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芯!”
林昭猛地翻身而起,才發覺自己做了個夢!
從清澗城出發前往綏州,途中休息,士兵正在埋鍋造飯,林昭在靠在一個白楊樹底下稍事休息。接下來在綏州,將要面對的是非常棘手的局面,這幾日林昭考慮的事情着實不少,難免有些疲憊。
不想剛剛睡着沒多久,便從夢中驚醒。夢境之中,他看到了愛妻折文芯,雙手被負,身陷囹圄,處境十分不堪,正在遭受苦難。
看到這一幕,林昭頓時睡意全無,醒來之後呆呆坐着,心中滿是憂慮與牽掛。
不得不說,綏州之行,自己最在乎還是愛妻的安危。和談與停戰這東西,完全是官面上的事情,該怎麼着還是怎麼着。中規中矩就是了,只是該怎麼營救愛妻呢?這是林昭最爲擔心的問題。
時至今日,林昭才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認真盤算過這個問題,到目前爲止,尚沒有完整的應對之策。可是而今,距離綏州不過數十里地了,該怎麼辦呢?一想到這裡,林昭頓時汗如雨下!
之前或許是因爲不瞭解狀況,故而沒有具體的應對之策,想着到了綏州之後在見機行事。而今覺得,如此做法,怕是有些風險。
可是自己這邊能做什麼呢?林昭覺得,必須要詳細謀劃一下了。在清澗城的時候,倒是和種諤他們商議過各種對策, 可那主要是針對和談以及可能的軍事變動。
折文芯的事情無法擺上明面,所以自然就成爲一個被忽略的因素。再者。此事對別人無所謂。只對自己一個人有影響。林昭不由暗暗自責。必須要儘快想辦法纔是。
前去綏州的阿昌和李東林倒是一支奇兵,林昭隱約覺得,他們會幫上自己,而今這種感覺也越發的強烈,對他們更是寄予厚望。只是到底能做什麼?結果如何,這些都無法預料。
“東陽兄,怎麼了?不舒服嗎?”种師道瞧見林昭滿頭大汗,故而上前關切詢問。
“沒有。興許是天氣逐漸炎熱吧!”折文芯的事情是秘密,林昭暫時不打算再告訴任何人。
不過才四月間,微風吹過還有陣陣涼意,當真就那麼熱嗎?种師道輕輕搖搖頭,既然林昭不願說,那自己有何必多問呢?
種家欠人家不少人情,此番前去綏州,不管是公事,私事,都盡力幫忙就是了。种師道清楚地記着。臨走時候伯父囑咐:林東陽少年有爲,不可多得。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你儘量與之交好,多有裨益。
除了家族的交代之外,种師道覺得做人不能太過勢力,自己與林昭也算是好友。單是衝着這份友誼,也該儘量幫忙纔是……
“東陽兄,不管有什麼事情,且都放寬心,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种師道勸慰的一句,又說道:“清澗城的斥候都派出去了,綏州那邊要是有什麼消息,會第一時間傳回來的。”
林昭輕輕點頭:“多謝彝叔,回頭再替我謝謝老大人。嘿,此番讓你來給我當副手,着實有些委屈了,辛苦!”
“哪裡?只要林侍郎不嫌棄,在下求之不得呢?”种師道打趣一句,便離開了。
林昭本來是跟着哈哈笑的,可是笑着笑着,笑容便不由自主地停滯了。沉默,取而代之的長久的沉默!
林昭在思索着綏州的行動,隨機應變沒錯,但至少需要一個大概的章程和思路。不過正如种師道所言,着急是無用的,必須沉着應對。有這麼多人幫助自己,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當然了,必須要的準備還是要有的,綏州的局面可能是一盤大棋。既然是下棋,那就少不得調兵遣將。
林昭叫過一名府州家丁,阿昌臨走的時候專門給他留了幾個人,能稱之爲心腹,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你現在回府州去,告訴大爺……”林昭壓低了聲音吩咐幾句。
“是,姑爺!”這些人都是折文芯一手調教出來的,故而對林昭十分忠誠,聽到吩咐之後立即帶着兩個人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种師道剛好快步而來,遠遠地瞧見之後,輕輕一笑,呼喊道:“東陽兄,綏州消息!”
一聽是綏州消息,林昭頓時從地上彈了起來,飛快奔了過去。
“怎麼樣?”尚未到跟前,林昭便急忙詢問。
“綏州那邊來訊息了,西夏主持和談的人物叫拓跋石。”
“拓跋石?有了解嗎?”林昭對西夏那邊少有了解,鴻臚寺和禮部給的資料也十分有限,倒是种師道他們這些邊軍將領,或許多有了解。
“只知道此人乃是西夏王族,四十多歲,老成持重!”很可惜,种師道提供的線索也極爲簡單。
“哦?!”
