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此言一出,又如巨石擊湖!激起千層大浪。各族貴侯無不訝異變色,失聲低呼。
拓拔野大吃一驚,心道:“怎地從未聽他提起此事?難道竟是昨日我走後之事?”剎那之間,眼見黃土大殿中羣雄茫然相覷,武羅仙子等人蹙眉不語!即便白帝、西王母的眼神也有些迷惘疑惑,心中一動,登時恍然。姬遠玄必是不滿水妖咄咄相逼,情急之下,纔想出這麼一個不得已的法子。
心道:“姬兄弟年少英雄,頗有王者之氣!對纖纖似乎又頗有情意。倘若纖纖當真嫁給了他,也是一件美事。況且如此一來,四族聯盟便更加鞏固親密了。”想到此處,忍不住微笑起來。
白帝與西王母對望一眼,咳嗽一聲,微笑道:“是了,姬公子昨日的確曾提及此事,只是當時寡人與王母都忙着準備蟠桃大會,一時無暇思忖。”
纖纖低“咦”一聲,身子微顫,飛快地瞥了姬遠玄一眼,俏臉瞬間飛紅。
八合大殿一片嘈雜喧譁,均覺枝節橫生,波瀾將起,不少人笑嘻嘻地等着看熱鬧。水族衆貴侯雖對十四郎無甚好感,但並非糊塗之輩,知道一旦王族與金族聯姻,事態則大大不妙,當下議論紛紛,面露警戒之色。
十四郎驚怒交集,正要說話,卻被天吳傳音制止。天吳嘿然道:“西陵公主美貌絕倫,蘭心慧質,難怪姬公子對她如此傾心。只是金水相生,自然之道。燭公子與公主實乃天作之合,若能順天應勢,同結百年,必定天地歡悅,風調雨順,一掃當下大荒頹亂之氣。我們又何必逆天行事?”語中要挾之意了了分明,金族羣英眉頭大皺,極是不悅。
姬遠玄朗聲道:“白帝陛下,王母娘娘,自然之道在於順其自然。天下萬物,五行相生,又豈只侷限於金水?男女之禮,在乎心心相印。相知相喜,才能水乳交融、陰陽調和。這與天時何干?與運勢何干?不顧男女之禮、自然之道,動輒以天時運勢壓人,纔是逆天行事……”他侃侃而談,悅耳動聽,衆人都如清泉漱耳,心曠神怡。
姬遠玄又道:“姬遠玄雖無德無能,不知什麼天地運勢,卻對公主情真意切,知道如何竭心盡力地讓公主太平幸福……”
成猴子拍掌喝彩道:“說得好,說得妙,說得泥水裡癩蛤蟆蹦蹦跳!”
衆人知他挖苦十四郎,均覺莞爾,心道:“比起姬公子這人中龍鳳,十四郎當真便如同一隻癩蛤蟆,惡俗不堪。若換了是我,自然選姬遠玄,不會選這跋扈輕狂的小子。”
姬遠玄踱步而出,朝着白金大殿彎腰行一大禮,恭聲說道:“姬遠玄再次拜請白帝、王母,望將西陵公主下嫁遠玄。姬遠玄此生此世當視她如珍寶,呵護寵愛,不離不棄。”聲音洪亮,清清楚楚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
纖纖聽得嬌羞益甚,臉頰更紅,但嘴角卻忍不住泛起得意而歡喜的笑容,笑吟吟地朝拓拔野瞟去。畢竟當着天下英雄面前,得到當今大荒聲名昭著的黃帝少子的青睞、示愛,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何況這幾日的相處,使得她對這俊朗少年也增生了一份由衷的好感。
八殿鬨然,許多貴侯少女聞言又是感動,又是妒羨。姬遠玄溫儒俊雅,談笑間寥寥數語,便暗暗扭轉局勢!搶盡風頭,令天下英雄無不刮目。
六侯爺拍腿嘆道:“這小子的舌鋒比你還要毒辣,綿裡藏針。最要命的是溫柔多情、皮厚嘴薄,果然是天生的女人獵手,拓拔磁石,你我都被比下去啦!”
