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氣呼呼地坐下,認定了刑部的人是在故意找茬。
這背後,不知道是受了誰的指使。是太子授意,抑或是關景煥擅作主張?他的幼子,難道就娶不得方家嫡女?
在這份肅靜的氣氛中,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出現在衆人視線中的,是一名着五品官袍的男子。
他鬢角如刀裁,膚色黝黑,瞳色深墨似炭,薄薄的嘴脣微微抿着,神情嚴肅。
“微臣,參見齊王殿下!”權墨冼見禮,道:“今日多有得罪,卻不得不來,還望王爺諒解。”
“你先起來。”齊王睨了他一眼,淡淡道。
刑部膽敢到他的府上來拿人,定然是顧尚書的主意。但無論來者是誰,都免不了受他所遷怒。就算此人,是深得慶隆帝看重的權墨冼也一樣。
“王爺,還請借一步說話。”權墨冼拱手。
齊王不置可否。
權墨冼再請,齊王才點點頭離席,權墨冼跟在他後面。
席間的人默默目送兩人的背影離開,各懷心思。
肖沛一心想着該如何逃脫罪責,方錦書卻知道,只要權墨冼出現在這裡,這件事就有了十成的把握。
兩人走到了一處假山腳下的涼亭處,迎着潺潺流水,齊王側過身子,道:“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說了。”
“王爺,”權墨冼拱手道:“您可知道,這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的失蹤案子?”
齊王目光一凝,他不會無緣無故說起此案,問道:“難道,這件案子與肖沛有關?”
“王爺英明。”權墨冼再次拱手,道:“苦主家四處哭訴,京兆府迫於壓力,不得不加大了排查力度。”
“沒想到,查來查去,卻查到了侯府的小公子頭上。”權墨冼所說的,是所有人都看見的事情。他不會說的是,是他親手佈下的局,才讓京兆府的捕快能查到線索。
“唐府尹將此案移交到了刑部,尚書大人將此案交給微臣,命微臣嚴查。”權墨冼嘆了一口氣道:“王爺您想必是知道的,微臣在刑部不受待見。”
原來如此。
怪不得來自己府上的,竟然是他。
齊王頗爲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我明白。你在刑部不易,今後若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本王。”
他禮賢下士的名聲不是白來的,這樣做來,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權墨冼能力出衆,雖然一直飽受朝臣排擠,但在民間擁有美名,也得慶隆帝看重。
對齊王而言,若能將權墨冼收攏在麾下,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刑部被關景煥把持着,就成了太子的地盤。偏偏,卻有一個不服從他們管教的權墨冼,像釘子一樣釘在那裡,卻還奈何他不得。
別看權墨冼如今只是五品官,在刑部,已是手握實權的職位,躋身於前十人之中。
而且,因爲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派系標籤的官員。在他手下,聚集了好多無根基的小官吏、捕快衙役。
只不過,兩人平素裡少有接觸機會,就算齊王有心,也無從招攬。今日,而他所來的原因雖然令人不快,此時態度卻異常恭謹,令齊王很是受用。
這樣的大好機會,齊王豈會白白放過。
既然對方能向自己袒露被排擠的事實,齊王也投桃報李,伸出橄欖枝。
權墨冼眼睛一亮,鄭重施禮道:“微臣謝過王爺。”
“快起來。”齊王親手將他扶起,語氣越發和藹:“來,給本王好好說說,肖沛他究竟犯下何事?”
兩人在幾句問答之間,關係已經拉近不少。權墨冼苦笑道:“王爺,在下實在是沒有想到,這查來查去,竟然查出來一樁大案。”
聽他自稱“在下”,齊王的心情越發好了,問道:“此話怎講?”
“在下根據京兆府提供的線索,一路追查到了玉生館裡。”權墨冼看了齊王一眼,齊王點頭示意他明白玉生館是怎樣的地方,讓他繼續。
“怎料當我到時,一名叫青楓的小倌已經自知作孽太多,自盡橫死在當場。刑部的捕頭找到機關,發現一道暗室,從中解救出來兩男三女。”
“找到他們之時,他們身體均不着片縷,渾身傷痕累累。甚至,有兩人得了癔症,連人都認不清,只知道求饒。”
“王爺!”權墨冼道:“您是沒見着那等慘狀,讓人不忍目睹。而這五人,都是被肖沛所擄來,囚禁在暗室中,供他淫樂猥褻。”
“當真如此?!”
猛然聽到這樣的事實,齊王驚道:“難道之前失蹤那人……”
權墨冼點點頭,道:“那名商人之子,也正在其中。”
“在下也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帶着人去玉生館之時,苦主聽聞可能找到了人,也跟着去了。但,誰知道是這等情形?”
“這麼一來,事態就再也控制不住。”權墨冼揉了揉額頭,道:“苦主見到自己兒子如此慘狀,當下就在衙門裡鬧了開來,要捉拿兇手。”
權墨冼所言,俱都是事實。
此時的洛陽城裡,早就鬧得沸反盈天,無數百姓聚集在刑部衙門面前,替被囚禁之人喊冤,要求嚴懲兇手。就連衙門出動了衙役捕快,也彈壓不住。
這樣的大事,也只有在齊王府裡飲宴,暫時隔絕了外界消息的這幾人不知了。
而這時機,正是權墨冼精心選擇所致。他派出的人看着肖沛進入了齊王府裡,纔開始發動整個佈局。
齊王問起,他便如實回答。就算齊王事後去詳查,也不會有任何出入。
“所以,顧尚書就派你來了?”齊王問道。
權墨冼無奈地攤攤手,道:“誰讓這件案子是在下經手,推脫不掉的。”
齊王冷哼一聲,道:“那個老狐狸的算盤倒是打的精!又能借此事落了我的顏面,自己還能躲在後面看笑話,讓你來得罪人。”
他是王爺,自然可以罵顧尚書是老狐狸。權墨冼卻是顧尚書的手下,只好摸摸鼻子待在一旁,並不接話。
過了片刻,權墨冼道:“王爺不怪罪在下,就是在下的福分。只是眼下的事態不可收拾,王爺您還是拿個主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