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令回到‘落月閣’時已經是晌午之後,當所有人都詫異的看着他扛着乾柴走進院落的時候,寧萱芷卻並沒有任何的驚訝。
最先跑去跟曲令打招呼的是小魚,她一下子蹦躂到曲令的身上,露出美美的笑容。“小魚想死曲護院了。”
寧萱芷從兩人身旁走過,她低聲喚着婉蓮快點跟上,晚了又要被林馨婉數落。
“二小姐要去主院?”
“曲護院這許久不在自然是不知道院子裡發生的變故,現在每日午膳過後,大小院子裡的主子姑姑都要去‘常青閣’聽訓。”
桂竹拿着香爐走上前,別過曲令之後,與寧萱芷和婉蓮一同前往了主院的方向。
曲令的黑眸閃過低沉的光芒,把乾柴放入夥房之後,匆匆離開。
許久不曾回到尚書府的曲令自然是逃不過責罰,不過馬總管也算是個賞罰分明的的人,只是禁足一個月,罰銀三月作爲懲戒,曲令私自離府的事便得意了結。
林馨婉一貫的坐在客堂的首座上,寧恆遠坐在她的左側,溏心則是坐在她的下手位置上,兩位小姐依照大小分別坐在了寧恆遠的身邊,客堂中央跪着各處院子的姑姑,她們低垂着腦袋,等待着首座上的人發話。
這每日聽訓離不開的幾件事,心裡默數着都能倒背如流。
林馨婉的開場白永遠都是那幾句話,接下來就是找茬的時間,每天都會那麼點事可以讓大夫人找出來扯的,不過大部分都是圍繞着外院與偏院兩處,而她管轄的主院倒是乾乾淨淨,沒有什麼紕漏可以抓,這難免叫人心懷不公,尤其是外院看守的管事,更是覺得自己落到這個地步都是拜偏遠所賜。
寧萱芷低垂着眼眸,這種事放在心上也是明白,單單直說偏院的不是,自然會叫人不服,拖上外院,看着是公平了,其實還不是那樣。
這次被主院人抓到的是伙房的幾個廚娘,被人發現與外人廝守賄賂,在菜錢上動了手腳,這可不是一代弄點的小事。
林馨婉拿出證據擺在這幾個老媽子面前,讓人信服,當下俯首認罪,被責罰大板伺候,趕出尚書府。
從大院子裡出來的奴婢,一般到了外面不會再有人錄用,所以這些老媽子到了這一天也算是走到盡頭,非但沒有拿到奉銀,還少了活,回去的日子必定不好過。
這第二狀事情難得落到了‘落月閣’身上,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曲令回來的消息這纔不出半天就已經傳進了林馨婉的耳裡。
“二小姐,曲令是你院子的護院,他這麼目無家規,你打算怎麼懲治?”
林馨婉語氣平淡的轉向寧萱芷,像是在徵求她的意見,可骨子裡聽起來你更像是在爲難。
“這樣不懂規矩的人,就不該留在院子裡,帶壞了其他人。”寧雅嫺從旁說道。“妹妹,平日裡就是對自己的手下太好,我好幾迴路過她院門前,都能聽到裡面毫無尊卑之分的稱呼,這要是我熟悉的人聽着還能分辨出誰是主子,這要是外人聽到了,還以爲我們尚書府裡的奴婢各個都被當成主子養着吶。”
寧萱芷勾起嘴角含蓄的笑笑。“不老姐姐操心了,我這個主子就是喜歡寵着她們,出了個事,也沒瞅着她們有什麼不待見的。”
寧雅嫺呵呵兩聲,在這樣的場面上,她也學了聰明,不再搭話。“我說不過妹妹。”
“芷兒,你寵着你院子裡的奴婢,我自然是沒有話要說,不過寵過頭了自然也是被外人看着難看,你還是
檢點些的好。”
寧萱芷站起身,微微行禮之後,算是得了這樣的應承。
“關於曲令私自離府,我得意驅趕出去,你……”
噠噠噠,外面傳來腳步聲,離開一陣不曾出現的馬總管忽然跨入門內。“給老爺夫人請安。”
林馨婉眯起眼盯着馬總管,這個早該命喪亂世的人,怎麼還活着?“馬總管,不知每日聽訓的事?”
馬總管欠着身子客氣的迴應道:“請大夫人贖罪,老奴並非無辜遲來,因爲剛纔曲令前外外院領罪,所以老奴來遲了。”
林馨婉仰起頭望向一邊的寧萱芷,心想這曲令倒是個聰敏人,走在了她 的前頭。“領罪?馬總管,什麼時候你也開始插手內院的事物了?”
“大夫人,曲令雖在內院做事,但他終究是外院的人,犯了事是要去外院領罪的,這是歷代傳承下來的規矩。”
寧恆遠搬動着手指,他乾咳了一聲問道:“可罰了?”
“發了三月奉銀,一月禁足。”
寧恆遠摁了什麼,擺擺手,馬總管退到了一邊。
林馨婉見寧恆遠插手,她不在做聲,心裡已經是把這個馬總管恨透在心,有那麼一個人在內院呆着,總是覺得渾身不自在,尤其是在上一次,曲令被潑糞之後,這種被盯上的感覺跟甚。
在斷事之後,就是各處院子回報讓日工作,輪到別院的明月時,林馨婉直接不客氣的跳過,絲毫不給溏心任何的面子。
反倒是到了桂竹這邊,林馨婉問的特別仔細。本是打算在這次聽訓上,將小少爺辦宴的事說道一下,這下倒好,百歲宴就這麼給跳了過去,溏心心裡不悅起來,臉色也越發的難看了。
“四姨娘覺得落月閣 的安排有何不妥嗎?”察覺到溏心的變臉,林馨婉故意開口問道。
溏心掩着嘴淺笑出聲。“大夫人處事果斷,溏心哪敢有聲意見!”
