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無月之夜。
深不可測的夜幕就像烏雲一樣籠罩心頭。
夜色中, 浦原喜助打着呵欠正準備關店門,看到滿身是血的我一怔,“上野君?”
我呆呆望着他, “浦原桑, 記憶轉換裝置多少錢?”
這一忙忙到後半夜, 唯野公團外的我深深一鞠躬, “浦原桑, 辛苦了。費用的話,明天日落前一定送到浦原商店。”
“那個不急。”浦原喜助壓住青白豎條紋的帽子,放沉語調, “只是,上野君。”
“嗯?”
“因爲各種原因, 死神不應該和人類有過多接觸。”說完他立即拿出小紙扇笑哈哈地擺兩下, “呀呀, 就當我這個外人多嘴了。……不介意的話,送你回去吧?”
我勉強掛上笑, “浦原桑的好意我心領了,晚安。”一背過身眼淚就簌簌掉落。
不只是人類,還有屍魂界的各位也不應該,否則……
我不該發現管束少了就越來越得意忘形。
可是,誰能想到藍Boss竟事無鉅細到這種程度?從今往後, 我……
“呀咧呀咧。”浦原喜助扇起風, 踩着木屐晃悠悠地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只剩清冷的夜色下, 看上去和爆炸前沒有絲毫差別的公寓樓羣。
夕陽慘淡, 一羣小朋友穿着棒球服嘻嘻哈哈地聚集在公寓樓前, 鬆島哲夫望着巷口陰影裡靠牆而立的我的方向,表情有點迷茫。
一個大一點的男孩從身後拍他一下, “哲夫,在發什麼呆?要走了!”
“嗨!”鬆島哲夫忙乖巧地跟上大家的步伐。
我微微勾起脣角。如果沒什麼特別情況的話,這個地方,不會再來了吧。
藍Boss,你的警告很及時,太及時了。
日落前我抵達浦原商店,衝大奸商慎重地90度深鞠躬,遞上一個厚實的信封,“昨天真是麻煩浦原桑了,非常感謝。”
他笑容滿面地接過,“多謝惠顧。”
“上野,”黑貓舔舔爪子,“喜助爲你忙到大半夜,不請客可以嗎?”
浦原喜助忙擺扇子,“呀,夜一……”
我:“……”
用完一頓味如嚼蠟的晚飯,走出鶴之本屋已是月明星稀。我和浦原商店一行人告別,轉身離開。
一頓昂貴的晚餐還了份人情,也算不賴。
雖然已經付過錢,但奸商確實爲我忙碌奔勞,於情於理請他一頓是應該的。
只是四楓院夜一要求請客的時候,他的表情隱忍到不行,畢竟人情可比實物值錢多了。
那種老謀深算的類型,只要搭上關係,不欠他們都夠嗆,何況欠的?
看着我的背影,四楓院夜一心滿意足道:“說請客就請客,多貴的地方也任由我們隨意挑選,真是笨蛋。”
“嘛,嘛。”浦原喜助悠悠給自己扇風,“感覺一夜之間改變了不少。”
四楓院夜一單手叉腰,“是啊,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握菱鐵齋道:“笑起來都不快樂。她這個樣子,不要緊吧?”
月芽初幽幽飄出一句:“喜助,夜一,鐵齋,你們,該不會在爲她擔心吧?”
浦原喜助立即打哈哈,“怎麼可能,自己的事都顧不過來。”
……他們,是故意說出這些話來讓我聽到的?
爲了感謝我如此大動干戈地破費行爲?還是有其他的什麼特殊意義?
·
“上野君,你是不是改動了夏子的記憶?”
我這邊傷春悲秋還沒完,某天,和石田宗弦合力K掉一隻大虛後,他開門見山地問。
我一震,忙垂頭,“……對不起。”那樣的事,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種冒犯吧。“我是死神,而她是人類……”
“所以不應該過於親近,是嗎?”石田宗弦平靜地注視我,“上野君,你並不適合撒謊。”
我正要開口,茉莉夏子氣場十足地出現在不遠處。
“石田宗弦,你又穿成這樣出來丟人現眼!”
我轉頭,看到她穿着一身深紅色過膝套裙,曾是她在舶來品專賣店試穿過,最後關頭卻決定不買的,還做了稍許改動,變得更加精巧漂亮——DIY的效果意外的好。
可以以此腦補出若干年後的石田雨龍的風光。
茉莉夏子,我和她,曾經閨蜜得連石田宗弦都在一旁好脾氣地笑……
茉莉夏子毫不客氣地挑眉,“殺死虛,是死神的本職工作吧,爲什麼你總瞎參和,不知道會被討厭嗎?那邊的死神,你說是不是?”
“嘛,嘛。那個……我還有其他的事,所以要失禮了……”我微鞠躬,正準備發瞬步,被殺氣騰騰的她三兩步上前用力拉住。
“上野一美!是不是隻要我不說,你就打算一直瞞下去?”
她,想起來了?
是我的錯,她若打我一巴掌,我也……
“竟然敢擅自篡改我的記憶!”她果真高高揚起巴掌,惡狠狠揮下後卻改成一把揪住我的衣襟,“我是那種一旦朋友有難,就迫不及待撇清關係的混蛋嗎?真想打你一頓!”
我:“……”
“上野君,”石田宗弦道,“那樣的事,請不要再做了。夏子記憶恢復的期間,非常混亂呢。”
浦原奸商的貨,貌似,對有靈力的人效果不顯著啊。
不,是對有靈力,又有強大執念的人,效果不顯。
自覺反正遲早要離開,而沒想過在這份友情裡投入多少心思,她卻……
和她比起來,我的格調實在太低了。
哽咽半天,我好不容易纔找到自己顫抖而乾涸的聲音,“對不起。可是……”
“沒有可是!”她狠狠瞪我,“你跑了,誰陪我逛街,誰幫我提東西,誰替我試吃料理?!我不小心多做了一套和服,還多買了一雙木屐,正打算存放在你家,不許嫌棄!”
朋友,到底是什麼,我真的,真的……
我想起志波一家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焦急,想起高山美香難得的溫柔爽朗的笑,朽木夫婦客套而周全的關懷,還有浮竹十四郎、女協衆、山田花太郎和壺府凜關切的目光……
我猛地抱住茉莉夏子,一直以來不斷積累的委屈隨着淚水一舉迸發。
這個世界,這樣的我,到底還有什麼事值得自怨自艾?
是的,藍染固然可怕,但正如海燕大人所說,只要是一個團結的整體,就有了足夠面對任何困難的勇氣。
我有互爲羈絆的大家,雖然一直被藍Boss輕視,但也正是在他眼裡賤如螻蟻的這些人,最終將他打敗的。
上野一美,雖然說出來很土氣,但你從來不是一個人,與其消極地任命運擺佈,不如和大家一起,主動擁抱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