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敵病痛二爺一命嗚呼
一晃已經啓程了三四日,杜汀蘭被馬車顛簸得有些難受,那車伕便放緩了速度,饒是如此,杜汀蘭仍是覺得難受。因爲來得匆忙,也沒有多帶服侍的人,連個貼身的侍婢也沒有。二來杜汀蘭也不習慣跟人過分親近,還是不熟悉的人。
“噔!”車身忽然一晃,停下了。
彼時杜汀蘭正閉目凝思,陡然感覺到一陣劇烈搖晃,整個身子往前傾去,虧得及時拉住了車簾,纔不至於被拋出車外。不明就裡的她問道:“發生了何事?”
沒有人回答她,她只好自己掀開簾子,只能看到背對着的車伕整個身子搭在車柄上,杜汀蘭大驚,匆忙走下馬車,這才發覺原來整個車身已經斜靠在路旁,車伕及隨行的小廝滿頭是血,已經沒了氣息。原來這車伕與小廝閒談時忘記看路,竟然不經意讓馬車偏離了軌道,等到發覺的時候已經太晚了,車伕拼盡了最後一口氣,纔將馬車扭轉過來,可惜時間太快,而其側面又正好是一個大坑,猛然的撞擊讓車伕及小廝都送了命。
杜汀蘭顫抖着身子,全身癱軟,說不出一句話來。
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看到死人,她的心都快停止跳動了,是恐懼也是寒冷。
再說袁潤天,因爲被誤會,也不敢與杜汀蘭同行,就在她前頭不遠處,一回頭就能看得到對方。在他看來,已經承諾不將看到她的事情公之於衆,可無論此事是否是從他口中說出,畢竟也是因他而起,他難辭其咎,被她責怪他無怨無悔。同時也放心不下她,只能默默地守護着,看到她安然回府。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減輕心頭的罪責。袁潤天只是一介書生,也只能用這種他認爲最合適的方式。
碰巧那時候是轉彎,所以他並沒有注意,等過了好久。袁潤天掀開簾子一看,還是沒有來,他有些着急,立刻叫停了車伕,要往回駛去。前後不過一炷香時間,袁潤天便看到那變了形的車身,他大驚,幾步奔下馬車,也不顧是否有石子絆住了腳,就那麼四處地尋找,終於在車身的背後發現失魂落魄的杜汀蘭,她環抱着雙膝,腦袋埋進雙膝裡,是那樣的無助。
“七表妹?”袁潤天試着叫了一聲。杜汀蘭茫然地擡起頭,迷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過了許久才道:“潤表哥……”
袁潤天擁她入懷,輕輕地拍打着她的背,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離你那麼遠,我該對你寸步不離的。”
杜汀蘭方低低地哭泣起來。
袁潤天心如刀絞,將她抱得更緊,這是他第一次擁抱他,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卻不是一個兄長對妹妹,而是一個男子對他傾心的女子,他終於明白,這些日子的牽掛與惦念都是源自何處。眼下她那麼柔弱地依靠着他,他頓時熱血沸騰,懂得了自己的心意,袁潤天甚至自私地希望,這一刻可以久一點,再久一點。
但老天並未聽到他的禱告。就在他輕聲安慰的同時,耳根傳來一道突兀的聲音:“是什麼人擋了我的道,叫他趕緊地給爺讓開!”
袁潤天將杜汀蘭扶到一邊,道:“你先歇會,我去看看。”
杜汀蘭道:“想是表哥的馬車擋了後來人的路,讓車伕去將車輦移開就是了。”
袁潤天道:“終究是我不該着急,都忘記了禮數,還是該跟人說一聲的。”
此路並不寬敞,袁潤天催促得急切,所以車伕是加緊速度的,加之還有之前杜汀蘭那輛馬車掉落的一個車軲轆,所以路面更是狹窄,再過不了馬車了。袁潤天走出來,拱手道:“抱歉,耽誤公子的行程,在下這就讓下人移開車輦。”
是對着一位華服男子說的,那男子只是微微閉上了眼簾,表示默認,他身邊的小廝卻囂張得很:“還不快去,驚擾了我們少爺,你們擔得起嗎?”
“長福,不得無禮。”那男子喝止道。
袁潤天再次拱手,這才讓車伕趕車。
杜汀蘭等得久了,雙腿有些麻,便走出來道:“潤表哥,還沒有好麼?”
那男子雙眼驟然睜開,幾乎是蹦下馬車,驚喜道:“小豆芽,怎麼是你?”
杜汀蘭微微皺眉,看着那俊雅的臉,再看到那質地精良花色繁多卻色澤不變的衣衫,頓時想起了此人,她福身道:“尹公子。”
笑容燦若星辰,尹思遠樂呵呵地說道:“小豆芽,我們還真是有緣,一次又一次重逢,噢,不對,應該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說着要走近些,袁潤天防備地將杜汀蘭擋在身後,道:“七表妹,你們認識?”
那熱絡的表情,還有自認而然的熟悉,讓袁潤天很不舒服,尹思遠更是不爽,直接就開口道:“你又是誰?我跟小豆芽說話,犯不着要一個外人來管。”
杜汀蘭道:“潤表哥,他是尹公子,曾經對我出手相助,是當年在觀音廟的時候了。”
言簡意賅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她能夠對這個表哥說,眼前的尹公子其實就是個人來瘋麼?雖然心裡是這麼評判的,但是當着人家的面總還是要留幾分餘地的吧,袁潤天也聽出話裡的意思,這才由怒轉喜,道:“原來是恩公。”
尹思遠不高興了,憑什麼小豆芽就對他那麼親熱,對自己就要這麼撇清關係,想他尹思遠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汴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傾心於他,不過都是些他看不上的庸脂俗粉,好容易遇到一個覺着有趣的,他自然想過多親近一點。而且小豆芽是什麼意思,在觀音廟的時候,她難道不記得幾個月前軍營的時候,他們也見過的麼?當時他就認出了她來,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誰知道第二天就有人告訴他,養育他的王妃病重,他不得不暫時離開,一處理完汴都的事情,就迫不及待地又來了,還不是因爲想再見她一眼?
印象中小豆芽總是那樣淡淡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對一個男子那麼親近,還是個表哥,於是尹思遠也換了表情,一臉仇視地看着袁潤天,氣氛頓時有些劍拔弩張。
“少爺,我們的車軲轆也壞了,現在要趕路,恐怕是來不及了。”小廝跑來告訴袁潤天。
也許是自尊心作祟,也許是情動,袁潤天竟然格外高興,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到最近的客棧休息一會,再重新僱一輛車好了。”
小廝道:“那怎麼行?咱們是不急,可是表小姐不是要趕着回去見杜二老爺最後一面的嗎?”
杜汀蘭睜大了眼,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