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城看見她那樣子,無奈皺眉,他說,“如果你要回公寓,我想我們順路。”
“我不回公寓。”秦暖輕聲說着,起身,整理辦公室的桌面。但始終垂着眸子不讓自己直視慕城。
“秦工,我知道你的心很亂,可是你……”慕城凝視着秦暖的動作,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已經走到門口的位置。
慕城忍不住高聲問,“你要去醫院!”
十分肯定的口吻。
秦暖的步伐頓住,擡起眸子望着慕城。
“厲漠年的父母都在那兒,林茹雲也在那兒,你進不去的!”不必秦暖承認,慕城也知道,這幾天下班後她會去哪裡。
“原來你都知道了。”秦暖苦澀的說。
慕城抿脣,眼底都是不贊同說,“原諒我有天下班不放心,跟着你才調查到這一切。”
“沒關係。”秦暖低沉的說,“我是要去醫院,就算進不了病房也沒關係。”
“你這又是何必?難道你天天晚上去醫院門口徘徊,就能夠讓厲漠年知道?能夠讓厲漠年好起來?還是讓他的父母對你的印象好轉?”慕城皺眉,一連串的問題讓秦暖幾乎沒有閒暇喘息。
秦暖慢慢低下頭。
“原諒我多管閒事。”慕城有些歉意的說,“但我希望你不要再這麼犯傻下去了!”
“慕城,我不是傻,我也不指望漠年或者他的父母知道,只是我去那裡轉一圈,心裡會好受一些。”秦暖努力讓自己微笑,垂下眸子說,“我一個人去,心裡會受一些。”
秦暖說完轉身走出辦公室。
慕城站在原地看着秦暖孤單離去的身影。心裡的痛楚開始蔓延。
他知道,現在的情況對秦暖來說真的一點都不公平。但現在的秦暖無論如何也無法勉強自己帶上笑容了。
……
醫院。
這個時間,天色已經很晚。
醫院外的路燈昏暗,連續幾天的時間,秦暖晚上都會到這裡,就算見不到厲漠年,她也可以知道,他就躺在醫院裡。如果運氣不壞,或許能夠碰到那一科的一聲或者護士,可以詢問厲漠年的病情。
秦暖每天會在這裡徘徊兩個小時,直到自己的手腳都冰涼,纔會回到公寓裡,把自己的身子栽倒在沙發上,蜷縮着睡着。
讓秦暖心力交瘁的,不僅僅是厲漠年和工作,還有一件事情:要回小天和小晶的撫養權官司。
寧靜的下午,秦暖從公司裡跑出來,黎遠塵和他的律師已經在市中心的茶樓等着她。今天黎遠塵又請來了一位名律師。
秦暖趕到的時候,金髮碧眼的律師已經喝上了茶。
“您好,秦女士,我叫威利斯,是一名律師。”是律師團的代表,但讓秦暖吃驚的是,他竟然可以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秦暖禮貌的問好,坐在兩人的對面。
“小暖,你的臉色不太好。”黎遠塵看着秦暖的臉頰,有些擔憂的開口。
“我沒事。”秦暖匆匆的開口,轉移話題說,“還是讓我們說說官司吧!”
“可以。”黎遠塵立刻說,“我們已經得到了一份證人的證據。這是當年在靜安療養院裡面一位助理婦科大夫的親口證據。他可以證明當時是你生下小天和小晶。這份口供對我們來說十分有利。我想不出意外的話,這個週四遞交訴狀,最快下個週一可以開庭。”
“只有這些,可以了麼?”秦暖有些擔心的問。
“我想你也不想拖下去了吧。”黎遠塵嘴角依舊帶着儒雅的笑,安慰她,“那我們就速戰速決,相信對方沒有任何的準備,除了那份領養書。所以我們還是有很大勝算的,對麼,威利斯先生?”
“當然,秦女士,我已經充分的瞭解了整個案子。這個案子的最終焦點就是小天和小晶是不是棄嬰。只要能證明你不是主動放棄兩個孩子就可以。而是不是主動的這個定義,需要認證。你放心,我的團隊有九成的把握,能夠幫你打贏這場官司!”威利斯開口說着。
“這樣就最好。”秦暖眼中都是亮光。這無疑是她最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不過……”黎遠塵忽然語調一轉說,“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小天小晶本身的意願,這很重要。不知道你有幾成把握,他們會選擇你?”
選擇?
說道這個秦暖惴惴不安,“如果他們不選擇我,那又怎麼樣?”