“既然四姨娘沒有什麼其他的要說,今日的聽訓就到這裡吧,各自回去好好當差,別誤了主子門的事,都退下吧!”
依照身份高低,各自從常春閣的客堂上離開,溏心跟在寧萱芷身後,她雙手插在袖口中,陰沉着臉生悶氣。
林馨婉故意到了她這裡就給跳了過去,分明就是不想給寶寶辦百日宴,這樣打壓她,以爲就可以得逞嗎?哼,那你也太小看我這別院了。
“二小姐,請留步。”
寧萱芷彷彿知道溏心會找上自己似得,她往湖心亭方向走去。
“姨娘可是爲了百歲宴的事氣惱?”
一語道破了溏心的心思,寧萱芷挑了個有陽光的地方落座下來,婉蓮站在她身後,替她擋開了一點陽光,桂竹回了院子。
溏心唉聲嘆氣起來,打發了明月離開後,才言不由衷的說道:“百歲宴我本是不支持辦的,想來現在京城裡爲了反君一事,鬧得滿城恐慌,現在還大操大辦的話,被不安好心的人看了去,豈不是給老爺帶來麻煩。”
寧萱芷斜靠在長椅上,她斜瞄着溏心,不由的感嘆起來,女人善變還真是一點都不錯。“姨娘既然這麼想,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我只是氣不過大夫人那樣獨斷專行罷了。”
挑撥!
寧萱芷咯咯笑起來。“我倒是覺得今日爹看起來很有精神,雖然他沒有替給寶寶辦百歲宴,不過卻也維護了姨娘的面子,所以,我覺得姨娘何不再等些時日再提?百歲早已過去,你若是再提,恐
怕會有閒話出來,壽宴這種事可是隻得提前,不能延後的。”
溏心愣了下,她怎麼把這點給忘了。“多謝二小姐提醒,是溏心沒有考慮周全。”
“姨娘有爹爹守着,還怕在院子裡吃了虧?大娘不點你們院子,可不是爲了給你難堪,而是不想跟姨娘有矛盾罷了。”
寧萱芷衝着溏心欠了欠身子,隨機往落月閣方向走去。
早已離開的明月忽然出現在溏心的身後,好奇的問道:“主子,奴婢覺得今日的二小姐有些古怪。”
溏心掛在嘴角的笑容慢慢隱退。“她只是在防我罷了。”
寧萱芷是個聰明人,想必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女人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罷了,回院子吧,晚上多準備幾個小菜,沒人記得我家的寶寶,我們自己過吧!”
晚上十分,寧恆遠忽然出現在別院,他的出現給溏心帶來莫大的欣慰,白天受到的委屈這一刻全部都涌現出來,哭的是稀里嘩啦。
寧恆遠好一陣安慰,並且送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兩件禮物,才把美人給哄開心了。
溏心幽怨的叫了聲,寧恆遠藉口聲稱自己都知道,並且許諾覺不會虧待了寶寶,美人這才破涕而笑。
第二日一早,林馨婉就接到寧恆遠差來的消息,之前因爲反君一事誤了百歲宴,讓林馨婉在這兩日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把這事給辦了。
林馨婉一聽氣的當場把碗給摔了。“回去告訴老爺,百歲宴已過,壽宴不得拖後。”
來傳信的家丁並未起身,而是等林馨婉發怒之後接着說道:“這點,老爺已經說了,明日便是吉星降罪之日,請大夫人就安排在明日晚上,以觀心賞月爲由在別院設下喜宴,自家人一起用膳便可。”
把話說完,傳話的家丁倒退出去,轉身會了別院去覆命。
李嬤嬤眼明手快的上前扶了林馨婉一把,見她安坐在凳子上,心裡不免有些不悅,從旁說道:“夫人,我看這事不一定是老爺的意思,倒像是那狐狸精的意圖。”
林馨婉一把將餐桌上的菜餚掃落在地上。“你當我不知道嗎?沒用的東西!”
自從林嬤嬤死後,林馨婉就感到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稱心使喚的奴婢,而這個從林家來帶的老奴,雖然是自己的乳孃,可整日就知道在背後煽風點火,惹盡事端,卻沒有一樁事可以派上用處的。
“老奴錯了!”
林馨婉斜瞄了臉色不太好看的李嬤嬤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一心爲我,這百歲宴就讓你去操辦吧,只是家裡人一起吃個飯,按照主院的招待客人的規矩來就是了。”
李嬤嬤一聽,心頭竊喜起來。“是,老奴一定把事給辦好。”
打發了李嬤嬤出去,林馨婉坐在牀上唉聲嘆氣起來,現在的寧萱芷已經被冠上郡主的身份,不再是一個庶出的卑賤丫頭,要想再去欺凌的話,恐怕事後傳到了聖上的耳裡,豈不是給自己臉上抹黑。
盯着已經離開院子的李嬤嬤,故意把這百歲宴的事交給她去做,是因爲此人貪財,擺喜宴當中可以抽的不少好處,得了錢自然這喜宴的質量就會落下,到時候,把這人打發會林家去,再覓新的心腹。
溏心從奴婢哪裡得知林馨婉以代客規矩給寶寶辦百歲宴,當心寒了臉。只是礙於寧恆遠在,她沒有亂使性子,安慰自己有總比沒有的好。
“謝謝老爺!”
聽着這不甘不願的語氣,寧恆遠笑笑,將美人揉進了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