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與十河一存談判?”
“嗯,讓其將攝津、和泉、河內、大和四國吐出來,其餘的便留給三好家,應該十河一存會接受條件!”
“嗯,如果我是十河一存,肯定會接受!”足利義輝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朽木藤綱方纔提到的四國要麼是已經被足利六角聯軍奪走的,要麼是屬於三好義賢或者效忠於三好義賢本人部下的勢力範圍,十河一存打下來的地盤卻是完好無損。也就是說不但沒有損害十河一存一絲一毫,反而幫十河一存把阻擋他走上三好家家督的擋路者都削弱了,如果十河一存真的有奪取家督之位的想法,肯定會接受足利義輝這個條件。
“保留三好家有三個好處:首先,可以迅速的結束戰爭,不用打仗,自然就不用拿出領地來分給立下戰功的國人衆,殿下可以在獲得的新領地裡增加自己的御料地,增強幕府的實力;其次,保留三好家可以制衡六角義賢,以免其成爲管領代之後變得過於強大,成爲下一個三好長慶;第三:以免在近畿出現真空,引來其他外地大名的上洛!”
“你說的很有道理!”足利義輝思考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不過在此之前,我打算先給對岸的敵人一點顏色看看,這樣對接下來的談判也更有利一些!”
灰髮匍匐在一塊岩石上,他的身上披着一塊斑駁的布,遠遠看去和他身體下面那塊岩石連成了一片。他聚精會神的觀察着遠處的兩軍陣型,不時用炭筆在紙上描畫塗抹。突然,他聽到身後有一絲不尋常的動靜,敏捷的從腰間拔出匕首,從岩石上滾落下來。
“灰髮大人!”
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灰髮這才鬆了口氣,他回過頭看到兩個土著斥候,他們將一個瘦小的黑衣蒙面倭人丟在地上。
“我們在那邊樹叢裡發現的!”一個斥候指了指大約七八十步外的一片樹叢:“這傢伙隱藏在裡面,身上還批了一張草蓆,上面綴滿了許多雜草,看樣子應該也是觀察戰局的!”
“應該是我們的同行了,只是不知道是爲誰工作的!”灰髮笑了起來:“現在沒有時間管他,把他綁好了,待會離開的時候再帶走!”
“是,大人!”
看到部下在樹叢中消失,灰髮重新回到岩石上,很快他就發現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在河西岸足利一方的軍隊已經開始頻繁調動,這顯然是即將發起進攻的先兆。他從岩石上跳了下來,向樹叢那邊做了個手勢:“足利方動了,快點烽火,發信號!”
“是,大人!”兩個斥候飛快的跑到山頂上,那裡早就準備好了一堆木柴,他們嫺熟的點着火堆,一股濃煙直衝雲霄,片刻之後,數裡之外某個丘頂也升起了一股煙柱,一根根菸柱就好像一個巨人的手指,不斷向西北方向蔓延,指向堺。
和泉國、大鳥郡、美多彌神社。
天色灰濛濛的,從海面上吹來的大風捲起灰土,籠罩着天空。圍繞着營地的壕溝已經差不多快挖完了。士兵們正在樹林邊緣砍斷枝杈,將其一端削尖,作爲簡單的鹿角。依照蘭芳社的軍事條例,在未經設防的營地裡過夜是不允許的,至少周可成堅持加入這一條。此時的他正站在一旁,監督着工程的進度,阿勞丁站在一旁,與其交談:“天黑前應該可以完工吧?”
“問題不大!”周可成擡起頭,看了看天色:“這種天氣必須加強戒備,防止敵人火攻!”
“嗯,的確要加強防備,如果後營那幾個大玩意如果受驚了,那可就糟糕了!”阿勞丁的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不過我真想親眼目睹那個將軍親眼看到那幾個大玩意時的表情,難怪你這麼有把握,有了這個,你的確有左右戰局的把握了!”
“左右戰局?”周可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對我來說打勝仗並不難,難的是如何收取勝利的果實。阿勞丁,我的朋友,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你會怎麼做?”
“我在你的位置上?”阿勞丁撓了撓自己的頭髮:“確實對你來說打勝仗不難,難的是打贏了也無利可圖。你手頭可以用的人手太少,而要顧及的地方太多,說實話,我很驚訝你這麼快就和那位將軍殿下翻臉的,你和他一個人有實力,一個人有名義,可以各取所需呀!”
“嗯!”周可成點了點頭:“確實,應該說一直以來我們的合作很成功,但是——”
“因爲那五萬貫的矢金?”阿勞丁問道:“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大數字吧?”
“可也不是一筆小數!要知道我在堺的公債上一共也就拿出了十萬貫,你應該看到了這筆錢帶來了多麼豐厚的回報?而他一封信就要整個堺拿出五萬貫來,簡直是可笑!”
“您的意思是——”阿勞丁從周可成的話語裡聽出了一絲真正的怒氣來,他不由得暗自驚訝,自從他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以來,就從未見過他真正的發過火,而是永遠在思考、權衡、分析,有時候阿勞丁甚至懷疑他的血管裡流的不是溫熱的血,而是冰冷的水銀。而這一次,這個永遠冰冷的青銅像終於露出了一點人味了!
“我的朋友,你應該記得當初堺的商人們是爲何向我們出言懇求的吧?還不是爲了反抗鬆永久秀的勒索?商人最痛恨的是什麼?還不是武士動輒憑藉暴力勒索矢金、發佈德政令,廢除債務?如果我答應將軍的要求,讓堺交出矢金,那有我和沒我對於這些商人們又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