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侗回到城裡,徑直來到王鞏的府上。王皋聽到門人的通報,急忙趕到府門口迎接:“伯父,那陣風把您老吹來了,難怪早上聽見喜鵲叫。”說完,王皋就引着周侗就到了屋裡,叫下人趕緊安排酒菜。
周侗坐下後,望望王皋笑着說;“現在風颳得那麼大,有點不放心,所以走之前我來看看你們這幾個孩子,你父親最近可有消息。”
“家父在永安目前還好,前一陣子寫信來,說那裡靠近帝都皇陵,比當年去的賓州好;還用了蘇學士當年贈他的句子‘欲結千年實,先摧二月花。故教窮到骨,要使壽無涯。’”王鞏停頓了一下說:“家父就是這樣一個人,二哥在楚州還好,虧得大哥在叔父那裡,其他都好。”
王鞏是王旦之孫,元豐二年,因好友蘇軾的烏臺詩案牽連,被貶監賓州鹽酒稅。顛簸三年,一子死貶所,一子死於家,自己也幾乎病死,虧得當時相伴他南下的歌女宇文柔奴懂醫術才保住一命。去年,王鞏被送吏部,與合入差遣,秋,按事永安縣。長子王奇出嗣王厚爲子,次子王時因跟隨任伯雨被派出楚州。
周侗聽了,既感到欣慰,又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默默地點點頭換了話題:“王由呢?”正問着,門外早聽見嬉笑聲,兩人一路走了進來。王由帶着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王由一副書生模樣,那個年輕人大約十八九歲,器宇軒昂。王由上前拜見周侗說:“見過伯父,這是族弟王倫,也讀點書,但最好舞槍弄棒,一心想學遊俠兒;倫弟,這是名滿天下的關西大俠周侗周伯父,還不施禮。”
王倫急忙上前行禮,周侗將兩人扶起,王皋就建議大家入座。等不及坐下,王由興奮地說:“我今天在寶繪堂看到了李成和范寬的畫,王叔父的話還是有道理的,李成的畫稱得上‘墨潤而筆精,煙嵐輕動,如對面千里秀氣可掬’,范寬畫就是‘面前真列峰巒渾厚,氣壯雄逸,筆力老健’,說這二人爲‘一文一武’一點都不過。”
衆人都知道王由嘴裡的王叔父就是駙馬都尉王詵,宋初開國功臣王全斌之後,娶英宗女蜀國公主。王詵以貴族身份熱衷於詩文書畫,自身又造詣非淺,且富收藏,築有寶繪堂藏古今法書名畫,又延納韓拙等畫家相與鑑賞,是汴京藝術活動中的中心人物之一。
宋徽宗還是端王的時候,就與王詵交往甚密。王詵藏有名畫《蜀葵圖》,但只有其中半幅,他時常在趙佶面前提及此事,遺憾之情,溢於言表。趙佶便記於心,派人四處尋訪,終於找到另外半幅畫,就把王詵手中的那半幅也要了過去。王詵以爲酷愛書畫的趙佶要收藏這幅畫,哪知趙佶卻將兩半幅畫裱成一幅完整的畫送給了他。
王倫跟着插嘴說:“他那裡有個叫張擇端的學生,跟我差不多大,畫畫可厲害了,駙馬都尉說他的畫將來會比唐代的韓滉還要好。”周侗和王皋聽了,不由瞪大了眼睛,望向王由。因爲韓滉太有名了,就算兩人不好風雅也知道這個人。人常說韓滉工書法,草書得張旭筆法;畫遠師南朝宋陸探微,擅繪人物及農村風俗景物,摹寫牛、羊、驢子等動物尤佳。現在一副韓滉的真跡在開封能賣到上千兩銀子。
王由守住笑容,點點頭說:“天才,張擇端雖年輕,但看他作畫,先有寫意後才動筆,並且觀察力超於常人,筆法精湛。並且此人對畫外之事全無興趣,卻又不自命清高,平時能像小販一樣走街還價。”
周侗聞言心中一怔,一個十幾歲的小孩能夠修爲到這種境界,難怪王詵說他將來能超過韓滉。邊上王倫跟着說:“今天還有幾個人在客廳閒聊,說元祐黨人的謫親子弟可能以後不許擅到京城來;還要毀掉有些人的畫。”
周侗和王皋心頭大震,王皋急忙問:“倫弟,不要胡說,客廳裡是什麼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