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徐家而言,王府,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徐婉真是受邀去了牡丹花會不假,如今又成了平國公府裡莊夫人的義女。但這並不代表着,她就能和京中貴女的地位一樣了。
這些,不過是表象而已。
以徐老太太的睿智,從未覺得徐婉真是能被王府放在眼裡的人。這件事,只能證明另有蹊蹺。
但齊王府來人,萬不可懈怠了。
來的,是曉風遣出的一名儀態得體的侍女:“老夫人,我家郡主在花會上與貴府大姑娘一見如故,明兒請她過府一敘。”
“真兒何德何能,能得郡主的厚愛。”徐老太太笑道:“不知郡主有何吩咐?”她這句話,乃是試探端成郡主請徐婉真的真實目的。
“回老夫人的話,郡主極喜歡大姑娘,想請她過府說說話。”侍女答得滴水不漏。
徐婉真垂眸,讓桑梓接過對方手裡的帖子,斂禮道:“謝過郡主的邀請,民女一定按時到。”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但這份邀約,她有拒絕的餘地嗎?
既然沒有,她就不打算讓家人爲難。
不過是赴約而已,並非龍潭虎穴,她謹慎些便好。
衛亦馨恐怕沒有想到,她這次的舉動,讓徐家上下都起了警惕之心。尤其是徐婉真,對她小心提防起來。
她的心思一直放在宮裡,徐婉真雖然特別了一些,也不值得她耗費太多心神。
衛亦馨和方錦書兩人,雖然來自同一個靈魂,卻是靈魂中完全不同的兩面。
重生之後,固有的思維模式、行事方式還在,但在對待同一件事上,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態度。
想法和目標都不同,註定了兩個人的道路會越走越遠。直到,她們之間再也找不到任何共通之處。
翌日,雨斷斷續續地下着,卻沒有停止的意思。
徐家的馬車在齊王府側門停下,門子驗過了帖子,才放了馬車進去。
一名侍女引着徐婉真沿着遊廊拐了幾個彎,來到一座涼亭裡。
衛亦馨背對着她坐着,伸手觸摸着從飛檐上接連不斷滴落的雨水。晶瑩的雨珠從屋檐上落下,在她的手掌裡汪成一泓清水,又奔瀉而下。
“郡主,徐家大姑娘到了。”
衛亦馨轉過身,一旁伺候着的侍女捧上一方潔白的絲絹,輕輕替她拭去手掌處殘留的水跡。
“民女見過郡主。”徐婉真斂禮。
衛亦馨勾了勾脣,看着她道:“既已是安國公府的義女,對本郡主就不必自稱民女。”
“民女不敢逾禮。”
聞言,衛亦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還是那般謹慎規矩。”前世的徐婉真,就如眼下這般守規矩,哪怕在日後得了肖太后的青眼,也不見絲毫驕狂。
“起來吧。”衛亦馨淡淡道。
“是,郡主。”
侍女替徐婉真沏了茶,她捧着熱茶低眉順眼的坐着,安靜得似乎並不存在。
“你就不好奇,我讓你過來,所爲何事?”衛亦馨問道。
“郡主要見民女,是民女的榮幸。”徐婉真答道:“不論郡主有何吩咐,民女洗耳恭聽。”
她態度恭順,說話卻滴水不漏,衛亦馨笑了起來,道:“你別緊張。我就想問問你,對眼下這場大雨,怎麼看?”
“大雨?”徐婉真心頭詫異,她怎麼着也沒想到,端成郡主讓她來,是爲了問她對這場雨的看法。
衛亦馨點點頭,道:“對,大雨。你心頭怎麼想,就怎麼跟我說。”
徐婉真略作沉吟道:“這場雨,下得有些久了。若再繼續,恐怕城裡的米糧都會漲價。”
“只是如此?”衛亦馨追問道。
徐婉真詫異地擡起頭,問道:“不知郡主指的是?”
她的這個自然的反應不是作假,衛亦馨看在眼底,笑得越發輕鬆:“沒什麼。這場雨,或許沒有那麼簡單。”
她找徐婉真來,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想看看這名女子有何出奇之處。畢竟,在前世,徐婉真的經歷堪稱傳奇,而今生她又再度出現。
那條通往權力巔峰的路,衛亦馨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
徐婉真不明所以,只好應道:“郡主的話,民女記住了。”
“徐婉真,”衛亦馨突然鄭重道:“你記住了,你欠我一個人情。將來,我如果有事情吩咐於你,你不得推辭。”
徐婉真愕然,這話,從何說起?
自己不過是見了她一面,怎麼就欠下一個人情了。
“你眼下不懂沒關係,記住我這句話。”衛亦馨端茶送客。
徐婉真在抵京後的經歷可謂傳奇,而她知道在徐婉真身上所發生的那幾件最關鍵的大事。這個夏天,就是她成爲武安侯夫人的關鍵。
對衛亦馨來說,她不出手干預徐婉真的事情,就是一種人情。
雖然,爲了保齊王順利登基,衛亦馨也不敢影響徐婉真的人生軌跡。但在她看來,這份人情,徐婉真得領。
一番話,徐婉真聽得雲裡霧裡,直至出了齊王府,坐到了返回徐家的馬車上,她仍是沒有想明白。
端成郡主,特意讓自己前去,難道就是爲了說這番不明所以的話嗎?還欠下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情。
她翻來覆去想了許久,也沒理出頭緒。
只隱隱覺得,衛亦馨對自己並無惡意。但,卻存了利用的心思。
人情,徐婉真認爲只是託詞罷了。就算沒有這回事,端成郡主吩咐下來的事情,只要不是很過分,難道她還能拒絕不成?
更何況,和太子比起來,齊王的行事更加溫和。想來,他膝下的郡主不會提出爲難人的要求。
徐婉真想了想,便將此事放到一邊。
馬車外的雨,又開始變得大了起來。豆大的雨點打在馬車的頂棚上,噼啪作響。徐婉真輕輕揭起車簾子一角,看着外面的雨有些出神。
而這場雨,究竟有什麼不一樣?
連綿了半個月的雨,確實十分反常,這不是洛陽城正常的氣候。
這是天子腳下,既然徐婉真都能想到這場大雨對物價的影響,朝中大臣更不會看不見。
戶部已經上了摺子,開始從湖廣、江南一帶調來糧食,並讓京兆府約了糧商面談,平抑京中米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