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是這裡?”淳歌瞧着這塊破得不能再破的地方,危到不能再危的房子,不由得反問身旁的這位領路的。
“是啊。”作爲柳護城一點通的鄭昌很是堅定地點了點頭,說道:“確確實實是這兒。”
淳歌迫使自己能在這一片空空蕩蕩的的地面上,排除這所不能稱作房子的房子之外,再找一個可以見人的地方。然而,這是一項不大可能完成的事情啊。話說,淳歌與官家兄弟分別後,沒有稍作歇息,反而是馬上尋上了鄭昌,讓這傢伙帶着自己來找柳護城內,聞名東南的老牌才子南川先生,宇文復啓。這鄭昌也算是義氣,二話不說就領着淳歌到了這片地界上來了。
不知是淳歌嘆道多少口氣後,他的眼中不再暗沉那叫一個猛然一亮。原是他聞見了,醇酒之香,倒不是這酒有多名貴,而是淳歌總算是知道了,這個南川先生爲何會這般貧苦。十有八九是這老先生將所有的積蓄都用在酒上面了,自然是沒有閒錢的。若說只是單單知道了南川先生好酒,還真不是個怎樣的消息,但淳歌明白的卻是一件大事兒。
像淳歌這種要請人家出山相助的官員,最不願意遇見的,就是那些別無所求的清流,起先淳歌一看到這地兒,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白來了,因爲這屋子當真是陋室,正所謂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賢哉也已,淳歌可是最怕這樣的大叔,做什麼都不能讓人家爲之動容,那麼他拿什麼來請人,這趟可不就白來了。好在這位南川先生並非是無慾無求啊,這樣一來他便有法子結識了。
淳歌整了整衣領便大步向前,輕叩那扇即將在寒風中被吹倒的小門,只聽見裡面傳來一句半醉不醒的罵嚷,卻是聽不清罵詞,許是這人用的是柳護城的方言吧。淳歌聽不清,或者說是壓根就不在乎,他在乎的就只是敲開這位南川先生家的門,因此他還是努力地敲着門,大有堅持不解的意思。
終於那什麼南川先生,被淳歌的毅力弄煩了,揉了揉不太清醒的眼睛,有一句沒一句地罵着來到了門前,利落地開門,劈頭就是一句:“人不在,回家去。”說罷便要將門給合上。
說時遲那時快,淳歌淡定的伸出了左腳,恰在頂住了開門的那一條小縫隙,說道:“這沒人,回了家。”
這位南川先生這樣打發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他倒是頭一次聽見這般的回答,這不禁使他提起了一點點的小興趣。他眼開一條小縫,裝作不經意般地打量着淳歌,原來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不過竟是有些許的眼熟,南川先生老早就忘了自己是在哪兒見到過這樣一個稱作是天生麗質的男子也不爲過的人物。
南川先生注視淳歌的同時,淳歌同樣也在觀察,這是一個老頭,渾身的酒氣,又捎着幾片桃花的花瓣,邋里邋遢就姑且不論,單說長相也夠令人寒顫的了,可這人有雙極有靈氣的眼睛,只是一眼,淳歌便從裡面讀出了睿智,還有一些些曾經滄海難爲水的歲月痕跡,淳歌肯定,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同樣是自己該找的人。
“南川先生,晚生官子謹前來拜會。”淳歌沒有收回自己絆着門的左腳,只是上身動了動,算不上是畢恭畢敬,但也是禮貌十足的。
南川先生‘猥瑣’地挑了挑眉毛,點頭道:“我說這麼眼熟,原來是解元公啊。”一句話說完,這南川先生又要關門了。
淳歌眉頭一皺,不僅沒有收回方纔的那隻腳,反倒是用自己的右手食指頂住那門,說道:“前來拜會。”
南川先生眨巴眨巴眼睛毫不猶豫地擡起右手,拍掉了淳歌的指頭,一副淳歌‘小手欠拍’的樣子,說道:“這裡沒有南川先生。”
淳歌撇了撇嘴,直接拿手靠到了門上,視線越過南川先生,說道:“拜會,桃花,美酒。”
“酒香只爲詩留客,桃花且帶風隨吟。”南川先生拎起自個身上的桃花瓣,往淳歌身上輕輕一丟,這動作的一氣呵成熟悉程度可見一斑。
突然淳歌猛地想起,當初他在柳護城通判府門口與百人鬥文,期間有個仁兄曾將一壺酒丟給他,這手法與眼前這人絕對是如無二致的啊。一想到是這老傢伙害得自個大醉許久,淳歌肚子裡就有悶氣,於是乎白眼一翻,說道:“就怕你,歪壺有酒堪待客,破碗無茶怎待賓。”
南川先生自然是知道淳歌這是拐着彎罵他家貧,沒有可供客人品嚐的茶水,他搖晃着他顆白髮亂撒的腦袋說道:“千鍾美酒,一曲滿庭芳,美哉美哉。”話音剛落,南川先生便大開了自己的小門,邀請淳歌進門。
淳歌小腳一收,將手放好,仍舊是那個翩翩風采的解元公,大步一邁,很是容易得進了門,等到鄭昌想要進來是,只聽見南川先生驚訝地指着鄭昌身後叫了句,當鄭昌轉頭時,南川先生的門已是關得嚴嚴實實,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了,頓時鄭昌淚奔了。
這廂說道,淳歌進了南川先生的房子,那是第一眼就已是沉醉其中,什麼叫自然,什麼叫物與我皆忘,淳歌終是體會到了。
“心之淨土,南川先生找的好地方啊。”淳歌走到了那棵開得極其燦爛的桃花樹邊,輕輕拂動樹枝,看着花瓣下落。
“你倒是有雙慧眼,是個世間難得的妙人。”南川先生剛剛是去取酒了,只見他兩邊的懷中抱着兩個大罈子,左搖右擺地朝着淳歌走來。
“慧眼,我倒是認了,但妙人卻是從未有人說的,但我也是這麼覺着的。”淳歌很是自然地結果了南川先生右邊懷裡的大罈子,將鼻子湊近一聞,臉上那表情就差沒把自個給塞進去了。
“你小子。”南川先生似是沒有見過比淳歌臉皮更厚的,本還想再調侃淳歌的幾句的,誰知淳歌受不住‘誘惑’那鼻子去嗅酒香,這就讓南川先生不得不驕傲了。
“這可是去年的桃花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