“那法院會判決給你的機會很小,幾乎沒有。”黎遠塵語速非常緩慢的開口說。
秦暖抿脣,眼底都是黯然。
小天小晶,會離開劉雨清麼?秦暖沒有把握,畢竟自己從來沒有撫養過他們,就算他們喜歡自己,也不一定會捨得離開生活了那麼久的家庭。
秦暖的心裡不禁蒙上了一層陰霾。
“別擔心了,小暖,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總之我們會盡力準備,至於結果……”黎遠塵頓住,沒有說下去。
“我明白。”秦暖苦澀的笑了笑。
“上庭之前有許多事情要注意,到時候我會和你細談。”黎遠塵說着,揚着手裡的茶杯說,“這裡的茶很不錯,威利斯先生喝厭了咖啡和酒,非要來嚐嚐地道的中國茶葉。”
“是,是,總是覺得缺少了一點糖,太苦了。”威利斯吐槽。
秦暖勉強讓自己露出一絲的笑意,抿了一口茶水和他們談起了細節問題。無疑美國律師的辦法和效率是最高的,最後還是要請中方律師上庭。這些事黎遠塵都駕輕就熟。有了黎遠塵的幫忙,這事就顯得輕鬆多了。
……
另外一邊,醫院,醫生辦公室。厲漠年已經昏迷了足足一個禮拜。
厲父,陳碧珍,林茹雲,三人站在醫生辦公桌前。
陳碧珍緊蹙眉頭,焦急的開口說,“醫生,我兒子的病情,到底怎麼樣了?”
醫生有些遲疑,但是目光瞟過林茹雲冰冷的臉頰時,一個激靈,立馬說,“情況很糟糕。很有可能成爲終身植物人。這個……這個機率是很大的,唉……”
醫生的話對厲父和陳碧珍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兩個人的身子不由一晃,繼而是陳碧珍嚎啕大哭的聲音。厲父緊蹙着眉頭,臉上的悲傷絲毫不亞於陳碧珍。
“阿年,我的阿年啊!嗚嗚……他那麼優秀,嗚嗚,我怎麼辦啊!我老了怎麼辦啊!天殺的!是誰把我的兒子害得這麼慘啊!嗚嗚……”陳碧珍哭得十分大聲。
她一想到自己在厲家賴以維持的當家主母的屏障就要失去了,此時想要死的心都有了。
林茹雲的嘴角卻帶上了一絲冷笑,但繼而,冷笑抿去,立即淚水落下。
“醫生,你肯定嗎?可是……可是……”林茹雲的演技,簡直讓醫生無言以對。
“我也很遺憾,作爲醫生,我也很想盡全力治病。但醫術也始終有限,實在抱歉。現在情況……情況真的不容樂觀,你們要坐好心理準備。”醫生結結巴巴地說。
比起林茹雲,他自認蹩腳得要命。
“阿年!阿年!我的阿年啊……”陳碧珍一聽,兩眼一翻,她的身子猛的栽倒在地,昏了過去。
“伯母!伯母!”林茹雲急忙去扶,一邊扶一邊衝醫生使眼色:“快去護士啊!醫生,你看看!伯母怎麼了?”
厲父呆呆坐在一旁,瞬間老了十幾歲的樣子。而護士趕緊跑來,整個會診室一團亂糟糟。
……
病房裡,一切都是令人畏懼的白色。
陳碧珍吊着點滴,等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林茹雲。
“茹雲,茹雲。”陳碧珍剛醒,眼角就帶上了淚水,她嗚嗚地哭,“你不要在這了,漠年他既然已經這樣子了,就不能連累了你。我的阿年啊……嗚嗚,命怎麼這苦啊!”
“伯母,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林茹雲眼底掠過光,擦着眼睛說,“伯母,不管漠年變成什麼樣了,我也不會離開他。我要和漠年結婚!就現在!”
“茹雲,你說什麼傻話!”陳碧珍皺眉說,“漠年他,可能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了,唉,你這個傻孩子,說什麼話……”
“就是因爲這樣,我纔要和漠年結婚,我會照顧他,也會代替照顧你跟伯父!再說,再說,我喜歡漠年,也不是因爲貪圖他的什麼……伯母,你就答應我吧!”林茹雲的語調帶着認真,說着,眼淚流了下來。
“我……我不能答應!我絕對不能連累了你這麼好的姑娘。”陳碧珍連連搖頭,眼角帶着淚水,顫顫巍巍的開口。
她雖然世俗又自私,但是這事可非同小可。她怎麼可能答應?