拓拔野微笑不語,心道:“姬兄弟這一戰嬴得輕鬆漂亮,天下人心都站到他這邊來了!妙極妙極。”心下大感輕鬆。
水族羣英面色古怪,一面對天吳父子碰得灰頭土臉頗感幸災樂禍!一面又對姬遠玄大放異彩頗感惱恨。烏絲蘭瑪碧眼微眯,紫脣勾翹,笑吟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吳雙眸在黑木面具之後閃動精光,微笑道:“姬公子能言善辯,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佩服佩服。可惜黃帝英年早逝,不能親自爲姬公子提親!真真令人扼腕。”姬遠玄面色陡變,周身僵直,滿臉悲怒憤鬱。
拓拔野大怒,心道:“這老賊忒也可恨!故意點破姬兄弟喪父,沒有強大靠山,想要藉此增加十四郎的勝算。身爲一代宗師,行事卻如此狹隘卑劣,實在令人不齒。”
天吳惺惺作態地嘆息幾聲,轉身道:“白帝、王母,燭真神特令天吳帶來兩箱薄禮,聊作聘金。”
十二名黑衣大漢彎腰將沉香木櫃打開,萬千絢光沖天破舞,繚繞如虹,殿內寒氣大作。衆人失聲驚呼道:“落虹玄冰鐵!”
兩個巨大的沉香木櫃中,一個裝滿了各種極至珍稀的寶石貴玉,絢光耀射,另一個則裝了一整塊巨大的青黑色鐵石,彩芒隱隱流動,寒氣襲人,正是北海玄冰鐵中最爲上等的落虹玄冰鐵。
落虹玄冰鐵深埋北海海底,難得一見,相傳爲上古海龍兇獸屍骨所化,水族數百年來也不過掘得九百六十斤而已。其質剛韌無雙,乃是煉製神兵利器的絕佳材料,是大荒羣雄夢寐以求之物。這塊落虹玄冰鐵完整純淨,足足有八百斤重,實是天下至寶;水族將之作爲聘禮,可謂貴重之極!
天吳朗聲道:“燭真神說,白帝想制良琴,始終不得佳木;倘若白帝願將公主許配燭公子,他便將這落虹玄冰鐵作爲聘禮送與白帝,或許可製成天下第一名琴。”
少昊笑道:“倘若白帝不肯呢?”
天吳嘿然道:“倘若果真如此,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燭真神親近喪子,又不能與貴族聯姻,一定失望得很。我也只能將這落虹玄冰鐵帶回北海,煉製兵器,或許他日能派上用場。”威脅之意更是赤裸裸不加掩飾。
金族羣豪大怒,紛紛止住,冷冷地望着他。陸吾笑道:“那倒的確可惜得很。不過崑崙山上的上佳鐵石數不勝數,陛下想要制琴或是煉兵,倒也不愁沒有來歷。水伯只管放心!”
八合大殿中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海外小國貴侯大是驚恐,紛紛屏息四望。
烏絲蘭瑪微微一笑,柔聲道:“大家說了這麼久,也不知白帝和王母究竟什麼意思呢?”碧眼秋波似笑非笑地凝視着西王母。
西王母淡淡道:“燭真神如此美意,我們豈敢推拒?”衆人轟然,卻聽她話鋒一轉,又道:“只是姬公子少年英雄,天下讚譽,也是第一等的人才。昨日又提親在先,若是此刻拒絕他,未免太過不近人情。這可真是讓人爲難呢!”
不知是誰尖聲叫道:“那還不好辦?只需開口問問西陵公主,她喜歡誰,便嫁給誰唄!”
衆人轟然稱好,只有水族中人臉色大轉難看。十四郎高瘦囂狂,與俊朗謙恭的姬遠玄相比實在差距太遠,西陵公主芳心誰屬,那還用說嗎?
天吳淡然道:“自古兒女婚姻,全系父母之命。這等大事,又豈能讓兒女做主?”
