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可不可以都請您將原話轉告貴社大掌櫃!”王貞笑道:“此言出自我口,入於你耳,除大掌櫃外切不可讓第三人知道!”
“這個請您放心!”毛和整理了一下思緒,沉聲道:“在下回禮成港後就乘船前往堺,親自向大掌櫃轉告您的意思。只是大掌櫃的信箋也請您看看!”
王貞拆開毛和帶來的書信,細細看了一遍,突然笑道:“原來是這等事,你回去轉告貴方大掌櫃一聲,我開城王氏與貴社同氣連枝,只要他應允了我這件事情,今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聯合銀行之事自當聽候大掌櫃吩咐!”
泉港。
“老爺,到了!”管家小心的掀開轎簾。
“嗯!”吳世貞一低頭,從轎子裡出來,眼前便是一棟三層樓房,門楣上懸掛着一副簇新的鎏金牌匾,上面用顏體寫的“太白樓”三個大字,他看到下面的落款,眉頭微皺:“奇怪了,林希元怎麼會替這酒樓題字?”
“老爺有所不知,這酒樓也是林家人開的,算來與林老爺還沒出五服!”
“難怪!”吳世貞一甩衣袖,笑道:“想必是駁不開同族的面子吧!老林他平日裡總是一副道學臉,卻給酒樓寫牌匾,嘿嘿!”
“老爺您是不知道!”管家壓低聲音笑道:“這一年多林老爺可是性情大變呀!”
“哦?”吳世貞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你聽到什麼消息嗎?”
“都是些聽下人中間傳的,沒憑沒據的——”
“無妨,你只管說,我不怪罪你便是!”
“是,老爺!”管家低聲道:“可能是受咱們家開紡紗廠刺激的緣故,林老爺這一年來在家裡脾氣很壞,經常罵人,下人稍有做得不對的便要動家法,就算是夫人,前些日子都捱了他一巴掌!”
“什麼?連夫人都捱了他的巴掌?”吳世貞吃了一驚:“此事當真?”
“老爺,這種事情都是深宅內院裡面的,哪有真憑實據!”管家苦笑道:“不過我是從林府內宅的一個下人口中聽到的,應該不假!”
“哼!”吳世貞冷笑了一聲:“我教你平日裡假道學,周大掌櫃把好處放到你面前了,你卻假撇清端架子不要,現在看到別人得了好處又眼紅,活該!”他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了看頭上的牌匾,邁步向樓內走去。
“吳老弟姍姍來遲,該當何罪呀!”吳世貞剛剛上二樓,便看到林希元站在拐角處,拱手向自己笑道。
吳世貞被嚇了一跳,這可不像是林希元的作風,在過往的類似聚會中林希元要麼是端坐在桌旁,要麼就是最後一個纔到,彷彿不是這樣就無法顯示他閩南士林首領的身份。對於對方的這種做派,吳世貞背地裡雖然沒少抱怨,但也是無可奈何,畢竟無論是官位還是科名的確林希元在閩南還活着的士人中都是翹楚。今天對方突然這個樣子,自己反倒是不習慣了,只得下意識的答道:“但憑兄臺吩咐!”
“吩咐不敢當!”林希元笑了起來:“只是待會東番有人將至,必定有要緊事。我等皆爲閩南士林一員,有些事情還是同進退的好!”
“哦!”吳世貞眉頭一皺,看了看林希元,只見對方雖然面帶笑容,但目光閃動,顯然暗藏心事,心下已經瞭然。
“兄臺請放心!”吳世貞笑道:“只要是關乎世道人心,我閩南世情之事,吳某一定唯林兄馬首是瞻!”說到這裡,他向林希元長揖爲禮,便徑直向三樓走去。
林希元臉色一僵,對方話裡有話,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關乎世道人心,閩南世情的事情那就自行其是了。他此番放低身段跑到二樓來等吳世貞就是想將其拉到自己這邊來,形成一個閩南士林的統一戰線,好和周可成派來的代表討價還價。卻不想吳世貞卻根本不理自己這套,顯然先前紡紗廠與吳伯仁與周可成的密切關係已經改變了吳世貞的態度。看着吳世貞上樓的背影,林希元一頓足,低聲罵道:“看到幾兩銀子就昏了頭的鼠輩!”
吳世貞上到了頂樓,只見這頂樓只有一張圓桌,首座卻是一箇中年漢子,身着一件蘭芳社高級船員常船的鹿皮緊身上衣,腰間束着一條寬皮帶,上邊掛着一柄馬刀,心知應該是周可成的使者,趕忙拱手向其行禮道:“在下吳世貞,請問您是——?”
“在下陳四五,見過吳老爺!”陳四五拱了拱手,俗話說居移氣,養移體,他這些年來在淡水身居高位,與其打交道的要麼是各國富商,要麼是蠻族貴酋,發號施令,時日一久氣度自然與當初那個貧苦漁民大不相同。吳世貞看在眼裡,原有的一點輕視之意也沒了,他從吳伯仁口中知道不少關於蘭芳社高層的信息,趕忙問道:“那請問七少爺是您的什麼人?”
“你是說小七嗎?卻是在下的外甥!”
“原來是這樣!”吳世貞笑道:“小侄伯仁與令外甥相識,回來讚不絕口,稱七少爺乃是少年英雄,老夫也見過兩次,果然不凡。今日得見閣下,才知道真英雄在此!”
圓桌旁衆人聽到吳世貞這番馬屁,個個腹中大罵此人的無恥,當初這廝連周可成都沒放在眼裡,現在卻當着衆人的面猛拍一個初次見面的周可成手下的馬屁,難怪從周可成手裡得了諾大的好處,決計不能落在這廝的後面,讓他把所有好處都吃光了。
陳四五到底道行還淺,被衆人這一圈馬屁拍的滿臉通紅,口中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諸位都是閩南士林領袖,我蘭芳社開拓東番,離不開諸位的支持,陳某這裡先敬諸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