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情深巧化干戈玉帛
杜汀蘭走出東廂,安姑姑親自送她到門口,杜汀蘭笑道:“嬸母那裡離不得人,姑姑還是進去吧。”
安姑姑慈愛地笑了笑,她看得出來夫人現在是真心喜歡七小姐的,七小姐來得實時候夫人的話也多了,不管怎樣安姑姑是高興的,她微微笑着目送杜汀蘭離開,回眸時正好看見西廂那邊王玉釧掩下簾子,想來是看到了,安姑姑心裡“咯噔”一聲,回頭默默地回了屋裡。
剛纔玉夫人的笑,讓她不寒而慄。
殊不知不止這一次,以往的每一次杜汀蘭過來,王玉釧就要掀開簾子往這邊瞧,杜汀蘭什麼時候離開,她就什麼時候撂簾子。思雨現在是越來越不懂小姐是什麼想法,索性也不再過問,小姐想說她就聽,小姐不吩咐她就不動,就像現在,小姐放了簾子就笑着看她,思雨將披風往王玉釧身上一裹,道:“小姐吹風也要注意自己身子。”
“思雨。”王玉釧握住思雨的手,思雨轉瞬,王玉釧眼裡蓄滿晶瑩液體:“思雨,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壞?”
思雨搖頭:“小姐有自己的主見,奴婢不敢妄言。”
王玉釧仰起頭,一副情深模樣:“你十歲服侍我,其實你不知道,我十歲之前,發生過一件大事,這件事父親要求嚴守秘密,所以你們誰都不知道。可是……可是那麼深刻,我怎麼能忘得了呢?這個秘密放在我心底太久了,我想告訴你……”
“小姐,不要。”思雨慌亂搖頭,小姐那麼鄭重,說不定是什麼不能道出的醜聞,她不想聽,她眼中的小姐猶如白蓮花一樣高貴典雅,她不想知道她的過去,那會破壞小姐在她心中的形象。她不想!
“思雨!”王玉釧拽住思雨的手,就是不肯放手:“你一定要聽,現在你是我身邊最親的人,我把你當做我的妹妹。你一定要知道!”
外面的陽光明晃晃地,思雨擡頭的時候,那一簇閃過的火熱灼燒得她別過視線,緩緩地有幾滴淚珠灑過清秀的面龐,她已經蹲的全身發麻。然而比起小姐告訴她的一切,這種身體的疼痛根本微不足道。她蓄滿淚的眼眶看着王玉釧,只一眼那痛便天翻地覆,她顫抖着找回自己的軀殼,擡起玉指,顫動的瞬間絲帕悄然墜落,她的手觸摸到滾燙的液體,思雨淚落如珠,說道:“所以小姐纔要隱藏自己?”
一滴淚順着王玉釧嬌豔面孔滑下,她用力地揩乾了。道:“嗯。”
“小姐真的確定是麼?”思雨又繼續道。
王玉釧動了幾下,勉強站起,道:“這麼多年的查訪,我以爲已經沒有希望了,就在我死心的時候,卻……所以我千方百計地……”意識到要出口的話不太光鮮,王玉釧也不能再說,只是用近乎懇求的語氣問思雨:“思雨,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都說嫡枝高門。有誰知道她的童年是多麼不堪,有誰知道她曾經經受過怎樣的折磨?如果不是那個人,她不會活到今天,而這些年的生活。如果不是還殘存那一點的幻想,她也不至於堅持到現在吧!
還好,上天聽到了她的禱告,就在她絕望時尋到了一線生機,她必須要把握住,爲了那個目的。她可以不顧一切!
思雨原本是緊捂着的嘴脣,發出嗚嗚啊啊的嗚咽,許久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怪不得小姐總是外出,原來……小姐應該早點告訴奴婢的。奴婢縱然沒有什麼可以替小姐做,至少也可以替小姐分擔痛苦。”
這個傻小姐啊,一個人藏了那麼多年,心裡怎麼會不苦。小姐變成今天這樣,她還理解,甚至私下責備小姐過於陰險歹毒,原來小姐心裡揹負着這麼多秘密。
“奴婢幫小姐。”
“你說真的。”王玉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是鄙視她麼,不是不贊同她麼?不是還覺得她不像一個光明正大的小姐麼?她以爲說完這一切她會對她徹底失望,原來……
“奴婢會盡力幫助小姐達成所願,所以,小姐不是一個人,不管小姐做什麼,是爲了誰,奴婢都願意幫助小姐。”
“好,好!”王玉釧擦乾了淚,發自肺腑地說了聲:“思雨,謝謝你。”
思雨別過臉去,不想再讓小姐看到自己的憂傷,她是她的主子,是她未來的希望,是她曾經仰望過的人,哪怕她是歹毒心腸,哪怕她做的事傷害了無數人,那又怎麼樣呢?她是她的小姐,從來都是。
解開了近兩年的疑惑,思雨覺得全身沒由來的輕鬆,轉而問道:“小姐這麼對七小姐,難道因爲七小姐也牽涉其中?”
“不,我不過是覺得,她有些反常,想試他一試罷了。”
那邊被提到的杜汀蘭正坐在牀榻邊上,綠影見她來了,忙坐起來,被杜汀蘭一把按住,道:“怎麼樣了,還疼麼?”
她以爲父親生氣後會回書房,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所以當江嬤嬤悄悄告訴她時,杜汀蘭腦中靈光一閃,根本沒有時間詳細準備,恰好那時綠箏過來,杜汀蘭便生出一計,藉此可以讓父親誤會她是跋扈的小姐,但綠箏畢竟早就是杜府的人,杜汀蘭當個下人看待,父親也不會有多大怨言,如果她對盡心服侍自己多年的丫鬟也能夠狠下毒手,才能激起父親的惱怒,所以杜汀蘭幾乎是不及思索地就給了綠影一巴掌,而綠影經過這幾年也漸漸明白了些,在被打懵的一瞬間反應過來,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哭訴,她想起小姐對她說的,她哭得越傷心,大老爺就會越生氣,小姐的願望才能越快達成,所以綠影也不經思索就那麼做了,她從來不會去懷疑小姐,更是無條件地幫助她。
因爲小姐告訴她,如果她打了她,父親反手要打小姐,她也不許幫忙,一個女兒竟然可以這樣泰然地接受親孃過世父親不喜的結果,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殘忍?綠影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淚花雙流:“小姐……嗚嗚嗚……”
杜汀蘭拍了拍綠影的肩,還不能觸碰她的臉,紅紅腫腫的,也不知道要幾天才能消散,杜汀蘭忍住心裡的苦澀,問道:“還疼麼?”
綠影搖搖頭:“不疼。”她的疼只是皮肉,而且小姐還這麼關心她,本來小姐不肯那麼做,是她執意要爲小姐分擔,可小姐的痛呢,她綠影又何及十分之一?
因擔心杜汀蘭多想,便自己先笑了:“可比綠箏好多.”
杜汀蘭:“若不是她傷了下不來牀,我還不便這個時候看你。”
綠影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怎麼做的。爲了小姐,奴婢死也值了。”
杜汀蘭捂住綠影的嘴,眼圈通紅,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不許胡說,你不會死,也不可以死。你記住,只要有我杜汀蘭活一日,你便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