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風玉露

餘額不足

楊明去勢極快,如卷狂風,檐鈴震盪,“叮噹”脆響。衆人鬨然,翹首觀望。

玲瓏浮臺上嬌呼迭起,衆女奴花容失色,紛紛退藏到臺沿玉柱之後。大風鼓舞,雨師妾玉雕似的凝立不動,裙袍飄蕩,龍角搖曳,那雙美眸在藤木面具後閃耀着冷冷的光芒,竟有凜然不可侵犯的冰霜冷豔。

楊明呆了一呆,不敢逼視,啞着嗓子笑道:“碧螺城楊明,向媸奴討乞面具。”

雨師妾眼波盪漾,默然不答,微帶嘲諷之意。她雖已是奴婢之身,然畢竟久爲國主,地位尊崇,藤木面目與玄冰鐵鏈仍掩不住那華貴妖嬈的楚楚風情。楊明對她傾慕久矣!十年間屢遭拒絕:此刻雙方雖然身份懸殊,但直面玉人,卻依舊自慚形穢,連呼吸也困難起來。

八殿羣雄見他呆呆站立,大感不耐,紛紛呼喝,恨不能立時取而代之。

楊明略一凝神,低聲道:“得罪了!”倏地電衝而出,綠影飛閃,雙手朝雨師妾的面具抓去。鐵鏈叮噹,雨師妾翩然飛舞,宛如一朵黑雲迤邐飄揚,瞬間避讓開去。

八殿轟然,鼓樂齊奏,兩人在清波玉臺上穿梭繞舞,旋轉追隨。

歡呼、驚叫聲不絕於耳,聲浪震天。拓拔野緊張之至,生怕雨師妾避之不及,被他抓下面具;一顆心吊在嗓子眼上,隨時都要跳將出來。

“哧”地一聲,碧光飛舞,萬千道絲索電封卷舞,倏地將雨師妾緊緊纏住。楊明大喜,顫聲叫道:“抓到你了!”俯身疾掠,探手抓住了她的面罩邊沿。

拓拔野心下一沉,八殿驚呼惋嘆,憤憤如雷。

卻見黑光一閃,楊明慘叫一聲,沖天飛起,眉心赫然插了一根牛毛似的烏針。原來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雨師妾竟從口中噴出一根毒針,突施暗算。楊明狂喜之下,殊無防備,登時被打了個正着。

衆人驚叫聲中,楊明重重摔落在地,瘦削的白臉急速變作青黑色,雙眼驚怖凸出,說不出的醜惡難看。他喉中“赫赫”作響,說不出話。嘴角怪笑,艱難地爬將起來,搖搖晃晃地朝雨師妾走去。

雨師妾美眸中閃過驚訝、憤怒而羞惱的神色,突然素手一分,將渾身緊箍的絲索震飛開來,當空旋舞凝合,化爲一道九股繩鞭。

“嗖!”破風怒舞,那道九股繩鞭挾帶隱隱風雷,重重地抽擊在楊明的身上。

碧光霍霍,繩鞭霹靂狂風似的抽打,“啪啦”脆響,衣碎皮裂,血肉模糊,他啞聲隆叫,仰首摔倒,烏血在身下迅速地洇散開來。

衆人驚呼,大爲不忍。卻見楊明掙扎了片刻,竟又支撐着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向雨師妾,伸長手臂,顫抖着朝她的面具探去。

衆人愕然,無不動容。氣息將盡,他竟仍想一睹芳姿!拓拔野心中一跳,想不到他對雨師妾癡心若此,想起自己的三心兩意,慚愧更甚。

楊明走了兩步,“咯啦”脆響,膝骨斷裂,萎頓倒地。抽搐半晌,終於不再動彈,但那雙凸眼卻依舊依戀地凝望着雨師妾,嘴角掛着歡喜的笑容,似乎覺得能死在傾慕的女子手中,也是一件甜蜜無已的關事。雨師妾香肩微顫,驀地拋開手中的繩鞭,轉過身去。

八殿鴉雀無聲,衆人都想不到竟是這等結果。

禺強獰聲暍道:“賤婢!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衆殘殺木族長老!老子揭了你的皮!”銀光電閃,龍鯨牙骨鞭怒劈而出。

