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世琚匆匆回到從前的吳越王府,現在的餘杭郡王府時,錢氏驚訝地發現,自己留下了二十多個看護之人竟然不見了,而寶藏地庫的門已經被打開。
“怎麼回事?”
李逢迅速派了幾個心腹下去探查,片刻之後有了結果。
“地庫被人打開了,裡面散落着珍寶金銀,似乎被人拿走了許多!”
很顯然是有人監守自盜!
“該死!”無論是趙世琚還是錢氏都惱怒不已!
對於他們而言,失去的並非只是一些金銀,更重要的是信心。
留下的那些看護者想必是發現他們處於劣勢,繼而失去了信心,從地庫中取出金銀逃走了。
趙世琚冷冷道:“算了,以後有機會再和他們算賬,趕快搬運財物!”
王府之中有不少馬車,這會都派上了用場,一箱箱的財寶被從地庫之中搬出來。耀眼的明光,珍寶金銀數不勝數,忍不住讓人驚歎!
吳越錢王在兩浙十三州經營近百年,儲存下這些財寶也不足爲奇,趙世琚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神采。
這些東西將是他東山再起的資本,今日輸了,來日還有機會再回來了。
李逢則是叫苦不迭,這麼多的珍寶能帶走嗎?而且勢必會延誤逃離的速度,命都沒有了,財寶又有什麼用呢?何況今日一走,還真的能東山再起嗎?想到這裡心中只有苦笑,幾欲滴血。
不過李逢是那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人物,對於趙世琚可以說是愚忠。既然他說要運走,那就這麼着吧!
奈何趙世琚一點都沒意識到,財寶裝了好幾大車,仍舊不滿足。
結果可想而知,很快他就成爲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的典範。
林昭在平息拿下北門之後。很快派人通知了鄭獬!
鄭知州沒想到林昭真能成功,心中很是慶幸。要是杭州失守,他的罪責就不是一般的大,現在情況還好。至於頭功被林昭摘走,他也沒什麼怨言,這是人家硬打硬拼殺回來的。聽報訊的士兵說,林昭身先士卒。身上滿是鮮血,正經是玩命啊!
沈括聽說之後則是嚇得不輕,得知林昭安然無恙之後,才放下心來。說起來,還要感謝蘇岸安排的那些高手武士,貼身保護在前。危險之時才得以倖免。
鄭獬當即調動兵馬,趕去北門增援,同時王愷西門的攻勢依舊猛烈。
很快駐軍便殺入北門,進入杭州城,與叛軍展開巷戰。
相比之下,趙世琚的兵力着實不多,這正是他幾乎必敗的短板。如果能迅速掌控杭州。藉助高大的城池,進入對峙局面是可以的。
但是現在,情況明顯對趙世琚不利。尤其是他本人離開,前去王府裝寶貝去的,沒有指揮,叛軍頓時羣龍無首,四下裡凌亂的如同一盤散沙。加之有些屬下得知趙世琚去運財寶的消息,以爲是主人要攜寶出逃。哪裡還有心戀戰。
因此城中叛軍頓時潰敗,很快便覺察到趙世琚的行蹤,加之之前已經知曉餘杭郡王府着火的事實。趙世琚在那裡?王府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呢?與趙宗詠父子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
好奇之下,林昭當即率人殺到王府去了,到來的時候,趙世琚兀自還在裝運財寶!
“啊!”
見到林昭率軍到來,錢氏知道一切都完了。一聲驚叫。
李逢則是悄然閉上眼睛,失望與遺憾……太多複雜的心情涌上心痛,也許這是註定的結局!
林昭的出現無疑是當頭棒喝,趙世琚終於醒悟過來。看着衣裝帶血的林昭,冷冷一笑。不過笑的很苦澀,笑的很無奈!
一切都完了……
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趙將軍,沒想到啊!”林昭似笑非笑,此刻已經是個勝利者。
“沒想到?哼,你還有什麼沒想到的?”趙世琚苦笑道:“這時候說風涼話不合適?”
