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穆蚺叫她來就是聽這些麼!
“進去。舒殢殩獍”祁雲夜讓開道路,對林澤使了個眼色,她不會進去,這場面她沒興趣。
林澤左右爲難,這進去不太好吧?
祁雲夜刷的一個凌厲的眼神射過來,林澤頓時擡起胸膛,雄赳赳的進去了。一隻腳還沒有邁進去,裡面立刻傳出一聲低吼,“滾!”李澤乖乖的又退回來,看着祁雲夜,不知道如何比劃。
“要我進去?”
林澤將眼睛閉上,狠狠的點頭。
“你侯着。”她知道是轅穆蚺的意思,既然來了,就沒必要再耽擱一次,況且,有什麼是看不得的,只是,有礙觀瞻。
越過屏風,祁雲夜走至側,然後就不再走近一步。看着巨大的牀上,一排排跪着清一色的宮女,衣衫撩開,極盡嫵媚。而牀上的男人上衣已經打開,趴在牀上正中央,頭擱在自己的雙臂上,閉着眼,不知道是睡着還是假寢。
聽到腳步聲,一雙眼迅速睜開。轅穆蚺頭一歪,就看到視線平視過去的一抹白色,再往下是一雙靴子,然後慢慢擡起頭,一張臉在瞳孔中出現清晰倒影。
“怎麼,不敢進來?”
轅穆蚺一個翻身,將一排宮女全部弄得人仰馬翻,他卻絲毫沒有顧忌,整個身體側過來,一副寬闊的胸膛暴露在空氣中,正對着祁雲夜。
她眉頭一蹙,看着絲毫不避諱的男人,別過臉。
“害羞,不敢看?”
“污染視線。”祁雲夜緩慢的說着,走到離牀頭遠的距離,坐下。一隻手拿起桌上的珠子,在桌前來來回回,“你可以繼續,我不打擾。”
轅穆蚺整個人氣息地下來,望着祁雲夜許久,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出去!”
“滾!”
穿上的宮女嚇得只打哆嗦,全部沒理命似的從牀上翻下來,連滾帶爬的逃離。看着屋子內清淨了,轅穆蚺才起身,將衣衫隨意一套,走到祁雲夜跟前。
“你以爲我在做什麼?”
她擡起眸子,看了眼,直接越過。“沒有以爲,西楓太子做什麼,輪不到我以爲。”
轅穆蚺啪的打落那些珠子,似乎還不解氣,低吼着,“你就一定要和我這麼生分?”
有嗎?她搖頭,她從來就沒有和他熟知過,何來生分一說。轅穆蚺是不是太自信了。
“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砰!”轅穆蚺將一個小袋子扔擲在桌上,而後說道,“你要的東西。”
祁雲夜沒有動手,就那麼坐着,氣的轅穆蚺無處發泄。
她就是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不遠不近,任他做什麼都無法接近。一種無力感從心口溢出,卻說不出的苦澀。無奈的笑道,“西楓國的皇宮地圖,還有,你要那張地圖的索取點。”
地圖二字成功的讓祁雲夜將目光重新聚集在桌面上,看着那個小袋子,這裡面是西楓皇宮地圖?轅穆蚺沒瘋嗎?這是給敵人自家的佈局,他是不是腦子抽了。
“你們拿到你們所需要的,我提供幫助。”
“條件?”
轅穆蚺順勢坐下祁雲夜對面,讚賞,“果然是什麼都計算,你就不能認爲我只是好心幫忙。”
“不可能,除卻你西楓太子身份,我都不會信。”轅穆蚺是不會無緣無故給人幫助,一番打算自在心頭。而這些,似乎是天啓能給予的,更準確的說,是凌慕揚。他是和凌慕揚做交易。
可找的人偏偏是她。
看着袋子,她沒有接過。
“你該找他。”
“我就找你,祁雲夜,我就是想見你。至於他~”
“皇上!”
林澤一聲驚呼,將兩人的話打斷,祁雲夜心嘆來的好快。
凌慕揚腳踏進來,就覺察到屋內的氣氛不一樣,轅穆蚺衣衫鬆垮,半個身體傾向祁雲夜,一雙丹鳳眼勾着桃花,見着他來,笑得十分得意。
“西楓太子,請自重。”
說着,凌慕揚直接拉起祁雲夜往外走,走到門口,腳步又轉過來。看了看桌上的袋子,而後吟聲,“要談判,拿出誠意。天啓並非西楓不可。”
……
走出行宮,凌慕揚直接帶人去了永清宮,一路上沒有一句話。
“砰!”永清宮的大門被狠狠的砸開,然後用力關上。
祁雲夜好笑的看着男人有些怒火的表情,鎮定的走到桌前,拿起水果吃着。一上午,都忘記吃早膳了,這會兒還真是肚子餓。
看着祁雲夜悠閒自得的吃着,一雙睫毛彎彎,嘴角帶笑,梨渦映在臉頰兩側,甚是可愛。原本的火氣慢慢消退下去。
走過去爲她倒上一杯清茶,說道,“怎麼去了?”
