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一杯酒來!”十河一存高聲喊道,大腿上的傷口更加劇了他心情的煩躁,小姓呈上杯子,他接過喝了一口,卻發現是水。還沒等他發火,小姓便低聲道:“殿下,醫生說過,您傷口好之前,不許喝酒!”
十河一存舉起酒杯,小姓閉上眼睛準備忍受毆打,但預料中的重擊卻沒有落下。十河一存把空杯子遞了過去:“不能喝酒,至少可以多喝一杯水吧!”
小姓趕忙又倒滿一杯水,一邊低聲說:“殿下,田山高國殿下想要見您?”
“田山高國?是誰?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是慄支城城主田山高玄的弟弟,他原先在堺,前兩天才剛剛回來!”
“城主的弟弟”十河一存皺起了眉頭,他見過那位城主,印象中是一個十分平庸的人,像這樣一個人的弟弟應該也不是什麼傑出的人才吧?否則就應該是那位弟弟當上城主了,亂世中有能力的弟弟奪取平庸兄長的權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想到這裡,他心中咯噔一響,自己怎麼想到這個方面了。
小姓看到十河一存沉吟不語,趕忙說:“殿下,高國殿下說他是奉堺的一位大人物之命來的,帶來關乎到三好家存亡的消息!”
“關乎三好家存亡?”十河一存並不喜歡這種危言聳聽的話語,不過他還是決定見見那位田山高國,誰叫他也是一個有平庸哥哥的弟弟呢!
“在下田山高國,拜見十河贊岐守!”
十河一存目光掃過眼前的男人,矮小結實的身材,頷下留着短鬚,神色鎮定,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高國殿下,你說你是奉堺的一位大人物之命前來的,帶來關於三好家存亡的消息,那爲何不直接交給我的兄長,而是我呢?畢竟他纔是三好家的家督吧!”
“十河殿下,我回到慄支城之前原本也是打算拜見義賢公的,但回到慄支城之後,在下感覺應該拜見十河殿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十河一存上下打量着他,濃密的眉毛下,那雙黑色的眸子彷彿深不見底的水池,凹陷的顴骨和棱角分明的下巴覆蓋着一圈濃密的鬍鬚,看上去卻有些憔悴,整個人就好像一塊堅硬的鐵,又黑又硬又堅強。這讓田山高國想起有些相關於此人的傳聞:此人在初陣時便被敵人用長槍刺傷左手腕,他卻拔刀將那個敵人斬殺,受傷的他只將傷口簡單的包裹一下就繼續戰鬥,直到勝利之後方纔讓醫生治療。看來傳聞之中有相當部分是真的。
“起來吧!”十河一存的聲音低沉而又有力:“高國殿下,你這麼自作主張是否會有違你主君的本意呢?”
“不!”山田高國站起身來:“在我出發之前,我家大人就曾經叮囑過,讓我在您和您兄長之間做比較,選擇一個更強,更適合統領三好家的人作爲收信人。來到慄支城後的所見所聞讓在下覺得應該把您作爲收信人,這樣才更符合大人的本意!”
“你知道嗎?僅憑你說的這句話,我就可以砍掉你的頭,你在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
“我知道,但身爲武士應該忠於所託,實話實話!”
“很好,但只有少數武士能真的做到,所以我沒有殺你,因爲這樣的話就更少了!”十河一存笑了笑:“說吧,你的主君是誰,他讓你帶的信上寫了什麼?”
“他叫周可成!”山田高國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奉上。十河一存從小姓手中接過書信,卻沒有拆開看,驚訝的問道:“將軍的那個瀨戶內海總奉行?”
“正是,他還是堺的和議衆之一,蘭芳社的首領,擁有一支極爲強大的艦隊,在海上沒有人能與他抗衡!”
“在海上無人能與他抗衡?”十河一存冷哼了一聲:“幸好我們已經領教過了他的本事了,怎麼了,他現在又想幹什麼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拆開書信,剛看了兩行,突然冷哼了一聲:“不忠之徒!”
“十河殿下!”山田高國沉聲道:“我想提醒您一點,我的大人並非武士,他只是一個商人。商人本就無所謂忠誠,這些對於他來說那不過是一場交易。他給予公方殿下足夠的好處,也從公方殿下那裡換取了瀨戶內海總奉行的官職,現在交易已經結束了,僅此而已!”
“商人?交易?”十河一存冷笑了一聲:“也罷,他不是武士,那你總是武士吧,你願意效忠於一個商人?”
“我只是爲他辦事,談不上效忠!”山田高國答道:“大人他給予了我足夠的報酬,再說我與公方殿下並無主從的情分,而且慄支城就在海邊——”說到這裡,山田高國沒有說下去。十河一存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沉吟了起來,幾分鐘後他沉聲問道:“那我問你,那個周可成爲何要從公方那邊倒戈到三好家這邊來?公方殿下不是剛剛在三井寺打了勝仗,形勢對他更有利嗎?”
“公方殿下在戰前向堺索要五萬貫的矢金,被我家大人拒絕了,他害怕公方懷恨在心,在消滅三好家之後報復,所以——”
“五萬貫矢金?就爲了這個?”十河一存的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果然是唯利是圖的商賈之徒呀!”
“請恕在下直言,商人與武士不同,最在乎的就是錢財,意氣面子什麼的都可以忍耐,但若在這方面卻是分毫必爭的,當初我家大人之所以支持公方殿下,一個很大原因也是因爲鬆永久秀在堺徵收矢金。”
“真是無恥的小人呀!”十河一存咬着牙齒吐出這幾個字來,幾分鐘後他問道:“可是爲什麼我答應他呢?確實他的艦隊在海上無人能敵,可是這一次我和公方殿下是在陸上交戰,船是沒法上岸的,他又能做什麼?他還想要淡路島?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