“確實有很多沒想到……”林昭笑道:“比如將軍爲何對王府如此親睞?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將軍如此留戀,甚至連逃命都忘記了!”
十幾車的東西擺在眼前,明晃晃的金銀財寶看得人有些眼暈,同時也有些震驚。
這些財物哪裡來的?難道餘杭郡王家如何有錢?他們是來劫財的?林昭心中滿是疑惑若是事情屬實,那趙宗詠父子可就又多上一條,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了!
恰在此時,趙仲曄出現了。他從西湖浮水溜走之後,等到趕回杭州城,叛亂已經被基本平定,餘杭郡王世子的身份讓他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只是守城的士兵有些奇怪,東陽郡公怎麼渾身溼淋淋的,如此狼狽?
趙仲曄一直擔心王府出事,因爲今晚一切事情都發生的太蹊蹺。進城之後他明白了,叛亂確有其事,看來這一點林昭並未說謊,那麼王府到底是怎麼回事?心中的疑惑就更加了。
當趙仲曄匆匆忙忙趕回王府的,萬萬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幅場景。王府許多房屋被燒燬了,地上死屍不少,足可見傷亡不小。最震驚的則是地上的大坑,還有那許許多多的金銀財寶……
王府裡竟然有這麼多錢?趙仲曄當時除了震驚還是震驚,當時的心情已經找不到一個確切的形容詞了。
“哎呦,這不是東陽郡公嗎?你怎麼回來了?鄭知州沒好好保護你嗎?”如此難得的機會,林昭怎麼肯放過呢?此時不奚落挖苦,更待何時呢?
趙仲曄還沒回答,那邊趙世琚笑道:“着急趕回來自然是爲了錢嘍,我不過只要十幾車而已,何必如此緊張!”
難道這些財富真是王府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餘杭郡王府的富裕程度快超過大宋朝三司衙門了,當真是富可敵國啊!
短暫的驚愕之後,趙仲曄也反應過來,他很清楚趙世琚這句話的險惡用心,產生的後果會何其可怕!
“不不,這些與我們王府沒關係。我只是着急趕回來查看王府火情!”趙仲曄連忙否認。
見到這個情況,趙世琚嘿嘿一笑,彷彿十分得意似的!當此之時,失敗已經註定了,生命可能也即將告終,仔細想想一切的源頭不正是爲了這些財寶嗎?可是到頭來呢?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財寶沒有拿到。白白搭上了性命,還平白便宜了宋官家趙頊,辛辛苦苦,原來是爲他人作嫁衣裳。
趙世琚如何能甘心?既然什麼都帶不走,豈能就這樣便宜你們,不給你們找點事怎麼能行呢?由此留下個芥蒂。讓趙宋皇室鬧騰去吧!
“趙世琚,你胡說什麼?燒了我們王府也就罷了,還想污衊我們,你究竟居心何在?”趙仲曄立即出生喝罵!
“污衊?”趙世琚冷笑一聲道:“你們父子真乾淨嗎?有點自知之明,千萬別侮辱了污衊這兩個字。”
趙仲曄心裡咯噔一下,趙世琚謀反的消息他們一點都不知道,足可見藏的有多深。連王府之下有寶藏這種事他都知道。那麼其他的呢?關於王府,關於自家,他到底知曉多少事情?趙仲曄不由暗暗心驚,唯恐趙世琚在“信口開河”,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語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明明可以據理力爭,可惜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你……”趙世琚轉身道:“林昭,這裡交給你了。希望你調查清楚……王府的損失你看着辦,最好別惹得父王不快,否則必定向太后與官家參你……”
參我?林昭冷笑一聲,此刻的趙仲曄還想仗勢欺人!
上疏官家,你敢嗎?他已經揣摩到一些皇帝的心思,趙頊怕是早就有動他們的意思了,只不過比較謹慎罷了!這次只要留下口實。餘杭郡王府必定還有好果子吃!至於太后,難道她會偏幫着外人,而不向着自己的親生兒子?