忽聽句芒叫道:“且慢!楊長老既敢登臺,便已考慮到各種後果。你情我願,死得其所,又怎能怪責媸奴?北海神上不必介懷。”木族羣雄寥寥附應。

禺京收住鞭勢,佯裝沉吟,怪笑道:“句木神說得也是。鮮花有刺河豚劇毒;哪位朋友想要上場摘這奴婢的面具,可要十二分擔心了。”

話音末落,竟又有幾十人轟然應答,爭先恐後地朝雨師妾衝掠而去。人影交錯,相互阻撓,“蓬蓬”連響,氣浪層疊進放。

拓拔野心中一緊:此時不去,更待何時?驀地抄足飛掠,怒箭似的衝出四海殿,藉着定海珠穿透洶涌氣浪,搶在衆人之前落定立身,高聲道:“龍族拓拔野,懇請一睹姑娘芳容。”

八殿大譁,纖纖霍然起身,怒視場內,咬脣不語。那衝上浮臺的數十豪英亦大感意外,面面相戲,極是惱恨沮喪。

禺京森然笑道:“拓拔太子不是已經參加駙馬選秀了嗎?怎地還有如此風流雅興,想要和媸奴共度春宵?”羣雄轟然,西王母花容微微一沉,極是不悅。

拓拔野視若不見,淡然微笑道:“怎麼,不成嗎?”黑水、青木、赤火三大殿登時噓聲大作,紛紛叫道:“哪有這等便宜事?要嘛做駙馬,要嘛挑媸奴!”

禺強哈哈大笑,將喧譁聲壓了下去,戲謔道:“想不到拓拔太子和我是同好哩!嘿嘿,只要你能摘除媸奴面罩,有何不能?”

禺京斜睨雨師妾,揚眉怪笑道:“媸奴,你若願意陪他一夜,便自行解下面罩吧!”

衆人一凜,登轉寂靜,紛紛凝望雨師妾。羣雄皆知她對拓拔野頗爲鍾情,猜想此番必定門動解除面罩,投懷送抱;一時無不妒恨沮喪,忐忑不安。

豈料雨師妾木然而立,瞧也不瞧拓拔野,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羣豪低呼,大感詫異。禺京嘿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看拓拔太子的本事了。”

拓拔野心中一沉,又是失望又是驚訝,驀地忖道:“她定是受雙頭老妖脅迫,才違心若此。”悲憤交織,微微一笑,傳音道:“好姐姐,摘下面罩隨我走吧!你放心,我絕不讓這些水妖再傷你—根寒毛。”雨師妾動也不動,依舊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拓拔野忍住失望,正欲繼續勸慰,八殿噓聲又起,有人叫道:“拓拔小子,她不想跟你走,你還羅裡羅嗦地作甚?快快閃到一旁去,讓我試試!”浮臺上的羣豪轟然附和,紛紛搶身上前,朝雨師妾衝去。

人影繽紛,氣浪洶涌。

拓拔野正沒好氣,見狀更是惡從心頭起,憋了半晌的怒火在這一刻一齊爆發,縱聲長笑道:“只怕你們沒這個福分!”倏地急旋繞舞,長生真氣滔滔鼓舞,劍光如電,綠芒縱橫劈裂。

只聽“哧哧”輕響,驚呼迭起,那數十道人影紛紛後退,其中大半慘叫着掉入瑤池之中,水花四濺。

笑聲迴盪,拓拔野飄然落地,衣袂卷舞,斷劍嗆然入鞘。回身冷冷地掃望臺上餘下的十幾人,森然微笑道:“再上一步,斬斷雙足。”他竟在瞬息間以定海珠彈壓衆人身勢,施展“萬木朝春”閃電般刺傷羣雄膝骨,將彼等一齊震飛。

