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長二老爺性情變
這一天正是臘月初八,是原定二老爺迎娶王玉釧的日子,後來時間提前,府裡又因着連番的喜事,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顏氏見了,除了告慰祖宗,也是笑得眨不開眼。
大廚房裡早早備下了臘八粥,還有各色的點心類,顏氏人逢喜事,對三個孫女重視了起來,對王玉釧更是重視,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了,王玉釧恃寵生嬌,常常對院裡的下人呼來喝去,因她的家世,都是敢怒不敢言。但她確有一個怪癖,院子裡不下十來個丫鬟,一等的二等的粗使的,王玉釧對這些都毫不在意,但凡髒的苦的累的差事,必然要叫春兒去做,否則就不依不饒的。而二老爺呢,自從娶了她進門,也大變了樣,對雅芳院的事置之不理,每日只知與王玉釧郎情妾意,羨煞了旁人。顏氏想抱孫子不假,也不願意看着兒子沉醉在溫柔鄉里,是自甘墮落啊!爲此顏氏刻意叫了兒子過去訓導,二老爺頭一天答應了,第二天又繼續與王玉釧吟詩作畫,好似雅芳院只他二人一般。
顏氏大爲光火,不能把王玉釧怎麼樣,遂將惱意轉嫁到顧氏身上,怨她沒有生育子女,也怨她管不住自己的丈夫,顧氏笑着回道:“婆婆這話媳婦受不起,老爺納妾乃是婆婆與老爺共同商議的結果,與媳婦何干?就算媳婦不願意,妹妹不也是一樣進門了麼?”
顏氏一滯,自知理虧,但她秉承着杜老太爺的遺願,也不是肯輕易承認錯誤的,只是沉悶地陰着一張臉。顧氏見了,到底狠不下心腸再說什麼,畢竟也是她的表姑母,又是她的婆婆。因而顧氏回到雅芳院後,第一時間還是去了西廂請二老爺,也是怪事,沉醉在溫柔鄉的二老爺真就乖乖地跟着顧氏回了東廂。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王玉釧居然也肯放人,有瞧見的下人甚至還說,玉夫人是笑着目送自己的丈夫與原配離開的。
綠影是個小孩,不大懂。綠箏卻大上兩歲,聽着這些傳言也是覺得奇怪,笑着去問江嬤嬤,江嬤嬤秘而不言,戳了綠箏的額頭道:“莫不是大了想傍高枝了,趕明兒就稟明小姐,往大夫人那裡上報了去,也看給你指個什麼人!咱們兩位老爺都正值壯年,回頭納你做妾,可就是飛上枝頭做鳳凰去了!”
綠箏把臉紅到脖子根。道:“我不過就那麼一問,嬤嬤就說得跟什麼一樣,回頭小姐聽見,真以爲我是那些不識擡舉吃裡扒外的,嬤嬤不是成心害我麼?”
江嬤嬤道:“喲,這就臉紅了?還以爲你不懂呢,既然懂得這些個,那就不要再問了,這些事啊,你們還是少知道得好。”說着撩開簾子。一驚道:“喲,翠鶯姑娘,你什麼時候來的?”
翠鶯捧着一盆花蜜,道:“我們小姐得了這個。讓我給七小姐送些過來呢。”
江嬤嬤趕緊接了,呶呶嘴道:“七小姐還在裡頭挑衣裳呢。”
翠鶯聽到此處,便笑道:“咱們小姐也是呢,既這麼着,就不打擾七小姐換裝了。”
江嬤嬤忙回道:“六小姐真有心,老奴代我們小姐謝謝六小姐了。”
翠鶯道:“我們小姐說。七小姐要是換好了衣裳就趕緊過去吧,回頭小心撞牆頭上去了!”
江嬤嬤會意一笑,道:“誒,這就來。”
說着翠鶯離去,江嬤嬤撩了簾子進去,將翠鶯來送花蜜的事說了,又把杜馨蘭的話轉述了一遍,杜汀蘭聽完笑道:“六姐姐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眼見着二房那邊天天一個天氣,雖說沒我們什麼事,保不齊祖母不開心。”
江嬤嬤嘆道:“誰知道呢。”因綠箏還在,便故意放量了聲音,道:“誰知道二老爺也喜新厭舊呢。”
杜汀蘭嗔道:“該打,做主子的事也是你們能置喙的?”
江嬤嬤嘆道:“可不是老奴說的,這府裡頭都傳遍了呢。”
綠影冷不丁冒出來一句:“有什麼稀奇,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
杜汀蘭便調轉了目光,江嬤嬤也是一臉詫異地看着綠影,綠影本在修剪瓶裡花枝,感覺到投射過來的目光,一臉茫然;“都盯着我做什麼?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江嬤嬤追問道:“從哪裡聽來的?”
綠影便支支吾吾地不肯說,杜汀蘭道:“好了,你問也問不出所以然的,道聽途說的東西,你這小孩子家家的,以後不許再撿來胡說。”
綠影不滿地嘟起嘴:“說得好像小姐就是大人似的,也就大了奴婢一點點。”
杜汀蘭自不理她,最後盯了盯鏡子裡的自己,沒有裝飾似乎不妥,眼睛無意間掃過首飾匣子,隨手拿起玉釵往頭上一插,便出門了。
正走出院子,見杜馨蘭跺着腳在那裡,雙手搓着往嘴邊上哈氣,一見杜汀蘭出來,道:“可算是出來了,這麼囉囉嗦嗦的,也不知道是學了誰!”
杜汀蘭道:“這麼冷的天,怎麼在外面等也不進來?”
杜馨蘭扁嘴道:“我以爲你很快就會出來了,誰知道你這麼慢。”
杜汀蘭握着她的手,道:“是我疏忽了,總以爲翠鶯是來送花蜜的,沒想到姐姐會在外等,凍着了就是我的罪過了。”
杜馨蘭“噗嗤”一聲笑出來:“我當是什麼,原來你是怕我病了。你這小身板從回來就瘦了一大圈,怎麼也不瞧瞧自己去。倒來說我,你看看我渾身上下,穿了一層又一層的,哪裡就凍着了。”
又道:“翠鶯出來就說你在換裝了,怎麼也要這麼久,看這也沒怎麼打扮哪!咦,這玉釵還算別緻。”
杜汀蘭兀自摸了摸,道:“就是上一回出門去,正好碰上,就買了。姐姐如果喜歡的話,就送給姐姐好了。”
就要取下來,杜馨蘭興高采烈地接了,道:“我可不是貪財,不過算起來,這還是你第一回送我東西呢,不過取了它,你頭上就不好看了。”於是取下自己頭上的簪子,不由分說地插到杜汀蘭發上,細細端詳後滿意笑道:“這樣就好了。”
綠影本想阻止,早已來不及,只得悶悶地不說話,小嘴翹得老高。幾人沒有發覺,杜馨蘭挽了杜汀蘭往前走,迎面遇上褚嬤嬤過來,聽她道:“你們幾個先過去應着,我這就請老夫人去。”
見了姐妹倆,微微福身,便要離去,杜馨蘭是最好奇,問道:“嬤嬤,出了什麼事,你這樣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