种師道搖頭道:“這不是重點,有靈狐衛士出現在綏州,據說樑太后的貼身護衛罔萌訛可能在綏州!相比之下,拓跋石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罔萌訛?”林昭聽种師道略微解釋之後便明白了,原來是西夏的張易之,嘿嘿,有些意思。爲了救弟弟,樑太后把情郎都派來了,當真不容易啊!
“此二人,一明一暗,東陽兄當需小心啊!”种師道意味深長,也深感局勢越發有些複雜了。
“好!”林昭一邊答應,心中卻思緒不斷,罔萌訛?他似乎想到了點什麼,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也罷,總之綏州現在的狀況是越發的有意思了,似乎也有越來越多的可乘之機,可惜自己鞭長莫及。只能期待着,阿昌那邊要是能有點進展,那可就最好不過了。
如今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綏州即便是龍潭虎穴,而今也是闖一闖了!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林昭這邊開始瞭解西夏和談的使臣,西夏那邊同樣也有了解。
綏州驛館,罔萌訛到來的時候,一個四十多歲的,雄壯卻不失斯文的男子走了過來,整個人看上去很穩重,眼神之中也有幾分睿智,頗有威勢卻也平易近人,此人正是西夏和談使拓跋石。
“拓跋石見過罔萌訛侍衛!”
拓跋石乃是党項第一大姓,可以說是西夏王族,乃當今國主李秉常乃是五服以內的長輩。按理說身份依舊足夠尊貴了,可是見到罔萌訛的時候,還是得畢恭畢敬了。
沒辦法,誰讓人家罔萌訛是太后禁臠呢?深受寵愛呢?枕頭風這東西是很可怕的,這種人根本就得罪不得。這種待遇與武周時期的薛懷義、張易之、張昌宗等人的狀況無異。薛懷義受寵之時,武三思、武承嗣等人爭相爲之執馬鞭。後來張氏兄弟得寵,則是親切呼喚五郎、六郎。
罔萌訛而今在西夏就是這等待遇,所以即便是拓跋姓氏的王族也不得不低調點。當然了,拓跋石之所以恭敬,與他本身是樑太后的親信有關係。試想一下,關乎到弟弟性命的和談,樑太后能放心用外人嗎?
這種感覺讓罔萌訛很是受用,雖說面首這樣的職業有點不光彩。可若非如此,他而今不過好是個侍衛, 見到這些大人物少不得要低聲下氣。而今換過別人對自己點頭哈腰,那種感覺相當的爽快!
也正是因此,讓罔萌訛逐漸的有些飄飄然了,甚至有些忘乎所以。權力和虛榮都一旦沾上了,再想要放下就難了,故而罔萌訛才越發害怕失去擁有的一切。
“拓跋大人客氣了,今天我來是想要向你轉達一下,太后對和談的一些訓導!”罔萌訛少不得要拿腔作勢,虛榮一番。
“請示下!”拓跋石也是無可奈何,誰讓人家是太后的心頭肉呢?今日讓自己在前面和談,身後卻跟着一個罔萌訛,說起來倒是一明一暗,相輔相成?可最終到底是誰聽誰的呢?到最後怕是相互掣肘,多有麻煩。尤其是罔萌訛這種人,一個近身侍衛,談判這種事他能懂得多少?
儘管拓跋石心裡不滿,可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能暗暗祈禱:只要到時候別給自己添亂,當真就謝天謝地了。他並不知道,樑太后已經親自到了綏州,若是這樣的話,那情況還好一些。太后英明睿智,怎麼都比這個小白臉強!
罔萌訛依舊是那副姿態,說道:“太后說了,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將國相從宋朝人手中換回來。”
“是!”這是最重要的原則,在興慶府的時候,樑太后便曾經面授機宜。
“還有,既然是和談,宋夏兩國從此之後化干戈爲玉帛,那麼宋朝人也就該徹底撤出綏州!”
“這……”拓跋石心裡想着,這怕是不大好辦。在戰場上,西夏軍隊可是沒佔到什麼優勢。
“我給你說,不必擔心!”罔萌訛似乎看出了拓跋石的難處,說道:“宋朝和談使叫林昭,他的妻子在我們手……”
話才說了一半,門口邊有人稟報道:“宋朝和談使團已經進入綏州地界了!”
罔萌訛苦笑道:“嘿,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