不過這倒是提醒他了,必須要鐵證如山。拿到真憑實據,這一切就指望陳琦了!至於趙世琚的話,目前是半信半疑,畢竟趙世琚身份敏感,證詞的真實性有限。如果餘杭郡王府真靠販賣私鹽獲得如此多積蓄,那簡直不可想象,同樣是敏感的驚天大案!
趙仲曄走了,趙世琚甚至沒有多正眼瞧過他,根本不曾把他放在眼裡,而是看着林昭,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方家村血案!”如此對手,讓他死個明白吧!
趙世琚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與不解,身邊的李逢更是心頭一震,厲聲喊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縣令以爲自己做的很隱秘是嗎?”林昭笑道:“可有句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想以此牽連出唐慶元,然後將矛頭指向陳琦和郡王府嘛!
可你想不到,事情就是這麼巧,唐慶元的外孫女派人前去方家村,剛好目睹了血案。跟蹤你的手下去了釀酒作坊,去了你餘杭縣衙!”
“什麼?”李逢震驚不已,原以爲做的非常隱秘,想不到從一開始就出現了這樣大的紕漏,當真是……
“想不到唐家還有活口,唐慶元的外孫女是誰?”
“你見過他,還傷了她!”高人之間不需要拐彎抹角,林昭只是略微一提,趙世琚等人便明白了。
“哈哈……天意啊,天意!”趙世琚忍不住放聲狂笑。
林昭道:“所以,你不必自責,失敗並非你的過錯,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巧合?當真是個巧合……”趙世琚笑的更苦澀,逐漸的笑容也凝固了,甚至說不出一句話來。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堂堂太祖子孫,是絕對不會受趙頊小兒之辱的!”趙世琚冷冷道:“有你這麼個對手,輸得不冤枉,給你留下了一些有意思的好東西,希望你喜歡……”
話音落地,趙世琚抽出隨身的寶劍,據說是太祖趙匡胤遺留之物,橫頸自刎……
“將軍,不要……”李逢已經料到趙世琚要做什麼,及時搶出去想要阻止,可惜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鮮血飛濺,趙世琚在一剎那終結了自己的生命!謀反在歷朝歷代都是罪無可恕,等待他的或許是死亡,或許會因爲身份特殊而死的體面些。但是很明顯,他不願意受那麼屈辱,想要死的更有尊嚴一些。
同時也是儘可能少連累家人,在原本的歷史中,趙世琚與李逢謀反應該實在熙寧八年。也許那個時候,他們繼續招兵買馬,能夠準備充足。因爲林昭的到來,歷史的軌跡已經悄然發生改變,使得這場叛亂整整提前的六年。
宋神宗還算仁慈,趙世琚被允許自殺,其子孫免於死刑,不過全部流放監禁。他則是被從宗室族譜中除名,甚至連的父親趙從贄的墓誌中都不再有他。至於其父親,兄弟叔侄則都因此多少受到連累,爵位職務都被降級。
現在叛亂提前了六年,同時以失敗告終,趙世琚依舊自刎,至於其他人的命運……一切都有待皇帝趙頊決斷……
錢氏見丈夫自刎,當即悲傷大作,趙世琚落到今日這個地步,她也有莫大的責任。在之前的利益結合之中,不知不覺間,她早已深愛上趙世琚。今日這種局面,還有和顏面也無半分機會苟活於世,不能同生,那就共赴黃泉吧!
錢氏隨身也攜帶有兵器,猛地刺入腹中,倒在了趙世琚身上。她痛苦地掙扎着,伸手過去抓住丈夫已經開始有些冰涼的手,嘴角擠出一絲笑意,逐漸地沒了聲息。
“將軍,夫人!”李逢跪倒在地,傷心不已!
林昭趕忙派人上前將李逢控制起來,奸佞授首是好事,可要是叛亂的匪首全部自刎,就不好向朝廷的交代了!
一夜的忙亂與拼殺,啓明星已經出現在東方,天快亮了!皇帝趙頊登基以來的首次謀反,來的也快,去的也快,就此劃上了句號。
接下來是一系列的善後事宜,原以爲是簡簡單單,可誰也沒想到,善後竟然比平叛更加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