臺上羣豪面色慘白,呆呆地望着雙膝上深達寸許的傷口,驚怒交集,突然一陣劇痛痠軟,大叫着跪坐在地。

八殿大譁,無下駭然恚怒。蟠桃會以來,拓拔野一直溫雅隨和,不知爲何剎那之間竟判若兩人。卓然傲立,碧氣鼓舞,那雙眼神凌厲儡人,殺氣凜冽,令人望之心生懼意。

六侯爺倒抽一口涼氣,喃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想不到這小子發起狠來,竟也這般兇惡。”

哥瀾椎、成猴子等人卻極是興奮,齊呼過癮。

柳浪搖頭嘆道:“城主已經中了水妖圈套,成爲衆矢之的,你們還這般高興?水妖搬出龍女,便是旨在干擾城主,令他不能專心於駙馬選秀。他越是爲了龍女動怒,便越中水妖下懷。”頓了頓,嘿然道:“城主爲紅顏一怒衝冠,方寸已然大亂,保不準還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眉頭緊皺,極是擔心。

說話問,受傷羣雄已被金族衛士扛出浮臺,黑水、青木等殿羣情如沸,紛紛朝着拓拔野叫喝怒罵。拓拔野聽若罔聞,心如鋼鐵,望着雨師妾咬牙傳音道:“雨師姐姐,不管你願不願意,就算與天下人爲敵,今日我也一定要救你離開!”

雨師妾肩頭微微一顫,紅髮在風中急劇地飄拂,催情蛇曲伸不已。過了一會兒,終於徐徐轉過身來。妙目瀅光閃爍,深深地凝視着拓拔野,悽然傳音道:“小傻蛋,你……你這又是何苦?”

相隔如許之久,重又聽到她那傭懶嬌媚的聲音,拓拔野悲喜難抑,視線突然變得迷濛。強忍胸中奔涌的心潮,微笑道:“好姐姐,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嗎?摘下這面罩吧!讓我好好看看你。”緩步走上前去。

雨師妾突然朝後退了一步,腳繚叮噹,頸上鎖鏈清脆震盪。眼巾閃過悲苦恐懼的神色,搖頭傳音道:“忘了我吧!我已經不再是雨師妾啦!不過是……不過殘花敗柳、奴婢之身……”聲音輕顫,眼圈一紅,淚珠倏地滾落。

拓拔野心中大痛,喉嚨中彷佛被什麼堵住了,體內的熱血卻在喧囂地涌動。搖頭嘎聲道:“好姐姐,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我怎麼能忘了你?不管你變作什麼身份,始終是我至爲歡喜的眼淚袋子。從今日起,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再也不分離……”聲音沉痛而嘶啞,每說一句,便往前跨近一大步。

雨師妾被他那熱辣辣的目光燒灼得微微顫抖,冰冷的身子急劇燒燙起來,雙頰潮紅似火。聽他步步緊逼地低聲傾訴,芳心劇跳,全身痠軟乏力,淚水不住地滾落着。

心中悽楚、苦痛、甜蜜、幸福……宛如怒潮卷溺。當他靠近到咫尺之距,那熟悉的男性氣息排山倒海,令她瞬間淹沒窒息。她突然崩潰了,心亂如麻,柔情洶涌,多麼想拋離一切,緊緊地抱住這宿命的男子啊!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但當拓拔野的指尖輕輕地觸到面具的邊緣,她忽然一震,驀地清醒,心底閃電似的掠過一個念頭:“絕不能讓他看見自己!”倏然後退,翩翩立定,強忍住心中那如割的絞痛,含着淚笑道:“聽了你這些話,姐姐好生歡喜,什麼苦痛都不枉了。小傻蛋,記住我從前的模樣,可別忘記啦……”突然素手一翻,握着一柄蛇形匕首朝自己心窩刺去。

拓拔野“啊”地大叫,心膽欲裂,待要撲救,已然不及。

衆人驚呼聲中,幾道白光、黑芒從白金、黑水兩殿同時閃起,氣浪進爆,眩光刺目,只聽見雨師妾顫聲嬌呼,那蛇形匕首突地衝天飛射,亮起耀眼的白光。衆人心中一寬,知道她必已無恙。

