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呂注出了相府,過了石橋,信步到馬行街,只見東頭“界身” 屋宇雄壯,門面廣闊。只是呂注看不慣交易金銀彩帛那種動即千萬的場面,喜歡朝西到潘樓街漫步,街南出名的是鷹店,只接納買賣鷹鶻的客人,其他都是經營珍珠、絲帛、香料藥材的鋪席。
走過店鋪到了盡頭便是桑家瓦子,瓦子外圍是賣零碎飲食的,有酥蜜食、棗、砂糰子、香糖果子、蜜煎雕花之類。瓦子中間最大的象棚可容數千人,小勾欄有二十幾個,每天各種舞蹈、雜技、戲劇、相撲、傀儡戲、說唱、說渾話和學鄉談的人物於此作場。
瓦子四周的街對面多的是酒樓茶肆。大酒店有廳院各垂簾幕,廊廡掩映,吊窗花竹;小酒店在櫃檯賣下酒菜,如煎魚、鴨子、兔、煎燠肉、梅汁、血羹、粉羹之類;也有象唯州張家那樣,只賣醃菜和一色好酒;更有小販託着小盤賣乾果子如旋炒銀杏、栗子、河北鵝梨、梨條、梨乾、梨肉、膠棗、棗圈、梨圈等。
呂注徑直進了一個名叫醉仙樓的酒樓,早有博士迎了過來問:“客官今天來的早,不知是幾人?”
呂注笑笑說:“還是我一人,老樣子,二樓的包廂還空着嗎?”
“空着,空着。”博士忙不迭地叫小二引路安排,自己去準備酒菜。呂注喜歡醉仙樓不僅是酒菜合胃口,最重要的是可以看見樓下巷子裡一字排開的算命攤子。
有的算卦先生舉一上面畫有人物或是山水或是傀儡的扇子;有的算卦先生喜歡譁衆取寵,穿着寬大的道服標榜自己爲“鐵掃帚”;也有手無縛雞之力的算卦書生閒時賣幾篇小文補貼家用。
這些算卦先生把普通大衆的理想研究得透徹精闢,他們一看有百姓走過便扯開嗓門,高聲吆喝“時運來,買莊田,娶老婆”。一時間,挑着擔的、荷着鋤的都紛紛放下手中的傢伙,用幾個小錢來窺探一下自己的未來。
呂注比較在意的是巷子口槐樹下的一個姓蔣的算命先生,中等身材三十歲左右,操着一口湖南口音,看似平和的眼裡中藏着世故與精明,步伐身形能看出是練過武的。讓呂注在意的不是蔣先生人稱神算子,算一卦需500錢;而是蔣先生幫人算命卻從不在意錢,只看這個人值不值得自己算,就是農夫走販也不輕視。
這時正是上人的時候,小二忙得直轉,茶酒博士知道呂注有點清高,所以沒喊幫忙的閒漢和大嫂上來,而是親自端上酒菜。酒是醉仙樓自家釀的太白酒,四個菜是白切羊肉、西湖醋魚、蜜汁南瓜、油爆對蝦。呂注拿起筷子逐一嚐了一遍,很是滿意;太白酒已經喝過多次,比較容易入口,不像北方酒那樣火辣,於是點點頭,茶博士知趣地退了出去。
呂注正在獨自偷閒,突然聽得隔壁的包廂有說話聲,一個是山東口音:“聞先生,孫幫主聽說石幫主在
蘇州出了事,讓我過來就是想商量一下後面的事情怎麼辦?你怎麼不着急,還到這裡來飲酒吃飯。”
“不急,燕兄弟,你看樓下的那位蔣先生了嗎?他在這一帶算命特別準,等飯後請他算一卦,自然知道事情的結果。”聞先生是開封口音,說話不溫不火,一聽就知道是那種飽讀詩書的人。逢到有人送酒菜進去,兩人頓時停了話語,等人退出去後,聞先生才說:“燕兄弟,朱勔攀上了蔡京,蘇州的損失只是小事,我們南北幫以後是否能把握住漕運都是問題。”
呂注聽了心頭一動,兩人說的孫幫主和石幫主應該是南北幫的兩位幫主濟南孫列和蘇州石生,朱勔那就更熟悉了,朱勔長得粗壯,看上去很平常,和他父親朱衝也常到相府做客,和呂注是見過幾面。
聽蔡崈說過這對父子的來歷,朱勔是蘇州人,家住蘇城西南孫老橋。其父朱衝原爲井市賤流,狡獪而有智數,後開藥店成爲了暴發戶。於是他修建園圃,蒔花植木,廣交三教九流,成爲地方名人。
蔡京貶居杭州時,途經蘇州,想修建一座寺閣,需數萬錢,擔心無人督建。和尚苦竹就推薦了朱衝。朱衝把握住了這個巴結蔡京的絕好機會,獨家出資贊助,沒幾天就備齊了幾千根木料,得到了蔡京的賞識。第二年蔡京奉詔還京時,把朱衝父子一起帶了回來,又囑咐童貫給他們搞了假軍籍,冒充軍功做了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