拓拔野哈哈笑道:“不能讓兒女做主,難道還能讓外人做主嗎?白帝家事,干卿何事?你又何必指手畫腳,操這份閒心?”他對天吳厭憎之極,見他跋扈,忍不住出言相譏。
天吳霍然一震,猛地回過頭來。黑木面具後的雙眼緊緊盯着拓拔野,精光爆閃,淡淡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當年僞造神帝聖旨、冒充使者的小賊。想不到今日搖身一變,竟成了龍族太子、座上貴賓。真是可喜可賀。”
龍族羣雄紛紛怒罵,拓拔野伸手製止,微笑道:“這有什麼奇怪?在你這等竊國竊侯的卑鄙小人眼中,天下誰不是盜賊?我倒有些奇怪哩,原以爲你不過會殺人放火,屠戮婦孺,沒想到最擅長的還是溜鬚拍馬,寡廉鮮恥。一不小心連親生兒子都賣給別人了。如此廢物都能賣出價錢,真是可喜可賀。”
纖纖聽得大快,“噗哧”一聲笑將起來,春花嫣然,俏麗奪目。這一笑更將她對十四郎父子的厭憎表現無遺,土族羣雄無不大喜。
水伯天吳雖爲大荒十神之一,武功法術深不可測,但爲人兇險冷酷,好耍陰謀,水族中人對他也頗爲厭懼,此刻聽拓拔野如此嘲罵,非但不出聲喝止,反而暗自拍手稱快。
天吳畢竟是神位人物,不能與後輩小子糾纏不清,當下哼了一聲,只當沒有聽見。十四郎怒視着拓拔野,雙眼恨火欲噴。
白帝溫言道:“纖纖,燭公子與姬公子同時提親,不知你意下如何?”衆人一凜,紛紛凝神觀望。
纖纖雙頰嫣紅,眉睫低垂,指尖輕輕地纏繞着頸前的星石項鍊。秋波流轉,瞥了拓拔野一眼,突然眼眶一紅,傷心悽絕,咬牙道:“我誰也不嫁!”
衆人轟然,原以爲她必定選擇姬遠玄,想不到竟出此言。心下均想:“定是姑娘家害羞,不好意思當庭作出選擇。”羣仙宮中氣氛登時有些尷尬。土族豪貴面面相覷,頗爲失望,姬遠玄雖微笑不語,卻也掩不住失落之色。
六侯爺捅了捅拓拔野,低聲嘆道:“小妮子還是喜歡着你呢!嘿嘿,姬小子終究比不過拓拔磁石。”
拓拔野微微一震,想起剛纔她那電光一瞥,溫柔悽惻,傷心甜蜜,說不盡的千般哀怨,萬種纏綿,令他矍然心驚。經歷了這麼多是是非非、坎坎坷坷,她對他的柔情竟似更深更韌!絲毫難以撼動、改變。
心中酸苦,微帶一絲甜意,正要舉杯飲酒!卻撞見姑射仙子澄澈的目光,溫柔、淡雅、親密,又帶着淡淡的捉狹之意,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思所想。拓拔野臉上一紅,微笑着朝她遙遙舉杯。
她雙頰亦是一紅,似乎生怕被別人瞧見,立時別開頭去。但睫毛顫動,似乎仍在偷偷地注視着拓拔野,嘴角笑意淡淡地漾開來。
拓拔野心中大跳,登時將憂慮拋飛到九霄雲外。想起昨夜那一吻的銷魂滋味,情火如熾,恨不能將她重新擁入懷中,恣意愛憐。
正自胡思亂想,卻聽烏絲蘭瑪柔聲道:“這可難辦得緊啦!原來西陵公主兩個都不喜歡呢!不過今日蟠桃大會,天下英雄畢集,這幾千男兒中,總有一個能入得了公主慧眼吧?”
話音方落,青木大殿中,突然有個清瘦英挺的碧衣男子大步而出,高聲道:“木族黑白島黑白郎君杜嵐,對西陵公主一見傾慕!如蒙公主垂青,死而無憾!”羣雄轟然,譁聲大作。
拓拔野曾聽蚩尤說過,距離蜃樓城三百海里的南面,有一大島!黑石白沙,故名黑白島。島主黑白郎君杜嵐,乃是木族世襲貴侯,祖上杜千秋乃是木族六百年前的大長老,赫赫有名。
杜嵐年不過三十,孤高自傲,與族中顯貴極少往來,乃是木族中一個頗爲神秘的高手。每日在島上聽琴調曲,弄月吟風,極是風雅。自創“忍術”,能遁天入地,變化無形,還可摘葉傷人,聚水爲兵。雖然很少與人動手?但寥寥幾次決鬥,三招擊殺東海虎梟,一葉擊敗流火七風,卻已足以威懾羣雄。當年以喬羽在東海的威名,亦不敢冒進黑白島海域。想不到今日他竟不顧“燭鼓之”,擅自向纖纖提親。
白帝、西王母還未回答,又有一個魁梧英武的紅衣男子從赤火大殿風風火火地衝出,大聲叫道:“俺是南焱城龍石,喜歡纖纖公主,希望白帝、王母給俺一個機會!”