林茹雲忽然起身,直直的跪倒在陳碧珍的病*前。
“茹雲,你……你這是幹什麼?”陳碧珍都慌了,語調顫抖。
“伯母,我的心裡只有漠年,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他。您不准我和漠年的婚事,我不會起來。”林茹雲眼角泛着淚花,十分堅決地說。
這時候,厲父走進病房,看到跪在地上的林茹雲,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立馬上前要扶起她。
“茹雲啊,你這孩子,你這是幹麼什麼啊?有什麼事就站起來說,幹嘛要跪下來啊?”
陳碧珍擦着眼淚,感動地說:“茹雲這孩子要嫁給咱們阿年呢!她說她不介意。”
厲父一聽都激動了:“這個孩子,真的是太實心眼了。我們阿年……哪有這個福氣能碰上你這孩子呢。”
不過他隨即黯然:“不過茹雲,你不要衝動了。這事我們不同意。阿年現在這樣,厲氏集團又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的,我們也不好意思連累你們林家。”
林茹雲執拗的說,“不!你們不許我和厲漠年的婚事,我是不會起來的!”
厲父怔住,驚訝的望着陳碧珍。
陳碧珍無奈,問,“茹雲,你真的要和這樣的漠年結婚?”
林茹雲鄭重點頭,毫不猶豫的開口說,“我很確定,除了漠年,我誰也不嫁!而且,醫生也不是說他不可能醒來。他只是說現在的情況一點都不樂觀。我相信漠年會醒來的。”
她咬了咬,又打出一記王牌:“再說,伯父伯母,現在漠年這樣,我和他結婚可以給他沖喜啊!說不定一結婚,他人就醒來了呢?”
沖喜?!
陳碧珍傻眼了!
是啊,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沖喜啊!只要她兒子漠年把身上倒黴的運給沖掉了,就能醒過來了。
“是!是!沖喜!老頭子!沖喜啊!我們怎麼忘了啊!給阿年沖沖喜就行了!”陳碧珍激動得要拔掉手上的輸液管:“這個好!沖喜了阿年就會醒過來了。我的兒子就會好起來了。”
比起陳碧珍的封建迷信,厲父多了幾份理智。他猶豫看向林茹雲:“你……茹雲啊,你真的願意替阿年沖喜?這沖喜不會委屈了你嗎?”
“不會!”林茹雲努力讓自己的臉上看起來非常誠懇:“我想嫁給漠年。我不覺得委屈。”
“那好,那好。你嫁到我們厲家來,我們也不會虧待了你,只要你照顧好漠年,把我們兩個老傢伙送走了,厲家的家產,也都是你和漠年了。”厲父嘆息着開口。
林茹雲立刻搖頭,“伯母,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爲了厲家的財產,我可不是像某個女人。……”
陳碧珍一聽,立刻說:“是是!你自然不是那秦家那個破落戶的女兒那樣了。茹雲,伯母相信你。”
厲父搖頭,“不管怎麼說,也都委屈你了。我去告訴媒體界的朋友,說我們的兒子,要結婚了!”
林茹雲嘴角浮現出淡淡笑意,上前,爲陳碧珍掖好的被角。她柔聲說:“伯父,伯母,你們放心,漠年一定會醒過來的。”
“是是,一定會,我的兒子一定沒事。”陳碧珍不住地擦眼淚。
……
媒體的作用,就是無限制的傳播和誇大各種消息。
厲父只是要求媒體報道厲漠年的婚禮,但媒體不知道從哪裡挖掘到厲漠年有可能成爲植物人的消息,大肆的報道。一時之間,滿城風雨。成爲全城人茶餘飯後的話茬。
秦暖無意間看到消息,是在消息發出後的第二天下午。
黎遠塵找來和她商量官司的事,爲了安靜,秦暖把黎遠塵帶到了會議室。
會議桌上,擺放着開例行早會的同事留下的報紙。秦暖無意翻開,正巧看到經濟板塊的頭條。
“厲氏總裁昏迷不醒,林氏千金重愛不棄”
秦暖猛地呆住,她無法遏制自己不往下閱讀。
植物人,結婚,兩天後!
三個詞彙,交錯着衝進了秦暖的腦海裡,最終定格在植物人三個字上。
植物人?!
植物人?
她人都哆嗦了,急忙撥打高晟的電話。怎麼可能是植物人?
不……不會的!
電話接通,高晟黯然的聲音傳來:“太太……”
“漠年……漠年怎麼會……”秦暖哆嗦得話都說不清楚。
高晟哽咽:“給老大主治的醫生說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會變成植物人……我也不知道,我正在聯繫外國的醫生,我纔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