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一愣,手上一緊,一隻冰涼的手牢牢抓住她的手。她回頭,只見*上厲漠年翻了個身,緊張蜷起身子,雙眼緊閉,喃喃地念:“別走……暖暖……別走……”
秦暖僵着身子,看着他又沉入了夢中。只是那一隻握緊她的手依舊不放鬆。他修長的手臂上還有留着她的牙印,青青紫紫的一圈煞是醒目。
……
“疼嗎?”
“下口的時候怎麼不想着我疼不疼?”
……
這兩天他一定是氣得狠了怎麼不生氣呢?她這麼輕易地跟蘇悅說走就走,還去了這麼偏僻的小地方。他爲了找她着急上火,又徹夜未眠,病勢才這麼洶涌而來。……
而她,卻爲了蘇悅狠狠咬了他一口。
她心中有酸酸澀澀的熱流涌過,慢慢地坐在他的身邊。也許是感覺到了身邊的人再也不會走了,厲漠年慢慢放鬆了手上的力道。
秦暖愣愣坐在*邊看着他。他的呼吸灼熱,一下下十分急促。躺在*上身上都已經溼透,看來藥效起了作用。
秦暖看着厲漠年睡夢中的面容,不知不覺長長嘆了一口氣。
……
第二天一早,秦暖被身邊的動靜驚醒。她連忙睜開眼卻是一愣。自己竟然躺在*上,而一旁厲漠年早就起了身,半靠在*頭上懨懨地揉着額頭。
他身上蓋着薄被,昨晚來不及脫下來的白襯衫領口半敞着,露出勻稱白希的胸膛,清晨的微光灑在他身上,鍍了一層光影。光線中,他少了幾分平日的穩重和冷峻,多了幾分慵懶頹廢。
秦暖看得有些愣神。這時微微凌亂的厲漠年看起來比平日年輕了好幾歲。也沒有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顯得隨和多了。
厲漠年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回頭看了她一眼:“你醒了?”
秦暖見他終於清醒了,高興問:“燒退了嗎?”她說着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厲漠年不自然地避開她的手,聲音沙啞:“早就燒退了,哪裡會那麼弱?你再睡一會,我去刷牙洗漱。”
他說着掀開被子起身。秦暖“哎”地一聲:“漠年你再休息一會……”
她話還沒說完,厲漠年跨出一步,忽然腳上一軟差點跌在了地上。他急忙扶住*邊穩住自己。
“靠!”他咒罵。不知是罵自己還是在罵剛纔那一跌。
秦暖連忙下*扶着他:“趕緊躺回*上,林醫生說昨晚燒得太厲害了所以用了猛藥。你要完全好,得好好休息兩天。”
厲漠年甩了甩頭,似乎要把眩暈從腦中甩出。他惱火道:“誰讓他用猛藥的?讓我睡一個晚上發發汗就好了。”
秦暖見他臉色蒼白,想起昨晚他高燒的兇猛不禁替林醫生辯解:“你昨晚燒到了四十度,都燒得迷迷糊糊了。不用猛藥不行的。你再休息一會,我去拿稀飯給你吃。”
她說着蹭蹭下了樓。厲漠年靠在*上看着她離去的身影,眸中有什麼慢慢浮起。
秦暖很快端來了稀飯。阿蘭有心,一大早就做了稀飯小菜。火候剛剛好。厲漠年幾乎一天沒吃東西,昨晚又發了汗,此時半靠在*上神情懨懨的。
他看了一眼寡淡的稀飯,皺眉別過臉:“我不吃。”
秦暖端着碗愣了下:“爲什麼不吃?阿蘭熬的稀飯很好吃的。”
“不吃。”厲漠年連個理由都懶得給,閉了眼靠在*邊。
秦暖被他的態度噎了下。半天她才問:“那你要吃什麼?”
“豆漿油條!”厲漠年哼了一聲。他說完還嫌惡地瞪了她手中的稀飯一眼,像是她手中端着的是一碗垃圾。
豆漿?油條?!
秦暖差點一鬆手把手中的稀飯狠狠扣在他那張俊臉上。她深吸一口氣,保持耐心:“病人只能吃清淡的。油條太油膩了,豆漿也是甜的。而且你喉嚨還發炎呢。”
回答她的只是一張冷冷別過去的臉。
秦暖終於火了,重重拉來凳子坐在他的*沿,臉臭臭的,命令:“厲漠年,你給我時而可止!你這幾天只能吃稀飯配小菜。別的什麼都不能吃!”
厲漠年一動不動,乾脆閉上眼睛。
“你聽見了沒有?”
“……”
兩人僵持着。秦暖端得手都發酸了,還沒見他有鬆動的跡象。
她氣急拉起他,惱火道:“你再不吃,我就把稀飯倒在你身上!”