拓拔野驚魂甫定,生伯她重又尋死,驀地疾身掠進,雙手急拍,將她周身經脈盡數封住,左臂舒張,摟住她的纖腰,穩穩落地。心中驚疑不定,忖想:“她爲何寧死也不讓我看見臉容?”伸手顫抖着取下了那藤木面罩。

八殿轟然驚呼,拓拔野腦中嗡然炸響,熱血衝頂,彷彿萬千個焦雷一齊轟奏,險些站立不住。

雨師妾怔怔地凝望着拓拔野,目中神色痛苦欲絕,嘴角泛起悽楚的笑容,低聲道:“這樣的雨師妾,你還喜歡嗎?”倏地閉上眼睛,淚珠簌簌掉落。

陽光燦爛,水光搖盪。那張原本嬌媚如仙、雪白細膩的俏臉上佈滿了蟲蛇咬噬的累累疤痕,淡紫淺綠,凹凸不平。額上以硃砂等物剠寫了兩個大字“媸奴”,赤紅如血,觸目驚心。

昔日大荒最爲美豔的第一妖女竟變得醜陋無已。

拓拔野驚怒悲憤,顫抖着輕撫她的瞼頰,心中如被萬箭攬射,千刀齊剮。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響,視野迷濛,一顆滾燙的熱淚滴落在她的臉上,涸化開來。突然明白爲何她當日在方山上一再拒絕相認,而今日寧可自刎也不肯揭開面具了。

八殿寂然,衆人駭*望着二人,目瞪口呆。那些原本想要撩揭佳人面具的豪雄突然覺得一陣慶幸;一些膽小的女子只看了片刻,便覺得一陣害怕煩惡,轉頭不敢再看。

禺京冷森森地怪笑道:“既叫‘媸奴’,當然就是個醜八怪啦!拓拔太子沒有嚇着吧?”

禺強笑道:“這賤人吃裡扒外,屢教不改,燭真神失望透頂,特將她賞我爲奴,命我好好管教。嘿嘿,她不是自以爲風騷美貌,勾搭外人嗎?我就讓她從此變作媸奴,連豬狗也望而卻步。”

禺京嘆道:“可惜她雖然醜怪無比,每日點名要她相陪的賓客還是不計其數哩!真是奇哉怪也!”

雙頭老祖一唱一和,桀桀怪笑,得意已極。龍族羣雄大怒,紛紛破口大罵,黃土、白金諸殿亦憤憤不平,轟然一片。

拓拔野越聽越加悲怒欲狂,體內真氣翻江倒海,氣血衝涌,突然抱緊雨師妾仰天長嘯。嘯聲高亢激烈,雲進霧散,鐘鼓齊鳴。衆人一凜,暗自心驚。

聽那嘯聲悲苦鬱怒,八殿衆女深感惻然,恨不能抱他入懷,撫平其傷;想到一代妖嬈降身爲奴,醜怪若此,對雨師妾亦大起同情之心。纖纖咬脣怔怔不語,心中又是難過又是妒恨。

檐鈴激盪,銅鐘鏗然。

拓拔野長嘯半晌,胸中那悲鬱之氣依舊如濃霧集結不散,他一生之中,從未有如此刻這般悲憤仇恨。怒火熊熊,真氣鼓舞,玲瓏浮臺四固的波濤隨着他的情緒起伏,跌宕噴涌,忽高忽低。

嘯聲突然轉高,“鏗!”斷劍在竹鞘中嗆然自吟,一道森寒殺氣脫鞘怒射,驟然指向黑水大殿。“叮噹”脆響,殿檐的鈴鐺登時碎裂。

衆人色變,水族羣雄紛紛凝神戒備。哥瀾椎等人低罵聲中,紛紛握住兵刀,只待拓拔野一聲令下,便立即撲往黑水大殿,與衆水妖殺個魚死網破。羣雄怒目相向,劍拔弩張,戰鬥態勢一觸即發。

拓拔野驀地止住嘯聲,冷冷地掃望水族羣雄,嘴角掛着憤怒、鄙夷而森寒的微笑。目光如冰錐刺骨,衆人無不心生寒意。唯有燭龍病撅佩地斜身靠坐,豎長的眼睛似閉非閉,偶爾閃過兩點森藍的幽光,彷彿此事與他殊無關係。

