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志晃的意思很明顯,飲下這杯酒就算什麼事都沒發生,宿元景卻明白沒這麼簡單。賞志晃是西夏九品堂的四擎柱之一,豈能在契丹人和宋人的面前丟了面子,如果沈偕喝不下這杯酒或者喝了酒又出了什麼事,今天就熱鬧了。
沈偕這個公子哥似乎沒感覺異常,笑着去接那個酒杯,雙方手一接觸,沈偕身體一震,連退幾步才站穩。不過公子哥就是公子哥,沈偕似乎什麼都不知道,還是滿不在乎的表情躬身說:“大人的官威和風度讓小可站不住腳,沈偕這廂賠禮了,狂妄之舉還請大人原諒。”
賞志晃卻沒有絲毫的得色,也沒有絲毫的怒色,只是點點頭一句話不說。賞志晃回到座位將酒杯放下,才轉身對沈偕說:“隔物傳功、化石如粉,今日得見少林十八家之一的綿掌,真是快慰平身。沈公子,相請不如偶遇,坐下來一起喝一杯吧。”
九品堂的四擎柱果然不凡,喜歡的就是真才實學的人。衆人這時候突然發現,賞志晃的手一離開杯子,酒杯就在桌案上化成粉末,酒淌了一桌,邊上的小二急忙上前清理。耶律行、劉延德等人立即明白,酒杯在兩人接觸時已碎,是靠賞志晃的內力才保持住原形,所以賞志晃的手一鬆,杯子就癱了;賞志晃走路時沒有說話,是在運功的緣故。
“小可還帶來一個朋友,不知是否方便一起進來。”沈偕面露難色地說,看衆人不解懷疑的眼光,急忙說明:“是明月樓的岑茹姑娘。”樊譽笑着幫忙解釋,岑茹姑娘是開封有名的
明月樓頭牌,平時不輕易跟人出來,沈偕也是磨了幾天纔有結果。
王漢之聞言笑着擺擺手說:“那還囉嗦什麼,喊她進來,正好讓我們一睹芳容。”衆人皆笑,宋朝士大夫喝花酒、蓄妓是普遍現象,連歐陽修那樣的君子亦不例外。沈偕看衆人都比較坦然,於是出去挽了一位美女進來,岑茹果然亮如明月,長得白玉肌膚纖腰一握。
樊譽明顯和岑茹熟稔,見了上前笑道:“岑姑娘今天光顧給樊樓增色,一定要給我們留一段佳話。”岑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知道如何扮好自己的角色,靠着沈偕回答纖弱道:“樊公子說笑了,蒲柳之資怕難入各位大人的慧眼,也只有沈公子這等寂寞之人才會關注小女子。”
沈偕嘿嘿兩聲低頭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岑茹,天地可鑑,我對你是真心的。”岑茹假裝不信地搖搖頭,盈盈一笑萬種風情。樊譽又給兩人介紹廳中諸人,衆人暗中點頭,岑茹不愧是明月樓的頭牌,明明嬌豔嫵媚香氣襲人,偏偏行走舉止有逼人的嫺雅端莊,難怪沈偕癡迷。
耶律行等兩人落座後才笑着說:“岑姑娘,別被沈公子這種紈絝的外表迷惑,認爲此人不可託付。我敢保證,沈公子十年後必是中原可數的翹楚人物,如果錯過這般的年輕才俊,岑姑娘你以後會終身後悔的。”
岑茹聞言睜着大眼睛望着沈偕,似乎要看穿這個薄倖子的內心。沈偕這時千般機靈也想不出一個主意,只好尷尬地笑笑,樊譽忙過來圓場說:“岑姑娘今天
適逢如此場面,能否彈奏一曲給大家開開眼,也讓我們樊樓的姑娘學習學習。”不待岑茹答應,就吩咐擡一架箏進來。
經過這般變故,穆芙五人竟然有了不甘示弱的心理,不再準備出去。杜雯、穆芙坐到耶律齊和劉延德身邊,探月、惜月則過去陪李元簇賞志晃,擡箏的兩位姑娘放好箏後就站在王漢之宿元景左右,只有周雅仙退到廳角獨自坐下。岑茹看得分明,知道自己不能退卻,明月樓和沈偕的名聲不容錯失,所以等箏一放好,就不再做作,欣欣然上前演奏一曲。
隨着一聲輕鳴,箏音在岑茹手指尖流淌,忽而輕柔,忽而高亢,座中人彷彿看到夕陽西下,江南水鄉的漁舟紛紛歸航,江面上歌聲四起的動人畫面。曲聲未盡,王漢之就拍手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王子安不欺吾等。”
王子安就是唐代詩人王勃,在《滕王閣序》中描寫看到的贛江景色:“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音律之妙就連杜雯、穆芙幾位姑娘眼裡也滿是讚賞之色,岑茹停手後對着王漢之笑說:“大人真是岑茹的知音,這首曲子名叫《歸去來辭》,取的就是漁舟唱晚的意境。”說完回頭看看沈偕默默地走了回去,只是那遺憾樣子讓所有人感受到了,生出一種惋惜的心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