加上又得到了世家的推崇,所以這時的姜宓,是真的春風得意容光煥發。
面對於曼充滿妒意的低語,姜宓自是沒有理會。
於曼咬了咬脣,片刻後,她輕聲說道:“你能讓所有人都出去嗎?”
姜宓看了她一眼,慢慢揮了揮手。
轉眼間,房中只剩下她們兩人了。
幾乎是衆人一退,於曼便慢慢的彎下了腰,然後,她慢慢的,艱難的向姜宓跪下……
沒有想到於曼會有這個動作,姜宓睜大了眼。
於曼低下頭,她朝着姜宓五體投地一禮後,低低的,聲音沙啞地求道:“阿宓,我求你了,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提起我,你能不能,不說曾經的事?”
姜宓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於曼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又過了許久,於曼啞着聲音再度開了口,“我明天便會因病情加重,與康王一道暫離蜀都養病……”
這是不得不避開她麼?
終於,姜宓哧的一笑,她垂着眸靜靜地看着於曼,姜宓輕輕的,憐憫地說道:“你還真是……”她的話沒有說完,片刻後,姜宓應承道:“我不會提。”
“多謝。”於曼慢慢站起,她神色複雜的再度看了姜宓一眼後,轉身迅速地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