衆人譁然,轉眼之間,又有十幾人離席快步奔出,大聲自報門庭,加入提親之爭。每一個人都是五族中聲名顯赫的貴侯王族,其中又以木族華莛城城主無相、火族名門世家公子紫無憂、木族大將軍刀楓、火族“不死神鵬”狄朋最爲有名。
纖纖嬌美俏麗,早令八殿中的許多男子抨然心動,兼之又是金族公主,地位超然,更增添了萬二魅力。若能在蟠桃會上贏得美人芳心,成爲金族駙馬,實是風光無限,更可憑藉金族的強力支援,一躍成爲大荒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之一。這等誘惑有誰可擋?起初,衆人見“燭鼓之”提親,都大感懊惱沮喪,忌憚燭龍,不敢橫刀奪愛;但西陵公主既已拒絕,他們登時見獵心喜,再不肯錯失良機。
眼見提親之人越來越多,八合大殿喧騰如沸,不少好事者更是乘機大肆起鬨。
柳浪大呼糟糕,嘆道:“倘若只有姬遠玄和那小賊提親,纖纖公主一口回絕,倒也讓他們無話可說。眼下這麼多人跑出來湊熱鬧,勢成騎虎,可讓白帝、王母難辦得很了!稍有不慎!只怕要落人話柄,水妖更會乘機挑撥添亂!”
六侯爺點頭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烏絲蘭瑪唯恐天下不亂!其心可誅。”瞟了一眼烏絲蘭瑪,吞了口口水!壓低嗓子道:“不過這婆娘一把年紀!倒依舊水嫩得很,瞧在美人情面,侯爺就不追究了。”
拓拔野苦笑,無心與他玩笑,心想:“以纖纖的性子,只怕不管三七二十一,還是斷然拒絕。倘若如此,這蟠桃會多半要不歡而散了。”
這時,八殿環廊上已經昂然站了十八名各族貴侯,朝着金族大殿行禮,只等白帝回話。彼此之間睥睨冷視!不加理睬。烏絲蘭瑪、烈碧光晟、句芒等人盡皆含笑觀望白帝與西王母低語數句,起身道:“多謝各位垂青。諸位都是天下英雄翹楚,說句心底話,寡人恨不能有十八個女兒,一齊嫁給列位。”衆人齊齊笑了起來,緊張氣氛稍有緩解。
白帝頓了頓,又道:“只是此關小女終身大事,自當尊重其意……”
話音未落,纖纖便冷冷地說道:“我說過啦,誰也不嫁,”
衆人轟然,那十八人面色大爲難看,頗有自取其辱的尷尬之感。有人陰陽怪氣道:“西陵公主這是在戲耍天下英雄嗎?還是想當聖女,終身不嫁?”
纖纖大怒,冷笑道:“我當不當聖女關你何事?他們來提親,難道我便非要應承麼?真是可笑!”
西王母柳眉倒豎,喝道,“胡鬧!哪有如此不識體統,沒地讓天下人恥笑!”
纖纖渾身一顫,滿腔委屈、傷心一齊涌上心頭。突然覺得母親如此陌生、冷酷,又想起拓拔野與姑射仙子親密無間的神態,心底登時說不出的悽苦、悲涼、孤單,眼眶一紅,晶瑩淚珠奪眶涌出。
拓拔野心中一震!極是難過,當即便想如從前那般,將她緊緊抱住,溫柔撫慰。
滿殿肅然,衆人見西王母震怒,訓斥公主,都有些尷尬。
烏絲蘭瑪笑道:“王母勿怪,只怕是公主貴人眼高!瞧不上眼呢!”
那十八人多是世家子弟、貴族城主,心高氣做,聞言無不憤然。
十四郎在朝露閣中站了半晌,眼見許多人搶身與自己爭奪駙馬,早已狂怒難遏,若非天吳在一旁眼色制止!早已發作。此刻聽烏絲蘭瑪挑撥,再也忍耐不住,冷冷道:“原來公主是嫌我燭鼓之出身低微,配不上你嗎?”水族羣雄乘勢轟然附應。
“燭公子稍安勿躁!”武羅仙子款款起身!柔聲道:“列位都是當今頂尖人物,公主豈會瞧不上眼?依我想來,公主終究是一個姑娘家,與你們素不相識,倉促間要選擇其一!難免有些害羞迷惘。”衆人聞言紛紛點頭。十四郎哼了一聲,也不言語。
武羅仙子秋波一轉,凝視纖纖,柔聲道:“我倒有個提議,不知公主願不願意接受?”
