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衆人祝賀周舒涵榮升副總時,楚揚一個人走出了大廳。望着門前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他忽然很想念過去幾年中的那段鐵血生涯。一時間,不知道到底哪種生活纔是自己所追求的,甚至都開始懷疑就算是追到秦朝,生活也會不會這樣充滿世俗的無奈。
點上一顆煙,楚揚走下大廳的臺階,慢悠悠的貼着人行道毫無目的的向東邊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到目前爲止,知道楚揚手機號的,只有周舒涵。不過他並沒有理會,只是任由它不知疲倦的響了一陣,仍然不緊不慢的走着,直到拐進一條巷子,看到一家掛着“劉記炒麪”招牌的小餐館時,才走了進去。
“大哥哥,你要吃麪嗎?”見楚揚走了進來後,一個也就是和小風騷那樣大的小女孩,馬上從一張餐桌前的椅子上爬下來,跑到他面前,擡起頭一雙如同黑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的看着他。
“啊,吃麪,”這小姑娘可比小風騷那貨有禮貌了。看到小姑娘笑眯眯的樣子,楚揚剛纔還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情,馬上就好轉了許多。用手摸了摸小丫頭那柔順的頭髮:“怎麼,還沒有到上學的時間嗎?”
“現在是暑假呢,要不然我也不會來市區幫着爹媽賣面啦。”小丫頭一口濃濃的冀南鄉下方言,讓楚揚聽了心裡很舒服,覺得比柴慕容和周舒涵那些普通話還要好聽的多:“大哥哥,我們的炒麪有大碗的,是五塊錢一碗,也有小碗的,是三塊錢一碗,加雞蛋要另收一塊錢,不知道你要大碗還是小碗?”
“呵呵,我都忘了現在是暑假了呢,嗯,來大碗的炒麪吧,放兩個雞蛋。”楚揚笑笑,徑自走到靠窗的一張餐桌前坐下。
工夫不大,小丫頭端着一碗盛着兩個雞蛋的炒麪從後面走了過來,給楚揚放到桌子上後,搓了搓被燙紅的小手,隨即笑嘻嘻的坐在了他的對面。
楚揚拿起一雙一次性筷子,挑起麪條吹了一口氣,隨意的問道:“現在恰好是個吃飯的點呀,你這兒怎麼沒有幾個人來吃呢?”
一直盯着楚揚飯碗咽口水的小姑娘聽到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盡去,小聲的說:“以前的時候,來我們這兒吃飯的人不少的,不過自從上個月我爹媽交不上保護費後,那些常來照顧我們生意的客人們,就受到了一些壞蛋的恐嚇,不敢再來啦。所以呢,我們現在只能接待你這種第一次來的,你是今天第四個來吃麪的人呢。”
“哦?”楚揚哦了一聲,放下筷子有些驚訝的說:“就你這小飯館,也有人來收保護費?”
“是呀,”小丫頭盯着楚揚面前的碗,點點頭:“我們是鄉下人呀,要來城裡掙錢,當然要給人保護費啦。不過那些人要的太多了,我爹媽給不起呢。”
哦,因爲你們是鄉下人來城裡掙錢,就得交保護費,這是誰他媽定的規矩啊?對小丫頭的解釋,楚揚很無語。只是看出她總是盯着自己的面,於是就說:“丫頭,去再要一個大碗麪來,要放三個雞蛋。”
“好的,這是我們今天賣出去的第五碗麪了!”小丫頭答應了一聲,飛快的跳下椅子,一溜煙的跑進了後面。
在楚揚稀里呼嚕將那碗麪吃了一小半時,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端着一碗麪走了出來,她後面跟着那個小丫頭。
“媽,就是那位大哥哥要的。”小丫頭指着楚揚。
其實不用小丫頭說明,那個婦女要知道這面是楚揚要的,因爲這裡面就只有他一個客人。
“月兒,媽知道呢。”中年婦女對着楚揚憨厚的笑笑,很小心的將面放到桌子上:“大兄弟,這是你要的面,兩碗麪加五個雞蛋,總共是十五塊錢。”
“哦。”楚揚答應着,伸手掏出了錢。在拿錢時,他也曾經想到要多給點,可他也知道,自己如果那樣做的話,會踐踏這家鄉下人的尊嚴,尤其是會給那個小丫頭留下一種被施捨的錯覺,於是就拿出了正好的錢交給中年婦女。
“你慢用着,呵呵。”中年婦女收起錢後客氣的笑了笑,隨即轉身走進了後面。
“你叫月兒?”等中年婦女走進後面,楚揚這才問那個小丫頭。
“是呀,我叫月兒,劉月兒,今年八歲了,上一年級了。”劉月兒盯着桌子上的面,擦了擦嘴角時看到楚揚在看她,連忙轉過頭就要走。
“月兒,別走,來坐下,大哥哥請你吃麪。”劉月兒剛纔盯着炒麪流口水的樣子,楚揚就知道她可能很眼饞這種加了雞蛋的面,所以才特意給她要了一碗。而且,怕傷了她的自尊心,特意等那個中年婦女走了後,才把面推到她面前說:“不過大哥哥可不是白請你吃麪的,你吃了後得幫我個忙。”
“幫什麼忙?”劉月兒用警惕的眼神看了一眼楚揚:“要是讓我帶着你去一個你指定的地方的話,我是不會去的,我爹說了,現在城裡好多人都用這個辦法來拐賣小孩子呢。”
不會吧?難道我長得很像人販子嗎?我只是藉口讓你替我買包煙然後請你吃頓飯罷了。楚揚剛想拿出自己最最可親的笑容來解釋時,卻發現劉月兒眼裡帶着驚恐的看向門外。
楚揚回頭一看,就見兩個穿的一看就是欠揍的年輕人走正走進門來。
先進來的那個染着紅頭髮的小夥子看了看楚揚,然後一屁股坐在靠近門口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對劉月兒說:“小丫頭,你老子呢?”