八殿肅靜,掉針可聞。

突聽姬遠玄鼓掌微笑道:“盤古兵法有云:‘不戰而屈人之兵’,三弟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媸奴一夜之主,果然高妙。這‘海龍嘯’更是驚天動地,令人歎服!駙馬選秀中,賢弟若還如此智勇,愚兄只能甘拜下風了。”

拓拔野一凜,知他在暗示自己既已救得雨師妾,當以大局爲重,全力參與駙馬選秀,不必再與水妖糾纏。眼見雙頭老祖、烏絲蘭瑪、句芒等人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道:“這些奸賊故意激我發怒,妄圖攪亂蟠桃會,破壞我四族聯盟。我若沉不住氣,豈不正中他們圈套?”

強忍怒氣,低頭俯望雨師妾,見她睫毛輕顫,淚珠末幹,心中又是一陣裂痛。耳畔響起她的悽然言語:“這樣的雨師妾,你還喜歡嗎?”熱血轟然上涌,心中激盪,低聲道:“好姐姐,在我眼裡,你永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我喜歡你勝過世間一切。”不顧衆目睽睽,低下頭來,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痕。

衆人轟然,雨師妾周身一震,紅霞飛涌,雙眼不敢睜開,淚水卻洶涌而出,哽咽悽然道:“你……你……”激動悲喜,說不出話來。

拓拔野嘴脣溫柔地掃過那凹凸不平的肌膚,熱淚盈眶,心中刺痛難忍,多麼想將她的臉容與內心的創傷一同舔平啊!雙臂緊緊地抱住她,恨不能將她箍入自己體內。

她的嗚咽、呻吟與氣息彷彿春風海浪,溫柔而洶涌地卷席着,在他的心底激起一陣陣甜蜜而痛苦的戰慄……

這一刻,他如此清楚的發覺,自己竟是這麼深愛着懷中的女子。一個鮮明的念頭紅日似的從喧囂的心海里跳躍而出,溫暖而耀目地攀升着,照亮了原本黑暗紛亂的世界。

良久,他才緩緩擡起頭來,那熾烈的仇恨與悲怒已經奇蹟般地煙消雲散,柔情洶涌,內心重新恢復清明。

當下轉頭朝着姬遠玄微微一笑,傳音道:“姬兄弟,纖纖就交付給你了。”姬遠玄一怔,正欲發問,他已經轉過身,放低雨師妾,朝着白金大殿躬身拜禮,朗聲道:“白帝、王母,拓拔野懇請退出駙馬選秀。”雨師妾失聲驚咦,驀地睜開妙目。

“當”地一聲,纖纖手中玉箸摔碎在地,嬌軀輕顫,俏臉慘白。八殿轟然,驚叫、歡呼、惋嘆之聲喧喧沸騰。西王母淡藍的眼中閃過凌厲之色,淡淡道:“拓拔太子最後一輪退出,不知何故?”

黑水大殿譁聲一片,紛紛叫道:“那還用說?定是生怕慘敗在燭公子手下,趕緊夾着尾巴溜之大吉。”

“說來就來,說走就定,你當駙馬選秀是跳豐年舞嗎?”

“他奶奶的,我看這小子多半是故意搗亂,拿西陵公主耍着玩哩!”

拓拔野充耳下聞,朗聲道:“拓拔野已有妻室,實在不該參加駙馬選秀。唐突冒犯之處,萬請白帝、王母海涵!”

衆人大譁,西王母冶冶道:“是嗎?不知太子妃是誰?”