纖纖與她一路同行,頗有親切感,此刻聽她爲自己解圍,心下感激,當下擦去眼淚,仰頭道:“仙子請說。”
武羅仙子嫣然道:“那我便說啦!公主美貌絕倫,又是金枝玉葉,唯有大荒最爲傑出的年青英雄方能匹配。我看不如來個駙馬選秀。讓所有提親的朋友相互比武較量,最後勝出的幾位之中,再由公主選擇其一,做爲駙馬。這樣,既可保證挑選出的駙馬是當今大荒最強的英雄人物,又可讓公主在這選秀過程中瞭解未來駙馬,自行選擇心儀對象,豈不是兩全其美嗎?如此風流韻事,也正好爲今年的蟠桃大會增添光彩。”
衆人竊竊私語,無不點頭稱善。更有人大聲鼓掌叫好。西王母與白帝等人對望一眼,心下大感輕鬆,微笑道:“仙子所言極是。纖兒,不知你意下如何?”
天吳、十四郎等人雖頗爲惱怒,但眼見大勢所趨,也不便反對。況且若非如此,纖纖一口咬定不嫁,他們也無可奈何。當下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纖纖低頭不語,依舊不肯應允。衆人面面相覷,不知她究竟想要如何,氣氛登時又凝重起來。西王母眉尖輕蹙!欲言又止。
六侯爺嘿然道:“拓拔磁石,看來只要你不提親,她便絕不會答應了。”
拓拔野心中一動,突然想到:“是了!纖纖性子倔強,對我又始終難以忘情。只怕當真寧可玉碎,也不願瓦全呢!倘若因此引起羣雄不滿,豈不正中了水妖下懷?倒不如……倒不如我假意提親,讓纖纖答應駙馬選秀,大不了我到了中途,故意輸給姬兄弟便是。姬兄弟若能成爲金族駙馬,則四族盟成,水妖、木妖的奸謀也隨之破滅,正是一箭數鷗的好事……”但轉念一想,又覺這般朦騙纖纖,極是不該,心下躊躇旋即又想:“我既對纖纖只有兄妹之情,就不該讓她留有妄念。倘若她當真因我終身不嫁,我的罪孽豈不更大嗎?倒不如趁着這次機會,讓她逐漸醒悟,將一腔柔情轉到姬兄弟身上。姬兄弟對纖纖頗有情意,纖纖對他也大有好感,正是佳偶良配。有他照料纖纖,我也該放心了……”
一念及此,心意已決。當下霍然起身,朗聲道:“白帝、王母,東海龍族拓拔野,向西陵公主提親!”
八殿譁然,衆人無不紛紛朝他望來。纖纖嬌軀一顫,驀地擡頭,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蒼白的臉容突然變得嫣紅!煥發出嬌豔的光彩。
拓拔野不顧六侯爺等人吃驚追問,昂然離席,大步而出。眼光四掃,只見衆人驚異訝然,神色古怪,許多貴侯女子又是吃驚又是失望,咬脣蹙眉,目光幽怨,竟似大感可惜、妒忌。
眼角掃處,見姑射仙子惑然地望着自己,眸光迷離,眉黛之間掩不住淡淡的失望。拓拔野心中一跳,急忙以極快的速度朝她傳音解釋了自己的動機。
姑射仙子微微一震,眉頭舒展,似乎如釋重負,但不知想到了什麼,俏臉立時又轉通紅,眼中羞意大作,別過頭去。
卻聽烏絲蘭瑪笑道,“這可有些出奇啦!拓拔太子不是西陵公主的兄長嗎?怎地竟向自己妹子提親?”
衆人譁然,水族、木族中登時有人唱和嘲諷,口出不遜。
西王母淡然道:“水聖女這話也有些出奇呢!拓拔太子與西陵公主並無血緣關係,爲何不能提親?”
少昊嘆道:“早知如此,我也提親了……”被西王母冷冷地斜了一眼,噎住半句,哈哈一笑,只管飲酒。
白帝溫言道:“纖兒,武羅仙子的提議,你看如何?”
