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廊橋豈非遺夢下
“你是誰?爲何在此?”綠影摘完花回來,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在自家小姐面前。她下意識地攔在小姐身前,防備地看着對方。
尹子策立馬想起尹思遠口中那個能言善道的丫鬟,眼下看他的眼神還帶着兇呢,他心裡暗笑了一下,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易近人一些:“你叫綠影?”
綠影心裡咯噔了一下,甚覺不妙,兇巴巴吼道:“是又怎麼樣,告訴你啊,只要有我在,你休想欺負我家小姐。”
他繃着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難不成這丫鬟將他看做是一般的登徒子?他本就板着臉,如今更是黑了一片,綠影嚇得臉都白了,卻是不肯讓步。
“你莫害怕,我是遵照母親的意思,前來答謝你家小姐的。”他放緩了自己的語氣,生怕一不小心就會爆發怒氣,將這個丫鬟踹到山下去。
“母親說,是你家小姐撿到了她的玉墜。”
綠影總算是想起來上午那位慈眉善目的貴婦人,退了一步道:“你早說嘛。”
那也要我有機會啊,你一上來就把我當成是豺狼虎豹地防着。他真是佩服尹思遠那小子,竟然這麼有眼光低發掘了一條毒舌。
可惜註定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不知道夫人有什麼事?”杜汀蘭問道。
尹子策儘量讓自己說得真切一些而不是施捨:“母親很感謝你撿到了她的墜子,實不相瞞,那墜子是母親極爲珍愛的東西。”
杜汀蘭道:“撿到東西交還給別人,也在常理,我早說過了,夫人不必介懷,也無需放在心上。”
她說得稀鬆平常,尹子策找不出反駁的理由,腦海裡一瞬間跳過一個念頭,跟眼前的人重合分開,重合再分開。
他定了定心神,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都說他冷麪無情,一張冰山臉,可是不知爲何卻屢屢在她跟前失控。他把這一切歸咎於她和記憶的人有些相同的地方。
“那是母親和父親的定情信物。”他解釋道。
杜汀蘭頷首:“既然是信物,那就更加應該要好好保存了。”
他點頭,掏出一個錦盒:“母親一直想要感謝小姐,所以命我前來,將此物送於小姐,算是答謝。”
杜汀蘭不樂意了,不就是撿了個東西,還給你們了,至於這樣勞師動衆幾次三番嗎?她婉拒道:“物歸原主本是人之常情。”
若是摻雜了其他東西,那還有什麼意義?難不成京師的人都是如此嗎?
她不由擰了擰眉。
尹子策弄不明白,她怎麼忽然就不高興了,但是他拿出要送人的東西,只有他不肯給的,沒有別人不肯要的,於是也提高了音量:“此乃蘇合香,有安神定氣之功效,小姐只管一試。”
她既然有尋死念頭,必然是有不開心之事,或許也和他一樣在噩夢中驚醒,所以纔會想到送香。
可是杜汀蘭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公子美意,小女子心領了。只是小女子以爲,物歸原主算不得什麼大事,所以若是收了公子的禮,小女子心中有愧,不敢有爲。”
眼前的分明還只是個女娃,可是卻不知道哪裡來的意志,那般的堅定。這一瞬間尹子策心裡的熟悉感再次掠過心頭,只是轉眼間便又煙消雲散。他看着比他足足矮了一個頭的杜汀蘭,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覺得那麼熟悉呢,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眼神,跟他一樣倔強的眼神
他忽然生出一種要跟她力爭到底的的決心,動之以情:“小姐此言差矣,但不說母親那墜子價值幾何,然而它對於一個人的價值卻是不能用財物衡量之。若是就此丟了,我母親勢必會心如刀割,痛不欲生,由此,小姐雖只是物歸原主,卻好比救人一命。我母親因此感激,若小姐不肯收下禮物,不是要讓母親傷心了麼?這樣說來,又當如何是好?”
“小姐還是收下吧,若是不收,母親那裡,我又如何交代?”
見杜汀蘭依舊踟躕,道:“難道這就是小姐報答救命恩人的方式?”
“你……”杜汀蘭臉一紅,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
她當然感激他,要不是他,她已經粉身碎骨,哪裡還有活下去的力量。但是他幾句話就點醒了她,不但救了她一條命,連帶着活下去的意志,也一併給了她。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很奇妙,有時候只在點滴之間便可以推心置腹。杜汀蘭雖然不敢確定自己信任面前的男子,但是她就是莫名覺得安心,而這種安心源於,她覺得他曾經和她一樣過,甚至,或許他有更深更難碰觸的傷痕。
她感激他,還有些……心疼他。
她沒有兄長,不知道被兄長疼愛是什麼味道,好像就是被他吼的那種感覺吧。
錦盒已經在她手中,精巧的裝飾,一揭開盒蓋就聞到淡淡香氣。她說他不過,只好收下,道:“多謝。”
尹子策緊捏着腰間的東西,回覆了冰冷的神色:“嗯,告辭。”他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要想到把身上最重要的東西給她,要知道那是他最重要的東西了。
而杜汀蘭呢,依稀看見他的手在腰上動了動,袍子閃過的地方,露出竹蜻蜓細小的身子。她暗想他的習慣真的奇特,也不好再說什麼。
當他面無表情地轉身,杜汀蘭忽然開口,不想錯過什麼似的道:“敢問恩人高姓大名,小女子日後如何報答?”
雖然報答的機率微乎其微。
他頭也不回,只道:“不必了,你收下那香就是最好的報答。”
杜汀蘭失落極了,她雖然知道他的名字,可始終不是他告訴的。也罷,大概今生都是不會再見的了,這份救命之恩,還是留在這寺廟多爲她抄寫幾份經文吧,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誰也不會料到,冥冥之中,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沒有緣分的人,即使對面闖過也不會有任何交集,而有緣的人,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方,總會合適地再次相遇。而杜汀蘭更是想不到,就是這一點點記掛,造成日後她生活的困擾,且這個誤會越來越深,讓她跌入深淵,從此再也出不來。
她又在寺廟住了幾日,爲姨娘抄寫的經書,爲杜府祈福,爲恩人誦經,等到這一切完成,旺財那邊來通報說,杜府派人來了。
杜汀蘭不知道發生何事,擰了擰眉,回到廂房片刻功夫,就有一個面生的嬤嬤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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