“他、他在後面和麪呢?”劉月兒看來很怕這倆人,說話都有些結巴了,情不自禁的向桌子面前靠了靠。
“去,小丫頭把你老子喊出來。”隨後進來的那個黃頭髮抱着膀子靠在門上:“讓他順便把這個月的保護費拿出來。”
“哦,哦。”劉月兒慌忙答應了一聲,剛爬下椅子,就見後門的紗門一開,一個瘦弱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當他看到這倆年輕人後,馬上就露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低聲下氣的說:“鸚鵡哥,桃子哥,你們來了,要不要吃麪啊?”
“吃個****面啊,哥要是吃飯的話,還用來你這破地方?”那個黃頭髮的鸚鵡哥一瞪眼:“劉老大,你別和哥裝蒜,上個月的保護費該交了吧?”
“不好意思啊,鸚鵡哥,我、我現在手裡真沒錢了啊,實在拿不出五百塊了。炒麪用的雞蛋,還是從別處賒的呢。你們要是越控制我這兒的客人,我越給你們湊不起保護費呀。”劉老大誠惶誠恐的點頭哈腰,央求道:“鸚鵡哥,你就行行好,賞兄弟一碗飯吃吧……”
“草,你湊不起保護費反倒是怪到哥們頭上了。”那個黃頭髮的桃子罵了一句,站起身一隻腳踏在椅子上:“劉老大,你他媽的少廢話,哥給你算過了,上個月你這兒最少收入了不下五千,要你五百塊錢已經是看你面子了,可你還他媽的不知好歹。怎麼着,非得讓哥給你把店砸了啊?”
“上個月掙的錢,我爹都給我姐姐交學費了,哪兒還有錢給你們?”這時候,劉月兒忽然大聲說:“你們都是些壞人,害的我好幾頓飯都沒有吃過飽飯了!”
“喲喲喲,小丫頭,這兒還有你說話的地方?”鸚鵡拿下叼在嘴角的菸捲,瞟了一眼劉月兒,恰好看到擺在她面前的炒麪:“媽的,鄉下人就是狡猾,明明眼前擺着一碗盛着三個雞蛋的炒麪,卻說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難道這碗麪是喂狗的……”
鸚鵡剛說到這兒,楚揚忽然端起那碗麪,甩手對着他就撇了過來。
啪!一碗滾燙的炒麪,一點都沒有浪費的全部蓋在鸚鵡的臉上。在他發出的慘叫聲中,那個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楚揚這一忽然出手,一下子將屋裡的人全部震住了。那個桃子在愣了片刻後,馬上就跳了過來,舉起拳頭對着楚揚的右眼就砸了過來,嘴裡惡狠狠的罵道:“草泥馬的,哪兒鑽出來的王八蛋,敢在這兒撒野!”
楚揚左肩往下一沉,頭微微的側轉,桃子的這一拳就打空了,不等他收回拳變招,擡起左腳咣的一聲就跺在了他小肚子上,一腳把他跺出好幾米遠。
“哎喲!”桃子慘叫一聲,剛想捂着肚子站起來,楚揚卻已經走到他跟前伸手抓住他的頭髮,笑眯眯的說:“桃子哥,哥們以前從沒有免費揍過人,你是第一個。”
“桃子哥,哥們以前從沒有免費揍過人,你是第一個。”楚揚在和桃子說這句話時,並沒有撒謊。
楚揚一直認爲,只要別人不威脅到他的安全,他是不會輕易出手的,一旦出手就是有人付給他酬金了。
在殺手的眼裡,只有錢,沒有道義。
不過,今天,楚揚在看到他給劉月兒買的那碗麪被桃子他們說成是喂狗的後,覺得有必要破例一次了。可就是在動手後,他還得和捱揍的人說這麼一句,目的就是告訴人家:你面子可不小呢,竟然讓我免費揍你……
這句話一說完,楚揚反手對着桃子就是一大嘴巴,直接給他抽出了血沫後這才鬆開手,任由他軟軟的癱倒在地。然後走到那個捂着臉在叫罵的鸚鵡哥面前,擡起腳來一下就跺出了小飯館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