“你敢!”厲漠年終於睜開眼,眸光微綻,惡狠狠地盯着她:“你想謀殺親夫是嗎?”
要是換平時他這麼聲色俱厲秦暖也許會嚇得抖三抖。可是今天他生病了,說的話都是嘶啞無力,連瞪人都沒有平時的一半氣勢。
秦暖看着他的樣子更覺得怒火蹭蹭往上冒。她勺起一湯勺稀飯,冷着臉遞到他嘴邊:“快吃!病人要有病人的自覺!”
厲漠年厭惡地看了一眼稀飯,冷冷道:“我不吃稀飯。糊糊的噁心!”
“嘩啦”一聲,他的胸口果不其然被潑了一勺熱騰騰的稀飯。
“啊啊——你這個死女人,你當真敢潑我!”厲漠年被燙得差點跳起來,他一邊觸似地拍掉胸口上的稀飯,一邊怒視秦暖:“你這是打擊報復!燙死了!燙死了!……阿蘭!阿蘭!上來!”
“阿蘭去買菜了。家裡沒人。”秦暖面無表情:“不好意思,剛纔手滑了下。咱們再重來。”
她接着再勺起一湯勺稀飯,遞到了他的嘴邊。
厲漠年一雙寒眸中怒氣衝衝地瞪着她,而秦暖不知爲什麼突然犯了倔強,一聲不吭地盯着他。兩人對峙了許久,終於他先軟了下來,緩緩張開尊貴的口。
可是他剛張口,秦暖的手忽然一縮,一整勺的稀飯快速放入了自己的嘴巴中。
“嗯,阿蘭熬粥的手藝越來越好了。真好吃。”她一邊說,一邊吃。
厲漠年口瞪目呆地看着秦暖當着自己的面迅速地把一整碗粥吃了個底朝天,一邊吃還一邊誇阿蘭的手藝好。
秦暖吃完,意猶未盡擦了擦嘴:“我還要再去盛一碗來吃。真是香啊!”
厲漠年的俊臉已經如鍋底一樣黑。他咬牙切齒:“秦——暖——你——耍——我!”
秦暖衝他眨了眨眼:“是你說不吃嫌惡心的。所以我幫你都吃了你得感謝我。”
厲漠年已經氣得連呼吸都不順了。他指着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你你你……打電.話叫阿晟來。咳咳,簡直是反了,反了!……”
秦暖拿過手機,撥了個號按下免提:“阿晟,你家厲總昨晚高燒40度,今天早上剛好轉就要吃豆漿油條,你去給他買吧!”
高晟的聲音緊張傳來:“啊……厲總你生病了啊?!這個時候油條豆漿怎麼能吃啊?你讓厲太太煮稀飯啊。我在開車……一會去看您,就這樣哈!”
啪嗒電.話掛了。秦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厲漠年額上青筋可疑地跳了幾跳。
“吃不吃稀飯?”眼前晃來她似笑非笑的臉。
“吃!吃!”厲漠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秦暖……你……你給我注意點,等我好了以後看我怎麼收拾你,咳咳……”
他還沒說完一塊熱烘烘的毛巾就悶在了臉上。
“唔唔……”剩下威脅的話頓時成了咿咿呀呀。一雙輕柔的手快速擦了一把。厲漠年一愣,等他的臉重新被毛巾釋放的時候,秦暖已經下了樓。
過了一會,秦暖重新端了一碗稀飯坐在他的面前。
這下厲漠年老老實實靠在*邊。秦暖勺起一湯勺遞到他的嘴邊,這下病人配合張口。秦暖眼一眯,輕輕淺淺的笑意就流瀉在眉眼間。
厲漠年看了她一眼,悶悶繼續吃。餵了半碗,秦暖忽然覺得有一道目光在自己的臉上嗖來嗖去。她一擡頭忽然對上厲漠年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他直定定看着她,像是在研究什麼商業機密。秦暖只覺得手中的稀飯似乎更燙手了。
她驚覺回神,不由臉上火燒火燎地紅了起來。
“暖暖……”厲漠年欲言又止。
秦暖慢慢垂下了手,心中千萬個猜測閃過,卻不知他到底要說什麼。
“暖暖,我……”他忽爾尷尬,別開頭生硬地道:“不吃了!”