纖纖凝視着拓拔野,俏臉醉紅,芳心劇撞,恍惚如在夢中。半晌方嫣然低聲道:“孩兒願意。”歡喜害羞,聲音竟變得沙啞不可聞。
衆人轟然,白帝、王母面露喜色,舒了一口氣。低聲相互計議。羣雄眼見有熱鬧可瞧,都極是興奮,提親的十八人亦精神大振,調息運氣,做好充足準備。
拓拔野也如釋重負,在四海殿前的圍廊站定。只聽姬遠玄傳音嘆道:“拓拔兄弟,遠玄敗給你了。纖纖姑娘對你情深一往,這駙馬選秀我不參加也罷,”
拓拔野吃了一驚,連忙傳音告訴他自己的計劃,苦笑道:“我只當纖纖是親妹子,姬兄弟若不參加,那便枉費我的一番苦心了。”
姬遠玄聞言又驚又喜!驀地一皺眉頭,搖頭傳音道:“不行,倘若你故意輸給了我,而我僥倖贏得纖纖姑娘的芳心,日後她若是知道了,還不恨我一生一世嗎?拓拔兄弟,你既欲參加選秀,要嘛不與我比鬥!要嘛便竭盡全力。”
拓拔野知道多說無益,當下微笑應允。姬遠玄大喜,傳音笑道:“你我雖是朋友,待會兒到了‘情場’之上,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當是時,西王母輕輕鼓掌,一個白衣童子託着一個銅盤跪到纖纖案前,盤中赫然放了一個圓碩的大蟠桃,黃裡透紅,幼嫩多汁,令人望之食慾大開,恨不能立時咬上一口。
西王母微笑道:“大家先別心急,很快便要上蟠桃了,每人必定都有一個呢!”衆人哈哈大笑。
西王母道:“這顆桃子是今年五千顆蟠桃中最大的一顆,專門爲未來的駙馬準備的。駙馬選秀,最後決出三名勝者,再由西陵公主親手將這顆蟠桃交給其中鐘意的一個……”
衆人轟然大笑,都覺這法子妙極。有人叫道:“白帝忒也小氣,怎地只給駙馬一個桃子?”羣雄又是一陣大笑,氣氛越發輕鬆。
白帝從腰上解下一柄冰雪似的白金彎刀,輕輕一彈,無聲無息地落在纖纖的案上,笑道:“這柄泠雪刀是金族的一件寶物,誰成了駙馬,這刀便歸誰啦,寡人雖然兩袖清風,卻不能讓天下人笑話寡人對女兒吝嗇!”
衆人轟然,泠雪刀乃是金族著名神器,當年爲金族聖女鹿臺仙子所有,削鐵如泥,神力無窮,封印了上百種兇獸,乃是天下人求之不得的寶物。提親的羣雄聞言更加躍躍欲試。
烈碧光晟突然起身嘆道:“這等誘惑,越發讓人難以抵擋啦!寡人也想試上一試,不知公主會不會嫌我太老呢?”
八殿登時又是一陣騷動,想不到新任赤帝竟也難敵公主魅力。
拓拔野大怒,這奸賊當日勾結水妖、句芒,屢次陷害纖纖,數番囚禁折辱,甚至險些將她送入火山烈焰……自己尚未找他算帳,他竟然還敢忝不知恥向纖纖提親!
纖纖杏眼微眯,顯是怒極。但她自從聽到拓拔野公然提親之後,心情大好,冷笑道:“多蒙烈長老青睞,我可不敢當呢!只怕你成了駙馬,哪天興起,又將我投入火山中去。”八殿中許多人不知當日之事,聞言愕然。
烈碧光晟神色自若,朗聲道:“當日受小人讒言挑唆!寡人竟將公主誤當作壞人,多有得罪之處,現在想來,真是慚愧不已。正因如此,寡人越發想要將功折罪,迎娶公主,好好地彌補從前的錯失。”
纖纖柳眉一揚,又想挖苦!但見西王母輕輕搖頭,便強行忍住,心想:“即便他最後位列前三,我不選他便是。”當下冷笑一聲,不再理會。
一人格格笑道:“西陵公主豔壓羣芳,連赤帝都心動了,何況我江冰戀?”眼似秋水,黑髮如絲緞,紫裳飄舞,赤足勝雪,腰間懸掛月牙石劍,竟似一個絕世美女。身影過處!香風濃烈。衆人瞧得呆了。
拓拔野心下一凜:這江冰戀難道竟是水仙城的自戀狂嗎?水族水仙城城主江冰戀,俊美絕倫,常顧影自憐,是以又有雅號曰“江冰戀影”。此人雖然愛美成癖,但真氣、法術修爲,都臻真人級,甚至被列入“水族十小仙”中,實力不可小觀。但他素來自戀絕頂,不屑女色,何以竟會對纖纖如此着迷?