祁雲夜停下吃東西的動作,擡起頭看他,“你在會見北夷使者。”
他恍然,卻還是繼續說道,“以後少接觸。”
“是嗎?”
凌慕揚卻沒有隱瞞,繼續,“在西楓的勢力,大部分是爲了換取利益,而轅穆蚺本就是我的目標。所以,沒必要。”
“你今日見了他?”祁雲夜轉開話題,凌慕揚今早見得不是什麼使者,應該是濮陽沛,當初濮陽沛答應回的一個條件,如今,應該是要兌現了。凌慕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但是,卻不知道是應對西楓制敵。還是,意圖南望?
“西楓。”
他將東西拿出來,攤開在桌子上。兩人一起開始商討,而這一說就是到了深夜。
“皇上,一更天了。”門外,林澤小公公十分負責,喊道。
祁雲夜這纔看了看外面,透過窗戶,果然外面天色很暗,幾乎看不見一點星光。
“都下去。”凌慕揚將東西收拾好,回了一句。眼睛卻看着祁雲夜,不知道透露着什麼意味。寢宮外,馬上再沒有聲音,負責看守的侍衛也走開了些距離。凌慕揚不喜人靠的近,每次夜深,都是如此。可這一切看在祁雲夜眼中,就那麼透出一股子別樣的味道。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我該回去了。”
凌慕揚將路堵住,幽幽的看着人,“很晚,留下。”
她搖頭,再晚也要回去。
“我認識路,而且,很近。”
這點路,這麼些距離,對她來說沒有一點問題。
可是,偏偏有人死活不讓開。
祁雲夜無奈了,什麼時候,凌慕揚也開始耍無賴。
“我要回去。”
“留下。”
“不行。”
……
凌慕揚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拽着走到牀邊,將人仍在牀上,有些發狠,有覺得是憋屈,“躺下,睡覺。”
然後,站在牀頭,卻不見祁雲夜有任何動作。
“需要我動手?”
凌慕揚忽然一笑,俯下身軀,手掌捏住祁雲夜的肩,另一隻手就開始捏住她腰上的腰帶,一個利索,整個帶子直接拉下來。幾乎同時,祁雲夜的外衫整個件的露在外面滑下來,而男人卻沒有打算繼續,將腰帶往牀上一扔,轉身走向書桌。
“雲夜,你睡吧。”
然後拿起桌上的奏摺,在明亮的燭火下看是看起來。
祁雲夜看着自己解開的衣衫,裡面是白色的裡衣,但是卻完好無損,而當事人已經坐在桌前,似乎這一切根本不是他動手,而是一次恍惚。
她沒有動身,坐在牀上,看着桌案前認真的男人,眉,眼,脣,都嚴肅剛烈,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擡起頭,露出一絲笑容。接着繼續看下去。
他就是要她睡覺,自己這麼看到天亮?
“你不休息?”
“嗯,明日早朝前解決。”
所以,他沒有時間睡覺。
她有些發酸,原本這些應該是他下午該處理好的,卻和她討論太久耽擱了。於是乎,到了晚上,深夜還在繼續。
“我在這裡,爲什麼?”
凌慕揚手中動作一頓,然後繼續,“想這麼做,所以做了。”
他想看到她,看着她在他眼前,在同一個空間。即便是這麼看幾眼,都覺得舒服。
“好。”
祁雲夜應聲,真的就合衣躺下,閉着眼,感受着一室內同樣的呼吸,卻沒有睡着。
直到天亮,她睜開眼,他停下手中動作。
林澤進來時,就看到凌慕揚幫祁雲夜繫好腰帶,回過身。
他嚇得急忙低頭,然後又吩咐宮人進來,一番梳洗,凌慕揚去上早朝,祁雲夜直接出宮。
早朝,她一向不用去。而今日,也不是她值班,宮裡的事情和她無關。
但事情就是這麼巧,祁雲夜從永清宮出來,卻偏偏碰到一早趕來的薄辰,還有祁寒傲,兩人直接趕來見凌慕揚,看到永清宮大門大開,裡面同時走出兩個人。
薄辰愣的腳步停在原地,祁寒傲一張臉錯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祁雲夜,看着她站在凌慕揚身邊。兩個人的手竟然緊緊的牽在一起!
