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驚

庶女生存手冊 豔驚 木魚哥

樑媽媽就帶了幾個丫鬟,跟在張總管身後出了屋子。

楊家的客人,歷來是前呼後擁,不會少人隨從服侍的。

大太太又笑着讓李家的大郎、三郎坐。

“什麼時候也帶着少奶奶到我們家來做客。”和大郎、三郎客氣。

兩個青年再三遜謝,纔在大太太、諸太太下首落座。

就有兩個小丫鬟高高地打起了門簾。

樑媽媽前導,“當心門檻。”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後,封錦就跨過黑漆門檻,略微低首,進了堂屋。

“見過世伯母。”

他垂首直趨大太太跟前,規規矩矩地行了二跪六叩的大禮。

這是在面見親戚的時候,纔要行的禮數。

像大郎、三郎,見過幾個長輩,就都只是一跪三叩。

大太太就端端正正地受了封錦的全禮。

只盯着封錦的後腦勺看。

“快起來吧。”

雖然語氣淡淡的,但還不算失了禮數。

封錦就慢慢起身,擡起了頭。

自從進了屋子,他就一直低垂着臉。

此時擡頭,方纔讓屋內人看清了他的容貌。

屏風後頓時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就算是以大太太的見多識廣,一時間,竟也說不出話來。

封錦就衝着大太太微微一笑,又垂下頭,盯住了眼前的金磚地。

大太太這才發覺手中的半盞茶,不知不覺間竟歪倒了,已是滴滴答答,流了一裙的茶漬。

一下就鬧了個大紅臉。

“失禮失禮。”她忙起身自嘲,“乍見絕色,倒是我露了村相。”

又向諸太太道歉,“在諸太太跟前出醜了。”

諸太太卻還直勾勾地盯着封錦。

聽了大太太話裡稱呼到了自己,才一個機靈,回過神來。

“哪裡的話,哪裡的話。”

一邊和大太太客氣,一邊還忍不住,直盯着封錦,上上下下的打量。

眼中全是讚歎。

大太太就在樑媽媽、王媽媽的服侍下,進了內室換裙子。

滿屋子的眼睛刺溜一下,全都聚集到了封錦身上。

就好像繡花針遇到吸鐵石,妙齡的少女,遇到了最俊俏的郎君,又怎能不一再張看。

封錦也的確是經得起看的。

雖然他規規矩矩地垂首靜立,並不曾四處張望。

但少年人身上的風流,是會自己說話的。

沉默與靦腆,也掩不去那玉一樣皎潔的光彩。

就連見多識廣的七娘子,都有被震懾住的感覺。

自從穿越以來,她也見過些出色的少年。

但論到容貌,是沒有一個人能趕得上封錦的。

當年初見,畢竟形容尚小,就已經足夠驚豔。如今正是少年中舉,春風得意的時候,他身上那股皎然的氣息,就再也沒法掩飾了。

這少年就像是一樣極精美的瓷器,美中帶了纖脆,好像只要一個碰觸,都能讓這極爲純粹、極爲明亮的美碎成一地。

五娘子更是已看不到別人了。

就連大太太歸座的時候,臉上都帶了幾分柔和。

誰說長得好沒有作用?

像封錦這樣好看的少年,是走到哪裡,都硬要比別人多佔幾分便宜的。

“坐,坐。”大太太笑着讓封錦。

封錦就低眉順眼地在大郎、三郎下首落座。

卻依然是雙目深垂,一語不發。

屋內的氣氛倒是有了幾分尷尬。

李大郎就輕輕咳嗽了一聲,有幾分好奇地問封錦,“倒是不知道封公子與楊世伯也是親戚。”

都是新科舉人,封錦又是案首,幾個人肯定不會沒有來往。

楊家和李家走得又近。

李大郎現在才知道封錦和楊家的親戚關係,好奇一問,也不能說是逾越。

李三郎面上卻露出了一絲尷尬。

七娘子心底也是暗叫不好。

大太太果然就有了一絲不悅。

九姨娘就好像大太太心底的一塊疤,面上雖然好了,底下卻還在流血,戳一戳就痛徹心扉。

封錦臉上更是飛起了兩朵紅霞。

“家中過世的大姑,是楊世伯的二房太太。”

聽得出,他力持鎮定。

但話中的屈辱,卻是藏都藏不住。

屋內的氣氛就尷尬了下來。

大太太的眉頭已是不知不覺就擰緊了。

就是因爲大太太自己不喜歡九姨娘,才更反感封錦的態度。

以楊家的身份,不要說封錦不過一個解元,就是今科狀元,能和楊家拉上關係,都要歡天喜地。

一個小小的解元,從前年年上門打秋風的,如今有了一點成就,倒要擺出這副樣子,好像和楊家扯上關係,還是委屈了他似的。

“就是你善久世弟的生母!”她笑着向大郎解釋。

封錦就更坐立不安了。

連李大郎都曉得了尷尬,唯唯應聲,就不再答話。

雖說這是楊家的內事,但是兩家交情這麼好,李大郎又怎麼不知道九姨娘在楊家地位卑微?