這時又聽一人叫道:“如此風流盛事,豈可缺我李白石?”衆人又是一陣騷動。只見一個高冠大袖的英俊男子從黑水大殿灑然而出,竟是素以風流著稱的水族長老李白石。
又有人笑道:“我與李長老形影不離,這等美事更不可例外。”俊朗高大,顧盼神飛,竟是水族著名的世家公子、素以勾引良家美女聞達天下的白雲飛公子。
黑水大殿中轟然如沸,不斷有人起身加入,轉眼間竟又多了五人。這五人無一不是年青英俊的水族高手,八殿女子驚呼迭起,懊惱更甚。今日天下所有單身俊男,似乎都被纖纖吸引,聞風而動。
八殿之中,唯有纖纖視若不見,聽若不聞,只是癡癡地凝望拓拔野,想着他適才所說的話,紅着臉,嫣然微笑。每一次回味,心中的幸福快樂,幾乎都要爆炸開來。
拓拔野渾然不覺,皺眉心想:“燭龍既已爲十四郎出面提親,這些水妖怎地還敢出來爭搶?”心中一動,突然明白:“是了,我真是傻了!這些水妖是爲了幫十四郎掃清障礙,做他的墊腳石!烈老賊明知纖纖斷不會選他,只怕也是幫助十四郎,出來攪局的。倘若最後剩下的三人都是這些奸賊,纖纖豈不是……”心中大凜,渾身冷汗淋漓。
放眼望去,提親的二十五人之中,竟有二十三人都是來自敵方,自己與姬遠玄例如陷入了重重的埋伏。這場駙馬選秀竟已變成六族兩方勢力在蟠桃會上的殊死較量!一旦敗給對方,四族聯盟必將支離破碎,胎死腹中。倘若纖纖不選任何一人,水、木、火三族也可趁機以此爲藉口,向金族發難。
一時之間心旌搖盪,不知自己究竟是否該在這場選秀中竭盡全力。當下略一凝神,傳音告之姬遠玄,沉聲道:“事關纖纖終身幸福、四族聯盟,姬兄要多加小心。”
姬遠玄微笑傳音道:“我也想到此節了。只是此次駙馬選秀,根據大荒傳統,金族自身不能參與。烈炎兄弟一行又遲遲未到。我方只剩下龍、土兩族了。而龍族裡的高手大多未來,實力又打了折扣。現在看來!只有本族聊以湊數了。”當下轉身傳音安排。
土族囂圍、泰逢、涉馱、計蒙、姬簫夜、公孫侯、公孫玉、包乘、黃猛九人紛紛起身,向纖纖提親。
西王母登即明白,欣然同意。這九人之中,囂圍、泰逢、涉馱、計蒙都是土族真人級乃至仙位高手!有他們加盟,拓拔野、姬遠玄一方頓時實力大增。雖然兩方人數對比仍是二十三比十一,頗爲懸殊,但被動之勢總算已大大改觀。
當是時,忽聽遠處角聲長吹,迎賓使大聲叫道:“火族炎帝、火神祝融、聖女仙子、戰神刑天、烈八郡主駕到!”衆人轟然,拓拔野、姬遠玄大喜。
風聲呼嘯,檐鈴脆響。烈炎、祝融、赤霞仙子、刑天、烈煙石五人乘鳥俯衝,從八殿交錯的飛檐間突然衝落,徐徐降在白金大殿之前。
衆人凝神望去,失聲齊呼。五人紫衣紅袍上血跡斑斑,破裂之處甚多,竟似剛剛經歷了極爲慘烈的廝殺。烈炎等人若無其事,朝八殿微笑行禮;唯有烈煙石臉似瑩雪!眸如綠冰,在這喧譁熱鬧的羣仙宮中亦是淡漠倦怠的神情,落寞獨立。
拓拔野心中一動,瞥望烈碧光晨神色微變,猜到必定是他在路上安排了重重狙擊,妄圖刺殺烈炎,或阻緩他的行程。
烈炎金冠紅胡,威武挺拔,從赤炎鳳上一躍而下,朝白帝、西王母躬身行禮,朗聲道:“小侄烈炎拜見白帝、王母!一路風雨,阻了行程。姍姍來遲!還望各位勿怪!”祝融等人也一齊行禮。
白帝等人起身回禮,微笑道:“炎帝客氣了,各位來得正是時候。”
烈炎笑道:“正是,幸好尚未錯過駙馬選秀。如公主不棄,烈炎與戰神都想加入這場選秀。”白帝欣然應允,衆人又是一陣騷動。