外面,是一羣站着值守的侍衛,還有隨後走出來的宮人。
祁寒傲腦子一瞬的炸開了。
不知道做何反應,指着祁雲夜支吾不出話來。
祁雲夜覺得此時再多的解釋都是白費,看着祁寒傲的眼神,冷的嗖嗖放箭,活生生要將她捉過來質問。若不是還有凌慕揚和薄辰在場,他估計真的就這麼幹了。
“你先回去。”
凌慕揚有些不捨得放開祁雲夜的手,看着她一步步往下走,走過祁寒傲身邊,最後消失在視線中。
“祁王爺,邊走邊說。”凌慕揚看了眼薄辰,然後對着祁寒傲說話。三人各懷心思的一起前去上朝。
……
祁雲夜回府不過幾個時辰,鹹沅就開始消息漫天。
從宮裡不斷的流傳出各種版本,如何如何誇張的解說,她和凌慕揚的曖昧請,這驚人的傾世戀情。
爲世俗所嘆,有激烈,興奮,刺激,讓人慾罷不能的探究好奇。
祁清逸懷着身孕,都趕不及的過來,絕對好奇的要從她這裡探知消息。
蕭雲月一張臉寫滿愁容,她知道自己這個是女兒,這樣一處,真是名聲盡毀。若是以後恢復女子身份,還有什麼選擇。
“祁雲夜!”
祁寒傲怒火沖天的走進院子,見着祁雲夜就是一頓罵。
從早朝憋到現在,祁王爺已經是憋到極限了。凌慕揚是看不順眼,卻沒辦法,誰叫人家是帝王,而且竟然和他鄭重保證承諾,說會負責。
負責,負什麼責!
他要的不是負責,是規矩!
“你自己說說,你做的是什麼事情!你好好的一個姑,一個男人,”祁寒傲馬上改口,怒氣不減,“這種事情,竟然如此大搖大擺,你是要氣死我麼!”
祁雲夜揉着耳朵,覺得這聲音忒大,中氣十足。
“父親,你火氣上了,讓母親燉些降火的給你吧!”祁雲夜笑臉迎上,十分無害。
“不準岔開話題。”
祁寒傲有些恨鐵不成鋼,那是女兒啊女兒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和一個男人過夜,而且是皇宮內,無數雙眼睛看着,就這麼看着他們。以前在軍營的事情他也就算了,可是,這裡是鹹沅。
兩個人,是臣子和君王。
這是什麼樣的事情!
一上午,所有人幾乎都知道,鹹沅的帝王和祁王府的世子,一夜風流韻事。
一個個大臣那眼神曖昧的,看着他,就想探知是不是確有其事,想要再確認一番。
……
噼裡啪啦,一股腦兒說着。祁雲夜安靜的聽着,沒有反駁,也沒話反駁,天亮那一刻,凌慕揚執意讓她和她一起出門,執意讓那些宮人進來時,她就知道這件事勢必鬧開。
但是,凌慕揚偏執的眼神,久久的凝視着她,讓她無力拒絕。
他要的是一個公開的明亮。
雖然有些幼稚的做法,但是卻不想讓他受傷,尤其是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
即便再強大的男人,心底都有一處地方是弱小的。
凌慕揚的那個地方,似乎就是她的拒絕。
反反覆覆,她就想明白這麼一件事。當她想明白時,心裡也就釋然了。
他要做的,就隨他。反正,他會處理。況且,這事情,也沒有什麼好隱瞞,即便她真是男子,若真的認定,就不會退縮。
不過,看着一家人,大姐幸災樂禍,父親怒目,母親擔憂,她沒辦法忽視。
“母親,這件事遲早要公開,放心,我會處理好。”祁雲夜安慰着蕭雲月,這個母親她最重視她的感受,所以這是第一個要安慰的。
“大姐,你懷孕了就少摻和,好好養着,不然姐夫要倒是要火了。”
直接將祁清逸的心裡琢磨透,把撇開。
最後,剩下的就是祁寒傲了,這個有點難弄。
蕭雲月和祁清逸自覺的離開,剩下兩父女無聲對視。
祁雲夜嘆了一口氣,說道,“父親,事情已經這樣,順其自然吧。”
她也不想多做什麼,本就不是性情很熱的人,解釋,努力,都是無用。流言,那就隨意。
等說夠了,自然過去。她從不指望自己活在這些流言中,人首要的是認清自得感受,然後重視自己的感受。
她不是爲別人而活。
祁雲夜說的風淡雲輕,祁寒傲看着祁雲夜堅定的模樣,最後說不出一句指責。這都是他種的因,爲何偏偏要雲夜來承受。
“你們的路還很長。”
“是,很長。所以更加要信任,他不會負我。”祁雲夜目光明亮,堅定着,就想看透凌慕揚的心思。
她就是篤定,他不會負她。
若是這樣一個男人也能最後負她,那麼,她真的對感情沒有期望。
他給了她對情感的期盼,給她希望,讓她體會快樂。讓她明白兩個人在一起,是心與心的溝通,是一種靈魂的契合。
那麼她就是他,他所想的就是她所願的。
他要的,她自然給。
他想公開,那就公開。
——
三國覲見,爲期十日。
祁雲夜和凌慕揚的流言只是當中一點添活,正事還是繼續進行着。
最後一日,凌慕揚送往三國使者,看着人羣漸漸離去。站在高樓,望着山巒層疊,向北是北夷,正對西面是西楓,而南是南望。
一圈看過來,最後看向身邊人,這幾日的流言當事人。
“該走了。”
祁雲夜點頭,是時候了。
“安排好了?”