拓拔野俯身將雨師妾抱起,昂然而立,揚眉微笑道:“就是她,龍女雨師妾。”

雨師妾“啊”地一聲,周身僵硬,美眸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羣雄無不駭然,瞠目結舌地望着兩人。

水靜風停,萬籟無聲。一時之間,整個瑤池宮彷佛都凝固了。

一言既出,拓拔野如釋重負,說不出的輕鬆暢快,微笑着凝視雨師妾,說道:“王母明鑑,拓拔野對龍女銘心刻骨,早已心下立誓要娶她爲妻,終身相守,不離不棄。這些日子尋她不着,一時糊塗,纔有了競爭駙馬之舉。現在她既已重新出現,我又豈能一錯再錯,背棄誓言,另行他娶?既有妻室,更不敢繼續矇蔽公主,令公主委屈。多有冒犯,懇請白帝、七母恕罪……”

他話語沙啞溫柔,竟似是說與雨師妾聽的、龍女癡癡地凝望着他,眼波如春冰,一點一點地融化開來,盪漾着,閃爍着,淚水一顆顆地劃過臉頰。咽喉甜蜜地麻癢而疼痛着,體內似乎有什麼破碎了,斷裂了,迸爆了……巨大的幸福交摻着悲苦,像狂肆的浪潮卷掃五臟六腑,帶給她一陣陣酥麻的戰慄。

淚水不斷地迷濛了眼睛,她不能心跳,不能呼吸,多麼想在這一剎那甜蜜地死去。這一剎那,她是全大荒最幸福的女人。這一剎那,她忘記了所有的屈辱與苦難,重新變爲那顛倒衆生、自信美麗的龍女。

八殿寂寂無語,羣雄神色各異,驚訝、迷惑、敬佩、厭憎、讚賞、不屑……盡皆有之。衆女則聽得心迷神醉,又是妒忌,又是羨慕,又是惋嘆,隱隱中亦替雨師妾感到歡喜。

西王母臉色陰沉,淡淡道:“原來如此。拓拔太子既是心中立誓相娶,想來還未行過大禮?”

拓拔野微微一怔,唯有點頭應是。西王母淡然又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不得有妻室。拓拔太子可繼續駙馬選秀……”

“不必了!”纖纖突然出言打斷,木無表情地望着拓拔野,冷冷道:“拓拔太子既心有所屬,姑姑又何必強求?讓他退出便是。”

八殿譁然,六侯爺、柳浪等人更是驚愕莫名,想不到纖纖竟出此言。

拓拔野又是慚愧又是感激,行禮道:“好妹子,多謝你了。”

纖纖勃然色變,突然厲聲冷笑道:“拓拔太子請自重!我是金族公主,與你非親非故,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處!若再嬉皮笑臉討我便宜,休怪我翻臉無情!”

衆人均知她與拓拔野的親密關係,見她突地疾言厲色,無不愕然。

拓拔野面紅耳赤,尷尬已極,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又聽她冷冷傳音道:“拓拔野,今日之辱,纖纖永誌不忘。終有一日,我要讓你後悔愧疚,生不如死!”那雙杏目怨毒悲恨地深望了拓拔野剎那,驀地起身拂袖,風也似的穿過殿堂,消失在通道之中。衆使女慌忙尾隨而去。

八殿如沸,水族、木族羣雄幸災樂禍,紛紛義正詞嚴地叱罵拓拔野,慷慨激昂,莫可言表。金族、龍族羣雄頗爲尷尬,只管舉杯喝酒。

拓拔野恍然不覺,呆呆地望着纖纖消失在甬道轉彎處,想着她所說的話,心中突如被萬針刺扎,痛不可抑,深知以纖纖的偏激脾性,兩人之間再無轉圜餘地了。剎那間,腦海中掠過從前與她一起的諸多情景,快樂的、悲傷的、甜蜜的、酸楚的……穿梭如風,交織如霧,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四年兄妹緣分,終於就此恩斷情絕!

雖然隱隱之中,他早已猜到會有此日,但這一刻一旦來臨,心中沉痛之劇烈,竟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估。

雨師妾顫聲嘆息道:“傻瓜,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雨師妾,不值得你這麼做啦!既知道你的心意,便已經足夠了。”雙眸閃閃,那疤痕累累的臉顏上漾開溫柔而甜蜜的笑容,悽楚動人,柔聲道:“快去追回纖纖吧!她纔是最配你的人呢!”

