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祝清玫周圍坐着好幾個姑娘,一臉仰慕地聽她煞有其事的說着話,唐元瑤便看她不順眼。
她父親畢竟是京兆府尹,在大哥那裡聽說過權墨冼此人的本事。不想看見祝清玫那副小人得意的嘴臉,便出言潑她涼水。
“元瑤姐姐的意思,是認爲權大人單槍匹馬地,就能破案了?”祝清玫也不生氣,親親熱熱地叫着,嘴上卻絲毫不認輸。
被她這一問,唐元瑤一窒。
她哪裡知道權墨冼究竟能不能破案。再有本事,他也只是個六品員外郎而已。而且她聽大哥說過,刑部裡他根本就沒有忠心得用的人。
唐元瑤別的不懂,至少知道若沒有心腹,光靠自己親力親爲,能做多少事情?
見她語塞,祝清玫身邊的那些女子紛紛掩口笑出了聲。
被她們這樣嘲笑,唐元瑤面上竭力維持着鎮定,心頭卻極其惱怒。但面對祝清玫的咄咄逼人,她又不願輕易認輸。正在躊躇間,她身後響起一個清亮的嗓音,道:“我認爲能。”
這個聲音的主人,她再熟悉不過。
曾經,她和此人成日互別苗頭,事事都要爭個高下。再後來,她莫說與對方爭個輸贏,在學堂裡連個朋友都匱乏,只能默默看着她越來越亮眼,兩人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兩個人,只有在差距相近時,才能興起爭個高下的心思。
而當對方和自己太過遙遠,遠得成爲另一個階層的人時,就只會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唐元瑤和方錦書兩人,正是如此。
慶隆三年開始,方家就喜事不斷,地位水漲船高。方錦書這個嫡次女的身份,也跟着尊貴了不少。反觀唐元瑤自己,連吃穿用度都被削減。要不是有大哥唐鼎護着,她的日子還更加難過。
這等此長彼消之下,唐元瑤根本興不起與方錦書相爭的心思。
所以,當聽見方錦書的聲音時,唐元瑤身子一僵。這一年來她和方錦書沒有交集,這會她不覺得對方是在替自己說話。
如她所想,方錦書確實不是因爲她,而是爲了權墨冼。
在前世,權墨冼正是因了這件案子而一舉成名,得了皇帝褒獎,一時間風頭無兩。而今生,同一件案子,他怎會失手?
不知怎地,聽見祝清玫等人在背後肆意非議於他,方錦書的心頭隱隱有些不快。無論權墨冼是能臣還是奸佞,都容不得這些無知閨秀在此嘴碎!
一時忍不住,方錦書便出言幫助勢單力孤的唐元瑤。
她的出現,讓祝清玫等人一愣。
“書妹妹,你今兒好有閒情逸致,紆尊降貴跟我等閒話?”方錦書一向和她們並不親近,祝清玫的語氣中含着譏誚之意,正是爲了激起其他女伴的同仇敵愾。
果然,她這樣一說,周圍坐着的幾名女子都面帶不忿之色。
方錦書淡淡地看了幾人一眼,道:“哦,紆尊降貴嗎?原來祝家妹妹認爲,你比我低上一等?”她這句話,將其他人摘了出來,只針對祝清玫而去。
祝清玫面色一變,這個方錦書,口齒上還是那樣不讓人。跟她說話,真是每每都被氣得半死。
她眼波一橫,掃過唐元瑤,笑了起來道:“我卻不知,書妹妹什麼時候和瑤姐姐關係這樣好了?”她們兩人明明就是對頭,這會方錦書怎地會爲唐元瑤出頭。
只要方錦書離開,她就可以慢慢對付唐元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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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真的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前兩年她還和唐元瑤那般要好,這會翻臉踩起人來,比旁人更往死裡踩,且踩得更痛。
不待方錦書回答,她接着道:“瑤姐姐,你有功夫在這裡跟妹妹們說話,不如去把針線活都繡好了,也好跟伯母交差。”
唐元瑤的嫡母,如今打着端成郡主的旗號,管教於唐元瑤。將她的月例銀子足足減少了六成,讓她用自己的繡活,換取剩下的月例銀子。
這還不說,給她規定的相應繡活繁重。唐元瑤若想要拿到全部月例,非得不眠不休才能完成。是以,這一年來她的用度就沒有正常過。
這樣的事情,也只有以往唐元瑤交好的祝清玫才清楚,這會專挑這個來說,讓唐元瑤的臉色一下變得雪白。
唐元瑤掐尖要強,但好似祝清玫這等見風使舵的小人更讓人厭惡。
方錦書款款在唐元瑤身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溫言道:“昨日貨行裡纔打發人來說,繡娘多繡了十來張帕子沒地方用,瑤姐姐若是需要,我這就遣人回去拿了來。”
如果說在之前,唐元瑤還不是很確定方錦書的來意的話,此時方錦書的好意已經表露無遺。她微微點頭道謝:“如此就先謝過了。”
這麼一年的磋磨,她依然心高氣傲,卻不再是那個不懂低頭的小姑娘。她吃的虧,還不夠大嗎?
祝清玫見狀,嗤笑了一聲,道:“如此說來,卻都是我的不是。書妹妹這菩薩一般的心腸,姐姐算是見識了。”
她這是在提醒方錦書,別忘了往日唐元瑤是怎麼針對她的。撂下這句話,她便招呼幾名姑娘起身離開。
“慢着。”
她想走,方錦書卻不想輕易放她離開。她來此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爲了幫助唐元瑤。
祝清玫邁出的腳步一頓,笑道:“書妹妹還想說什麼?”
“我聽你說,權大人絕不可能偵破此案?”方錦書問道。
“對,是我說的。”祝清玫不懂她的意圖,直截了當的承認了,問道:“怎麼了,書妹妹有何高見?”
“沒什麼,”方錦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既然祝家姐姐如此肯定,那不如我們來打個賭?”
“打賭?”祝清玫有些遲疑。
她只是閒來無事在背後嚼舌罷了,從未想過真要爲之付出些什麼。
聽見打賭的這個主意,她身邊的幾名女子的眼中卻是冒出興奮的光芒。閨中無聊,在學堂中更加無聊,難得有這樣的好戲看,豈能錯過。
“妹妹,我覺着你就應了她。”一個系鵝黃斗篷的女子在祝清玫耳邊低聲攛掇:“這個案子,我聽大哥說,神仙來了也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