拓拔野大喜,烈炎與戰神刑天加入,己方實力立刻又大大增加。姬遠玄郎聲笑道:“烈兄弟來得正好、我和拓拔兄弟都在等着你呢!”烈炎微微一怔,拓拔野立時以極快的速度,將三人結拜兄弟、締結同盟的計劃說與他聽。
烈炎大喜,他與拓拔野、姬遠玄頗爲意氣相投,那日在鳳尾城與他們重約清冷峰之盟時,私心便有結拜之意,只是微感唐突,未曾提出;想不到他二人竟也有此意。當下哈哈笑道:“大哥、三弟,咱們雖已經結拜兄弟,但到了情場之上,還是不分父子兄弟哩!選秀中若是相逢,兄弟可不會手下留情。”三人相視大笑。
八殿愕然,西王母佯作不知,訝然相問。姬遠玄環顧羣雄,朗聲道:“我們三人一見如故,當日在鳳尾城中已經祭祀天地,結拜爲異姓兄弟。從今往後,同甘共苦,生死與共……”他氣運丹田,將這一番話清清楚楚地傳入衆人耳中。
羣雄轟然,水族、木族、火族羣雄無不驚怒。烈碧光晟微笑道:“原來如此。難怪當日赤炎城中,姬公子、拓拔太子竟會公然支援烈炎小賊叛亂,導致我火族分疆裂土,百姓顛沛流離。妙極,妙極。”
拓拔野哈哈笑道:“也不知當日是誰謀弒赤帝,叛上作亂呢!”
烈炎嘿然道:“三弟,是非忠奸自有公斷,何必與這等奸人逞口舌之利?今日是蟠桃盛會,不必擾了大家的雅興。”
吳回、米離、不廷胡餘等人耽耽怒視,憤火直噴。祝融、刑天等人渾然不顧,灑然入席。
眼見這場好戲越發熱鬧,衆人紛紛交頭接耳,興高采烈,甚至已有些人在暗地賭博究竟誰才能殺入三甲,贏獲佳人芳心。
烈炎一行入座之後,白帝宣佈駙馬選秀正式開始。三十六名候選貴族在八合大殿的環廊上站定,由西王母抽籤分爲十八組對陣,一輪淘汰之後!再抽籤分組對陣,直至決出三甲爲止。
抽籤既定,由陸虎神宣讀。他每讀一對名字,八合大殿中便發出一片喧譁驚呼。拓拔野心中砰砰直跳,凝神聆聽。忽地聽見陸吾大聲道:“……龍族太子拓拔野,對決木族華莛城城主無相。”青木大殿登時一陣喧沸。
華莛城主無相,乃是木族仙級人物,武功法術極是驚人。在木族諸仙之中,僅僅位列於奢比、折丹、韓雁、莞莞四人之後,由他來對決眼中釘拓拔野,自是再好不過拓拔野原盼能與十四郎對決,再次將這囂狂跋扈的小子好好教訓一頓,打擊水族的洶洶氣焰,聞言心中略微失望。
衆人譁聲不斷,轉眼之間,十八組對陣局勢便已排定。姬遠玄對陣宇威,烈炎對陣廖空,刑天對陣烈碧光晟,十四郎對陣泰逢……其中又以戰神刑天與赤帝烈碧光晨的對決最爲引人關注。
西王母淡藍色的眼眸徐徐掃望候選衆人!微笑道:“多謝列位對西陵公主的眷愛。只是這駙馬選秀乃是風雅比試,諸位彼此切磋之時,還望點到爲止,別傷了和氣纔是。”
衆人紛紛點頭,只有十四郎傲然道,“既是比武,便有意外風險。刀劍無情,倘若當真出了什麼閃失,也只能怪自己技藝不精。”
泰逢嘿然笑道:“燭公子說得是,待會兒若有什麼閃失,還望燭公子手下留情哩!”十四郎哼了一聲,也不理會,大剌剌的神態倒像是穩操勝券一般。
拓拔野心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忖道:“這小子當真狗改不了吃屎。罷了,讓泰逢代我教訓他便是。”
金鐘匡然長鳴,衆人各自回席,駙馬選秀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