拓拔野搖了搖頭,忍住悵然悲傷,微笑道:“你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妹子,這是我好不容易纔想明白的事情,不會再糊塗了。”語聲低柔,其意卻是斬釘截鐵,不容商榷。雨師妾櫻脣顫動,欲語還休,淚水滾滾淌落。

忽聽禺強鼓掌怪笑道:“果然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真真讓人羨慕。但是拓拔太子好像忘了一件事,你只不過是媸奴一夜之主,我纔是她的主人哩!想要娶她爲妻,也得問問我這主人同不同意吧?”水族羣雄轟然附和。

拓拔野怒火又起,哈哈笑道:“根據大荒五族律法,凡有貴族願娶女奴爲妻,則該女奴立即恢復自由之身,任何人不得干涉。難道雙頭老祖想要抗法嗎?”

禺京嘿然道:“大荒律法的確如此,我又豈敢違抗。嘿嘿,可惜媸奴原是雨師國主,算是荒外之邦。根據雨師國律法,奴隸若想恢復自由,除非主人大發善心,又或者有人爲他贖身……”

禺強涎着臉怪笑道:“可惜我這主人偏偏對媸奴情有獨鍾,不肯大發善心;無論別人出多高價錢,也絕不轉賣。”細眼長眯,肥頰亂顫,笑得狂肆已極。

拓拔野心下大凜,怒火熊熊。龍族羣雄紛紛怒罵不已。

烈炎朗聲道:“北海真神此言差矣。雨師國隸屬水族,當然算是大荒邦國,豈能特例?”

姬遠玄也道:“不錯,何況龍女本是水族中人,又是朝陽谷主的親生妹妹,自當按大荒律法處置。”

天吳突然淡然笑道:“龍女勾結外人,倒行逆施,罪大惡極,我早已將她逐出家門,永不相認。燭真神亦已削其水族族民之籍,逐爲荒外夷民。至於雨師國,長老會一個月前已將他們割裂驅逐,任其自生自滅,算不上我水族臣藩。因此,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她早已不是大荒中人了,自然不能按大荒律法來處置。”

衆人鬨然,拓拔野大怒,心道:“她是你親妹子,你竟薄情如此!”

雨師妾渾然不覺,癡癡地望着拓拔野,又是淒涼又是甜蜜,心想:“我變得醜陘若此,他竟毫不在乎,甘願捨棄金族駙馬娶我爲妻。只要能做他一夜的妻子,今生今世,夫復何憾?”嘴角微笑,淚水卻又簌簌滾落。

卻聽禺強哈哈笑道:“這麼說來,拓拔太子豈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

禺京怪笑道:“那也未必。我倒有一個提議,或許可讓媸奴恢復自由,只怕他沒這個膽量哩!”

拓拔野怒氣上衝,哈哈笑道:“天下沒有我拓拔野不敢做的事,且說來聽聽。

禺京陰騭豹眼冷冷的瞪視拓拔野,森然道:“咱們當着天下英雄的面,公公正正地生死決鬥。倘若你能殺了我,媸奴自然歸你;但若是我一不留神殺了閣下,嘿嘿,你就來世再娶她爲妻吧!”

語如驚雷,衆人轟然。

拓拔野心中一沉,忖道:“此獠身爲大荒十神,修爲遠勝於我,與他相鬥,必死無疑……”登生怯意,躊躇不決。眼角瞥見雨師妾面面目全非的臉顏,想起她所受的凌辱,悲怒又起,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雨師姐姐爲了你失卻一切,你爲她冒點危險又算得什麼?這龜蛋老妖欺人太甚,不殺此獠,不足以雪恨!”熱血上涌,長聲笑道:“妙極!拓拔野正想割了你們頭顱做葫蘆鼓,爲我娘子敲奏婚樂!”