說起楊家的姨娘,不是四姨娘,就是七姨娘,或者是如今的三姐妹。從來沒有人說起九姨娘。

大太太又露出了一點懷念,“從前逢年過節的時候,封公子也上門走動的,這幾年潛心讀書,倒是少登門了!”

封錦不禁勃然變色,玉一樣的肌膚,涌上了一陣潮紅。

他的美麗與矜持,就好像一個最精緻的瓷器,隨着場面的失衡,已是碎了一地。

七娘子就閉上眼,不忍看下去。

在心底埋怨起了大老爺。

明知大太太是這樣的性子,又明知封錦已經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就不應該打發封錦進來請安。

這兩個人見了面,哪裡還會有好?

在大太太,這是姨娘的親戚,歸根到底,總是帶了一分的氣弱。

說一說多年前的往事,也是在敲打封錦:不要以爲中瞭解元,就有資格和楊家平起平坐。

妾的親戚,始終都只是妾的親戚。二房太太的名頭……也只能唬住樂意被騙的人罷了。

可在封錦……

封錦今年才十七歲。

十七歲的少年解元,又怎麼沒有一點意氣?

楊家對封錦又從來沒有呵護備至過,雖然七娘子知道得並不詳盡,但只看封太太帶着封錦上門打秋風的那一次遭遇,就能明白,楊家在封錦心底的形象並不陽光。

雖然他接受了大老爺的提拔,但並不意味着會就此對楊家感恩戴德。

和九姨娘之間的親戚關係,如今也成了封錦身上的污點。

解元的長輩居然是個妾……

這事要是傳揚出去,背地裡,肯定是少不了恥笑的。

這一刻的尷尬,早在大太太和封錦見面時就已註定。

就連封錦的美貌,都沒有辦法挽回。

諸太太看了看一臉呆笑的大太太,又看了看抿脣不語,怒容滿面的封解元,眼珠一轉,就笑着起身告辭,“出來也有半日了,家裡還有客人……”

大太太忙和李大郎、李三郎並封錦一道,起身送諸太太外出。

才走到門口,又迎面撞見了張太太。

衆人連忙就彼此見禮。

哪怕諸太太,對張太太都多了三分客氣。

從前,這樣的武將內眷,是不會買張家的帳的。

大家只好又分別按賓主坐下。

三娘子羞紅了臉出來給張太太請安。

親事已定,餘下的幾個女兒可以在屏風後迴避,三娘子是一定要出來給未來的婆婆見禮的。

張太太就笑着握住三娘子的手,和她說了幾句話。

臉上寫的全是滿意。

大太太看在眼裡,也很得意。

雖說不喜三娘子,但畢竟是楊家的女兒,能得到婆婆的喜歡,楊家臉上自然也有面子。

三娘子就又向諸太太請了安,便飛也似地迴避進了屏風後頭。

張太太和大太太說了幾句閒話,就笑着問封錦,“你預備什麼時候上京去?我們家的二郎倒是可以和你同路的,也有個照應!”

封錦就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師母的話,二師兄和我也說過這事,不過,家裡春耕需要人手,徒兒恐怕要慢些上路了。”

張太太嗐了一聲,不以爲然,“先生家現放着十多個管家,就幫你照管着又怕什麼了,會試是大事,還是得用心預備,回頭我要說你先生的,這麼大的事,也不多囑咐你幾句!”

看得出來,張太太和封錦相當的熟稔,而且,她也很喜歡這個所謂的徒兒。

大太太眼仁一縮。

“倒是不知道……”她緩緩地道,語調裡帶了遲疑,“封公子和張先生……”

張太太也有幾分訝異,“原來楊太太不知道,封錦在我們家那口子膝下讀書,也有幾年了。”

看着封錦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疼愛,“這孩子一向有分有寸,知書達禮,連我都疼,我們家的那口子,更是目爲衣鉢傳人。倒要比對二郎的期許更高些!”

