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方家退親的原因嗎?”
木川搖了搖頭,道:“小的打聽過了,兩家的口風很緊,沒有露出什麼消息來。”
權墨冼點了點頭,腦中浮現出方錦書沉靜的眼眸來。不知爲何,他覺得這次退親,恐怕多半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年紀不大,卻總是透着一股神秘,讓他看不透。
略作沉吟,權墨冼道:“你去見一見夜塵,讓他帶個口信給四姑娘。就說如果有需要,請四姑娘儘管吩咐,權某在所不辭。”
退掉定好的親事,這其中必然有什麼緣故,是外人所不知曉的。
他做不了什麼,也相信方錦書不會受此事的困擾。但總能儘自己的一番心意,若是她有需要,能幫到就最好不過。
木川應下,第二日就去找了夜塵,捎了口信。
翠微院,方錦書依然坐在窗下繡花,芳芷稟道:“姑娘,楊柳來了。”
“讓她進來。”
楊柳進門斂禮:“見過四姑娘。”
“起來吧。今兒怎麼來了,可是有事?”方錦書問道:“韓娘子眼下可好,懷相如何?”
“回四姑娘的話,韓娘子有些辛苦,不過幸好都是有驚無險。”楊柳稟道:“這次來,是權大人捎了口信來,問姑娘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權墨冼?
方錦書笑了起來,道:“他有心了。”
退掉褚家的親事後,方家的親朋、及她自己的手帕交,先後用不同的方式,表示了對她的關心。
不問可知,權墨冼應是知道了她退親之事,才專程捎信來。可權墨冼是外男,這種感覺,讓方錦書心頭有些溫暖,又有些奇怪。
不過,他應該只是念着欠下的人情吧!方錦書晃了晃頭,將心頭奇怪的感覺拋諸腦後。
“你給權大人回個話,就說我知道了,如果有需要,必定不會跟他客氣。”方錦書道。
楊柳應下,方錦書又轉頭問起他們幾人的情形,細細聊了幾句。正說着話,外面傳來一陣吵吵嚷嚷聲,聽聲音離得有些遠,才仍然傳了過來。
“怎麼回事?”方錦書問道。
芳芷屈膝:“姑娘,婢子去看看。”
過了盞茶功夫,芳芷掀了簾子進來,稟道:“回四姑娘,是二老爺要將二姑娘送去庵堂。她不依,這才鬧了開來。”
方錦菊這是自作自受,芳芷神情輕鬆。
“鬧什麼,去庵堂不是很好嗎?”方錦書輕笑道:“正好可以修身養性。”對方錦菊,她談不上有什麼厭憎,也不打算出手對付她。
自己退了親,方錦菊的下場就必然不會好。
方錦菊敢於算計褚末,其根基就是方錦書和褚末定了親。而眼下根基已失,一個沒了清白的女子,她還能有什麼依靠?
世上只有滕纏樹,而失去了樹的滕,只能隨風飄零罷了。這是方錦菊自找的下場,方錦書只需冷眼旁觀。
在方孰豐的院子,正是一團混亂。
好幾個婆子抓住方錦菊,可她如同瘋魔了一般,又哭又叫,奮力掙扎着。
在她前面站着方孰豐,孫姨娘撲倒在她腳下,哀聲祈求着:“老爺,老爺!您就看在婢子辛辛苦苦伺候你這一場的份上,饒了菊兒可好?”
她已經無計可施,求了方孰豐幾次,他都不爲所動。今日,更是要將方錦菊送去庵堂。她怎麼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就看二房的方錦佩,送去了庵堂就再無消息。整個人,好像蒸發了一樣,音信全無。
事到如今,她只能搬出往日的情分,希望能求得方孰豐回心轉意。
果然,方孰豐的面色有些鬆動。在孫姨娘身上,他依稀看見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
白氏站在一旁,覷見他的神色,捏着絲帕笑了笑,道:“喲,孫姨娘。你這樣說,就好像是我們老爺欠了你?”
“什麼辛辛苦苦伺候一場,若不是老爺,你還不知道配了哪個小子呢?”她語氣不屑,說的卻是事實。
這個姨娘的位置,原本就是孫姨娘自己謀劃來的。
聽了白氏的話,方孰豐冷了臉,對孫姨娘喝道:“你要是識相,就快些起來。看看你生的女兒,做的是什麼沒臉沒皮的事情!”
“送她去庵堂好好反省幾年,若是知道錯了,我還是願意置辦一副嫁妝將她給嫁了。”說到這裡,方孰豐冷哼一聲,道:“若是執迷不悟,就在庵裡剃了頭髮,伺候佛祖!”
他的語氣堅決,嚇得孫姨娘不敢再哭。
方錦菊哪裡肯依,叫道:“您可是我父親,怎麼能這樣嫌棄女兒!我不去庵堂,我就在家裡,保證不再惹事。”
白氏在一旁煽風點火,道:“你說得好聽,誰能保證你不再惹事。我以往竟是沒有瞧出來,你在我面前規規矩矩地,背地裡膽大包天。”
“因爲你,指不定大嫂怎麼想我們呢?說不定,還以爲是我攛掇着你做下這樣的好事,連我們都一併被埋怨了。”
影響了和方孰玉的兄弟關係,這也正是方孰豐執意要將方錦菊送去庵堂的理由。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方錦菊是自作主張。
方孰豐背過身去,揮了揮手,道:“趕緊送走。”
白氏朝着架着方錦菊的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點了點頭,手上用力鉗住方錦菊的胳膊,連拖帶拽地,將她架了出去。
幸好方錦菊還是方家二姑娘,否則就會用一條破布將她的嘴給堵住。
婆子的手勁很大,鉗得方錦菊直痛得掉下淚來,再也無力喊叫。
“你,敢這樣對我?”方錦菊憤怒地盯着那個婆子。
婆子翻了個白眼,道:“二姑娘,你且安分着些。這出了方家,你喊誰都沒用。要是敢給老奴添亂,你信不信我個老婆子也敢收拾你?”
她的目光,透出兇厲來。
方錦菊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她連面目都記不住的婆子,從來就沒有放在眼中過的一個奴婢,如今竟然都能威脅她了。
可她如今孤身一人,連個聽話得用的丫鬟都沒有,她又有什麼法子?形勢比人強,她只好閉了嘴巴,不再鬧騰。
上了馬車,方錦菊抱着膝蓋縮成一團,想着她如今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