秦暖眼中浮起一抹失望,半晌回了一句:“你吃太少了,體力不容易恢復。”
“要你管?”厲漠年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很沉,悶哼了一聲:“我要是死了,你應該更高興。”
秦暖扒拉還剩半碗的稀飯,道:“是啊,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改嫁。的確是普天同慶的一件事。”
“你!”厲漠年被她的話氣的臉色發白,惡狠狠回過頭盯着她:“秦暖你別做美夢了!想等我早死,你一輩子都等不到……咳咳……”
他說着劇烈咳嗽起來,明顯是被氣得岔了氣。秦暖心中輕嘆一聲,伸手爲他撫背,低低道:“你不想我改嫁就趕緊好起來。”
厲漠年一愣,慢慢緩過氣來。剩下半碗兩人在各懷心思中一個喂,一個吃,慢慢見了底。
林醫生的藥還是很見效的,只是爲了壓住他的炎症下了些微重藥,所以第二天厲漠年又整整昏睡了一整天。
秦暖無所事是,和阿蘭在樓下聊天研究病人要吃的菜譜。
阿蘭很高興有這麼平靜的一天,笑米米地東問西問:“沒想到先生在家裡,一下子覺得這屋子就不冷清了呢。哪怕先生在樓上睡覺沒下樓,都不會覺得空蕩蕩的難受。”
秦暖莞爾一笑,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問:“如果以後多添了一口人呢?那阿蘭你肯定有的忙了。”
阿蘭一頭霧水:“什麼多添一口人?有誰要來家裡住嗎?”
秦暖只是笑,一隻手卻悄悄撫在平坦的小腹上。
阿蘭和她說笑了一會,忽然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秦暖。秦暖一摸自己的臉:“怎麼了?”
阿蘭忽然若有所思:“太太,其實先生很喜歡太太的。”
秦暖一愣,苦笑:“怎麼可能?他很討厭我的。”
阿蘭搖頭:“如果先生討厭太太,怎麼可能這麼緊張太太呢?那天太太沒回家的時候,我聽阿晟說先生都急紅了眼,連大客戶都不見就去找太太了。”
秦暖又是一怔:“什麼大客戶?”
阿蘭努嘴:“我可不知道。阿晟也很少跟我說這些,就是這些日子來得勤了,他偶爾提一兩句。”
秦暖心中掠過疑惑,不過這個念頭也不過疾閃而過。樓梯拐角處就響起厲漠年的聲音,冷冷的,帶着不悅:“阿蘭,我餓了,可以煮飯了。”
阿蘭見他醒來嚇了一跳,連忙踮着腳到了廚房淘米洗菜開始做飯。秦暖擡頭,厲漠年冷峻的臉黑沉沉的,似乎想起了那天不夠愉快的回憶。
秦暖心中嘆了一口氣,頭又疼了。
************************************************************
不得不承認,除了那張時不時繃着的臉,還有那又臭又硬的脾氣,厲漠年的確是個上進的好男人。昨天高燒到了四十度,休息了一個白天,到了晚上秦暖就看見他的書房燈一直亮着,透過窗簾還能看見他在辦公桌前對着筆記本運指如飛。
厲氏集團的經營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在運籌帷幄。偌大的公司,少了他好像就不是世人眼中突飛猛進一路凱歌的厲氏集團。
有時候公司的運營方式很容易就看出領導者的性格,是縝密謹慎型,還是大刀闊斧,銳意進取型。無疑的,厲氏集團是屬於後者。這三年多來,沒有他一腔心血就沒有今天的厲氏,也不可能有秦氏——浩升集團的起死回生。
秦暖坐在*邊胡思亂想。她眼角撇到了*底下的紙盒一角,忽地眸光一緊。
糟糕!她怎麼忘了這事!
秦暖急忙披上外衣,拿了塑料袋把紙盒嚴嚴實實裝起來。可是裝起來之後呢?她要放哪兒?她不擔心厲漠年對她的東西翻箱倒櫃,她只擔心阿蘭太過勤快,萬一翻到了那就說不清楚了。
她在房中團團轉,忽然房門被輕輕敲響。
秦暖一愣,連忙把照片塞在身後櫥子裡,聲音不自然:“進來。什麼事?”
白胖的阿蘭探進頭,皺眉:“太太,那個女的又來了。”
秦暖愣了下:“誰?”
阿蘭一肚子不高興:“就是上次被太太趕走的女人。”
夏遙?
秦暖聽了下意識看了看時鐘:已經九點半了。她來這裡幹什麼?
想起夏遙的挑釁與侮辱,秦暖的臉微沉:“不見!讓她明天再來。”
阿蘭白胖胖的臉上神情糾結:“可是……可是她說如果先生或太太不見她,一定會後悔的。”
秦暖聽出異樣,皺眉:“有什麼事不能說嗎?非要這麼神秘?你跟她說……”她頓了頓,忽然腦中掠過一點遲疑,她立刻改口:“你就跟她說漠年已經睡了。如果有事的話……我去見她。”
阿蘭鬆了一口氣:“好啊!好啊!我也覺得這夏小姐神神叨叨的,萬一真的有什麼急事那豈不是耽誤了?”
秦暖衝她一下笑,轉身下了樓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