大太太頓了頓,才緩緩地道,“噢!原來如此!”

張太太還要再說話,屋外卻又來了丫鬟回報,“張老爺請太太動身,說是還要去李家、王家拜年。”

就忙起身向大太太告辭,“實在是今日有好些人家要走動。”

諸太太也就跟着張太太一道出去。

幾個人站在門口,封錦也就上來告辭。“小侄也該告退了。”

大太太左看右看,都沒有看出封錦哪裡討人喜歡。

雖說進退得宜,但寡言少語,臉繃得緊緊的,就算有十分美色,都要削弱到三分了。

她就笑,“好,好,以後常常上門來走動,你是有出息的,當年和母親一起,逢年過節上門的時候,就看出你是個好的,如今果然進益了,又拜在名師膝下,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呢。”

這句話一出,室內頓時就靜了下來。

五娘子輕輕地抽了一口氣,攥住了七娘子的手。

指甲已是深陷進了七娘子掌心。

屋內就好像屋外一樣陰冷,就連暖融融的金磚地,都失去了幾分溫度。

張太太和諸太太對視一眼,都有了幾分尷尬。

封錦凝眸不語。

眼中卻已染上了熊熊怒火。

那雙如星辰般明亮的雙眼,燙得已經可以灼人。

七娘子無聲地長嘆了起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太太也着實是太過分了。

“世伯母過獎了。”封錦已是望着地面,平靜地謝過了大太太的‘誇獎’,“小侄一向記得世伯母的深恩,不是世伯母屢次接濟,恐怕我封錦已是凍餓而死,不是世伯將我引薦到先生門下,就算僥倖苟活,都不見得有讀書上進的機會。”

衆人又都鬆了一口氣。

封錦看來是不打算和長輩起齟齬了。

就連大太太都面色稍緩。

其實有時候,人爭的就是這麼一口氣。大太太又怎麼是在和封錦生氣?

“說起來,世伯母家中經營的纖秀坊,近年來倒是越發紅火了,也算是世伯母一向積德行善的報應。”封錦卻又是話鋒一轉,“當年大姑進纖秀坊做活的時候,家傳的凸繡法,還只是家傳,如今,已經是纖秀坊的招牌了吧?”

大太太頓時面色大變。

張太太和諸太太也都說不出話來。

五娘子都快把七娘子的手掌攥碎了。

幾個女兒,也都是神色凝重。

七娘子更是恨不得奔出來捂住封錦的嘴巴。

九姨娘當年以凸繡法成名,號稱是江南第一繡娘,後來進了楊家做姨娘,如今這凸繡法,倒是成了纖秀坊的招牌。

封錦這話,太誅心了。

隱隱就是在指責大太太逼良爲妾謀奪絕技,爲一己私慾逼破封家一門。

世家大族行事,都是有規有矩,大太太這樣做,貪婪狠毒,又哪裡是大家主母的風範?

最傷人的往往就是實話。

大太太氣得顏色都變了,老半天才擠了一句,“這就是你解元封公子的家教?”

不論如何,封錦頂撞長輩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封錦反倒收斂了怒氣,微微一笑。 шωш •Tтkǎ n •C 〇

衆人頓時又爲他的美色所迷。

“小侄今日的確是失禮忘形,怎麼竟說了心底的話出來,倒叫世伯母見笑了。”他居然還真的有一點不好意思。“此番回家,必定面壁數日,以茲反省……還請世伯母不要和小侄計較!”

封錦越是彬彬有禮,大太太反而就越生氣。

就好像兩個人吵架,一個人佔盡上風的時候,當然可以風度翩翩。而此時此刻,處於下風的那位看着對方,心情自然也不會太好。

“好、好,好!”她勉強擠了幾個笑,“你自己知道錯就好!”

卻是李大郎又出言緩頰,也向大太太告辭,“出來一陣子了!也該回去幫家裡忙活忙活。”

諸太太和張太太都回過神來,紛紛打岔,總算是把場面糊弄了下去。

封錦也就一邊和李大郎、李三郎說笑,一邊出了內院。

十七歲的少年郎,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好像一杆新生的青竹,雖還帶了脆意,但竹絲已然堅韌。

大太太目送着他的背影,心頭就好像淤住了一樣,喉頭上上下下,一口氣喘不上來,竟是犯起了哮喘。

嗯,我個人是相當滿意的,摸下巴ing。

以及,小香這個月工作上相當忙,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