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之後,皇帝恢復早朝,官員們開始上衙,各處的學堂也開始上課。爲了這最後的狂歡,京裡解除宵禁一夜,百姓們可盡情玩樂。
中午吃過團圓宴,方慕笛稟了龐氏,便回到了明玉院中。
“我有些害怕。”她蹙着眉尖,面上籠罩着一層薄薄的輕愁,令人我見猶憐。
方錦書安慰她道:“莫非,堂姑母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我沒忘,”方慕笛輕啓朱脣,道:“可一想到要和他說話,我就……”
崔晟如此霸道不講理的介入她的生活,粉碎了她的幻想。每每想起他,驚懼多於欣喜,害怕多於甜蜜。他帶來的,是狂風暴雨,而非安穩的港灣。一想到這些,方慕笛就想逃避。
“他要見你,不正是如了我們當初的願嗎?”方錦書笑道:“堂姑母你對他想說什麼,直說就好了。我敢保證,他不能拿你怎麼樣。”
她的聲音中還帶着稚氣,聽在方慕笛的耳中,卻憑空給予了信心。方慕笛點點頭,握緊了拳頭自我鼓勵道:“我一定能做到!”
方錦書看得好笑,崔晟只是呆霸王,又不是什麼惡棍。方慕笛的這個樣子,卻好似面對刀山火海一般。若是被那位自視甚高的小侯爺知道了,只怕會捶胸頓足。
如果她沒有料錯,崔晟對方慕笛的感情,已經從最初的驚豔戲弄,轉變到了有幾絲真心。方慕笛趁機提出要求,他十有八九會應下。
“堂姑母的字寫得如何了,讓書兒瞧瞧。”方錦書不着痕跡的換了個話題,讓她有事做,纔不會胡思亂想。
說起寫字,方慕笛高興起來,拿出了一本習字本。她在二房那裡無人教導,胡姨娘也不識字。還是到了明玉院裡,方家姐妹拿了啓蒙的《百家姓》《三字經》來教她。她珍惜機會,如今已經能認全了這兩本書。
“在姨娘那裡沒有筆墨,我也好些時日沒練了。”方慕笛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幾頁還是今天新寫的,比之前寫的差了。”
翻開習字本一看,她的字軟綿無力,談不上筆鋒筆意。好在一筆一劃很是端正娟秀,看得出來她用心在寫。
方錦書自己就知道,練字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方慕笛才學這短短几個月,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是格外用功努力的緣故。
“比我初學時好多了。”方錦書安慰她:“有了基礎,日後再慢慢練習就行。”
方慕笛嫁給崔晟只是做妾,識得字至少不會受人矇蔽,寫的好壞卻是不要緊。她要是得了崔晟的心,自然有大把時間練字。
到了晚間,給司嵐笙請安時,司嵐笙笑着道:“今兒上元節,你們出去遊玩的時候可不要忘了時辰。京裡不宵禁,但我們方家有方家的規矩。”
方家的家風嚴格,就算是節慶,到子時前必須歸家。
方梓泉笑着應了,道:“母親放心,有兒子在,定然看好了妹妹們。”
“去吧,玩高興些。”司嵐笙囑咐,看着方錦書道:“書兒年紀最小,你多帶幾個人。”
方錦書知道,這句話不止是擔心她的安全,更是提醒她方慕笛和崔晟兩人的見面,可能會出什麼岔子,讓她多帶人手以策萬全。
“母親放心,我把芳菲、芳馨都帶上,再叫上兩個外院的婆子。”
幾人坐了馬車,到了同福大街口下了車。
映入眼簾的,是燈的海洋。荷花燈、鯉魚燈、孔雀燈、八角轉燈……五顏六色,絢麗多彩。照得夜色消褪,天空都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橘色。
早上飄的小雪已經停了,將屋檐樹木上包裹了一層薄薄的白邊,在燈光的掩映下顯得分外美麗。在前方,在禮部搭起的燈樓,空中一盞鳳凰燈熠熠生輝,人們在下方載歌載舞,一片歡騰的海洋。
“我們過去看看。”方梓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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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山帶着護院在前面奮力開路,方梓泉走在前面,方錦暉、方錦書、方慕笛戴着帷帽跟在後面,撥開人流朝着前面擠去。
周圍是喧囂的人流,左右都是人們興奮喜悅的面龐。天氣雖冷,但置身這樣的人潮中,不一會方錦書就出了一層薄汗。
“早上剛下了雪,走慢些,路有些滑。”方錦暉叮囑着。
好不容易纔到了燈樓下,方錦書仰着脖子往上看去,只見七層高的燈樓上,懸掛着各式各樣的花燈。
她清楚的知道,這上面的每一盞燈,都是來自宮中的手藝。有的玲瓏,有的構思精巧,有的端莊大氣。其中最上面一盞三重五彩仕女轉筒燈,正是出自曹皇后的手。
這個主意,在前世就是她提議的。
慶隆帝新登基,銳意革新,她作爲母儀天下的皇后,自然也要拿出表率來。禮部紮了花樓,她便提議讓後宮自她以下,各殿都扎出花燈來,節儉了人力,也與民同樂。
當然,不會讓各宮娘娘們親自動手。她們只要出出主意,描一些圖樣上去,就算是她們親手所制的了。
她的這個提議,慶隆帝欣然允了。到最後,除了尊享天年的肖太后,後宮上下無論尊卑,每個人都參與了花燈的製作。
深宮寂寥,扎花燈也成了一項打發時間的樂事。嬪妃之間原本就爭鬥不休,有了這件事,更是卯足了勁要在皇帝面前露臉,比哪一殿的花燈扎得更多更有新意。
如今這燈樓上掛着的,只是宮中所制的一部分。大部分都在各殿中掛着,共度上元佳節。
“聽說,這最上面的等是皇后娘娘親手做的。”方錦暉道:“如果誰能做出驚才絕豔的詩詞,皇后娘娘就能將這盞燈賞給誰。我要是能得到,那就太好了!”
方錦暉的話,將她從過往的思緒中扯了回來。方錦書笑了笑,看着眼前令人震撼的燈樓不說話。前世她出了主意,也沒想到竟然有能親自看見成果的一天。
方慕笛睜大了眼睛,她連外出遊玩的機會都極少,更是從未見過這等輝煌的景色。眼睛遲遲不願從燈樓上挪開,連心頭一直擔憂害怕的事情都忘記了。
這時,從旁邊擠過來一名勁裝大漢,拱手道:“敢問可是禮部侍郎方家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