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立秋時分,太原三道六街滿是賣楸葉的婦女兒童.都剪成花的形狀佩戴在身上。看果店瓜果梨棗正盛.梨子雖是水嫩卻不好攜帶,湯琮在靈棗、牙棗、青州棗、毫州棗中左挑右選,最後選了仿貢品的青州棗,新鮮大棗一包十文.不僅色澤好入口甜,而且用小新荷葉包着,糝以麝香,紅小索兒繋之。魯智深在湯琮鋪裡選了一把趁手的朴刀,只顧在手中掂量。
一路行至定胡縣縣治孟門鎮,鎮西黃河渡口有渡船直通對岸本縣吳堡鎮,適值大雨滂沱苦不能渡,兩人只得在鎮上找地方暫歇。不想這孟門鎮還真是個繁華地方,百餘家商鋪酒肆,民房連綿,往來三教九流,說話南腔北調。酒肆前懸掛羊頭、肚肺、赤白腰子、奶房、肚胘、鶉兔、鳩鴿;鋪攤上可見金銀、漆器什物、紙畫花果。
湯琮和魯智深久在西北,從軍時多次經過定胡縣一帶,知道此地以出產煤、蠶絲、桑皮紙出名,孟門渡與小垣渡、橋溝渡又是這一段黃河常用的三個渡口,周圍數郡祭祀鯀禹治水的孟門道院和宋仁宗敕賜寺名的靈泉寺都在鎮南的莊王山上,所以商民僧道雲集。軍情緊張時,官軍更是川流不息。
正走着,只見一個茶坊的幌子飄在路口,湯琮說:“魯老弟,不如就在此歇歇,喝杯茶解解渴。雨停了再行定奪。”魯智深點頭贊同,兩人便入茶坊裡來揀一副乾淨的坐位坐了,趕車的是湯琮的夥計,留在車上看着東西,自己吃着乾糧休息。茶坊外面的廳不大,也就五六張桌子,除了他們兩人,還有一個也應該是路過的客人,戴着一頂烏氈帽,身穿一領黑戰袍,腰繫一條富貴搭,跨一口雁翎刀;背對着門口,正在向茶博士問話,聽聲音是山東人氏,正在問:“從渡口過去登岸,到延安府還有多少行程?”
茶博士回答說:“出了本縣,離延安府也就三百里路程,要是走得快一兩天就能趕到。”那客人嗯了一聲就接過茶盅,獨自牛飲。湯琮正想笑,看見魯智深急忙抿住心思,轉頭喊茶博士上茶。山西本不產茶,茶博士端上來茶葉竟然不含芽尖、茶梗,湯色清澈透亮,葉底綠嫩明亮;湯琮不認識,嚐了一口,只覺茶水入口清香高爽,滋味鮮醇回甘。湯琮好奇地問茶博士:“這是何處的茶葉,小可從來沒見過。”
茶博士笑笑說:“客官不認識反倒是識貨的人,比那些自作聰明的人強得太多,這是我們東家從南方帶來的,我只知道沏法,其他也說不清楚。”魯智深一口一碗只覺得如意,聞言說:“灑家在東京智清師兄那裡也見過無數好茶,只是不如這個帶勁,喝下去有滿滿的感覺。”
“師父真是妙語。”茶坊裡面走出一人三十上下,身高六尺半,葛巾布袍皁絛烏履,走到兩人身邊說:“此茶是我在淮西一處花崗石山上偶得,那人跡罕至的懸崖峭壁上煙籠蔥翠。瀑布邊一株大茶樹枝葉茂密,新葉肥壯。當時試着採了幾斤,回來請人炒後感覺味道不錯,就每年去採一次,好在此地也不講究喝茶,倒也做得矇混生意。”
茶博士急忙介紹說:“客官,這就是我們東家,朱武朱掌櫃。”湯琮和魯智深都是暗暗詫異,一個做生意的如此不重視外表,偏又尋得如此好茶,難道是天意?兩人和朱武見過禮,三人重新坐下,交談中才知道朱武是定遠人,專門販茶到山西,由於一年中大部分時間在孟門鎮,爲降低本錢才順便開了這家茶館。
朱武三人正在說話,卻看見店裡躲雨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先是一個富商帶着兩個保鏢進來,富商長得清瘦,鬢髮全白卻器宇不凡,兩個保鏢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就知道武林高手;一個瞎子摸索進來,坐在了靠近門口的位置,只是手中的指路棍與衆不同,竟是一柄長約四尺的白杖;兩個胡人說笑着走了進來,坐在最裡面的空桌上;最後一個窮書生跑了進來,衣服全溼,想必立秋後的雨有點陰冷,身體在微微哆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