“裴晏和薄辰會負責。”凌慕揚沒有說的太明白,但是兩人心意相通,她全數知道。裴晏負責西楓,薄辰負責北夷。一邊協商和談,一邊負責協助,共同抵制的是西楓國主轅木修。濮陽沛還的人情就是一道助轅穆蚺登上帝位,而薄辰要做的就是在西楓,暗處給予協助。
轅穆蚺的回報,就是那張殘缺的地圖,屬於西楓的那一塊。
拿到西楓那一塊,他們就集齊三塊,差的就是南望這一塊。
司空延這次前來,有意無意的提及。
凌慕揚知道,他們該動身前往南望。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都應該如此。
“不知道師父如何?”想起蒼木白,祁雲夜無意識的感嘆道。
還有她爺爺祁壑,凌慕揚的外公凌肅。兩國消息回報,北夷和西楓都沒有查到他們任何蹤跡,而剩下一處就是南望。
十有八九,最可能的就是那裡。
“未知的總是讓人好奇,充滿刺激。”
“那就好好看看,權當,陪你遊玩。”
“凌慕揚?”
“嗯?”凌慕揚轉過頭,望向祁雲夜,一眼掠過,從她頭頂看到遠處的城牆高築,然後又將視線帶回來,最後落在她的臉上。
“你要的是這天下嗎?”
“你想要嗎?”
祁雲夜想象,自己要了這天下如何?站在最高位,俯瞰一切,主宰生死?
可惜,太累。
當初的一場鉤心,計謀,讓她避諱不及。
“你若要,我便給。”
“即便,我要的是這天下的最高位?”
凌慕揚笑得很大聲,狂妄霸勢,卻彌足深情,宛若珍寶。“你若願意,許你天下。你若不願,那麼許我一生。”
她要權,他爲她做爭。她要閒,他陪她一生。
有些時候,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情愛就是如此萌芽,破土而出,最後一發不可收拾,等發覺時,新帝的種子已經根深蒂固。
“好,不論天下,還是,一生。”
話音隨着空氣流動,在城牆之上飄出很遠,底下守衛個個面面相覷,卻不敢吱聲。
這幾日的流言,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一切的猜疑,不攻自破。
這就是事實,這就是真相,他們的帝王真的是個,……呃……斷袖……
難怪,後宮一直無人。原來是喜美男啊!
凌慕揚和祁雲夜回宮後,這一幕幕快速的傳開。
新帝嗜男寵,而第一人就是祁王府的世子。
所有回憶倒來,全數譁然,明白。
難怪,當初……
這便是原因啊!
新帝當時替昭武將軍拒絕先帝賜婚,這就是真諦所在。
可是,將一衆大臣打得一棍子悶死,所有心思胎死腹中。
沒戲了,後宮女主無望矣……
所有目光再一次聚集到祁王府,祁寒傲這“便宜”老丈人,當得是水深火熱,苦不堪言。
薄辰坐在上書房內,聽着林澤一滴不漏的將事情一一彙報給凌慕揚,笑得合不攏嘴。
“四哥,你打算何時正身?”
“閒着沒事幹?將事情安排下去,一切依計劃進行。”凌慕揚將最後一份奏摺處理完,擡頭看了眼林澤,林澤馬上上前一步,洗耳恭聽。
“何時過年?”
林澤傻傻的回道,“半個月不過。”
“足夠,擬聖旨。”
“啊?”
凌慕揚笑容放大,心中鬱結不再,流言直直的最好辦法就是將它變爲事實。
“朕該找皇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