八殿又是一陣大譁,女子驚呼聲不絕於耳。雨師妾面色大變,顫聲道:“傻瓜,你瘋了嗎?你豈是他們的對手!我……你……你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情急之下,媸顏煞白,淚水滾滾,連話語也變得凌亂起來。想要起身阻攔,卻苦於經脈被封,動彈不得。

姬遠玄,烈炎,六侯爺等人無不變色,紛紛勸阻,就連陸吾,少昊等金族諸雄也忍不住傳音相勸,奈何此時拓拔野心意已決,微笑不聽。

愚強、禺京目光閃動,獰笑道:“一言爲定!”轉身朝白金大殿行禮,嘿然道:“此事乃是我與拓拔太子之間的私人恩怨,與蟠桃會無關,還請白帝、王母不必介懷。”

白帝與西王母對望一眼,料知已無可挽回,當下無奈點頭應承。西王母淡淡道:“但瑤池宮是大荒各族和平歡聚的聖地,絕不能做爲生死決鬥之處。你們若執意相鬥,請另覓他處。”

水族羣雄見她未加反對,登時大喜,一齊呼喝鼓舞,聲勢喧囂。烈碧光晟、句芒等火、木羣英則微笑觀望。

數月以來,龍族、土族、火族、金族之所以能挫敗他們的謀劃,聯結同盟,全賴拓拔野穿針引線。雖然他的武功法術尚不及如今炎帝,比之那真氣突飛猛進的蚩尤似乎亦有不如,但他的個人魅力卻頗爲出衆,天生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頗能團結諸雄,領袖羣倫。可以說,他是四族聯盟的中心樞紐,亦是水妖同盟的眼中釘、肉中刺。若能將他除去,則四族聯盟必可上崩瓦解。

是以蟠桃會伊始,水族便將矛頭對準拓拔野,想方設法挑撥他與其他三族的關係,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拓拔野爲了雨師妾退出駙馬選秀,無形之中得罪了金族:此刻又自尋死路,竟敢與大荒十神之一的雙頭老祖生死對決,怎不讓水族同盟喜出望外?

眼見水妖奸計得逞,六侯爺、柳浪等龍族羣雄面色難看,憂心忡忡。當下暗自商議部署,倉促定計,一旦拓拔野遇險,也好立即援手相救。

八殿如沸的人羣中,唯有姑射仙子神色黯然,落寞佇立,怔怔地眺望着拓拔野及他懷中的雨師妾,芳心迷亂刺痛,空空蕩蕩,說不出的失落、擔憂。

號角長吹,鑼鼓齊鳴。藍天澄澈,白雲急速離散飛舞,瑤池浩淼,千帆相競。

各族羣雄乘坐着萬千帆船,乘風破浪,歡呼嘯歌,在碧翠色的天湖上團團圍聚成巨大的圓環形狀。

密集的鼓聲中,兩艘快船從南北兩側箭也似的衝出,風帆獵獵,八名壯漢運槳如飛,朝着天湖中心急速駛去。

雪浪滾滾,朝着船舷兩翼急速翻涌。拓拔野傲立艙頭,衣袂翻飛。狂風急劇地抽打在臉上,清寒凜冽,體內的熱血卻越發滾沸起來。想到即將開始的生死決戰,緊張、興奮摻雜着莫名的恐懼,一浪接着一浪在他心頭翻騰,不知不覺中,掌心已經沁滿了汗水。

號角破空,鼓聲咚咚,羣雄吶喊如雷鳴響徹,隱隱地可以聽見哥瀾椎、班照等人的怒吼。

遠處碧浪分涌,白帆鼓舞,雙頭老祖所乘的快船迎面駛近,轉瞬間相距不過兩百丈之遙,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那兩個不斷轉動的醜怪頭顱。

禺強、禺京猙獰一笑,兇睛寒光大盛,宛如四道厲電劈裂而至,拓拔野周身一震,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怖意,心中突突狂跳,彷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咽喉,幾乎喘不過氣來。

雙頭老祖獰笑着一齊翕動大嘴,不知在說些什麼,目光兇厲,宛如碧綠的鬼火幽光不斷地跳躍。拓拔野呆呆地望着兩對綠光兇瞳:心中那莫名的恐懼越來越強烈,周身寒冷,如浸冰水。手指突然顫動起來,繼而痙攣似的傳向全身。

頭昏腦脹,神智恍惚。迷迷糊糊中,拓拔野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糟了!中了這妖魔的攝心術!”心下大凜,奮起念力苦苦掙扎。但他的神念比起雙頭老祖終究相去太遠,一旦陷入,如同被巨蟒纏縛,再不得掙脫。

風聲呼呼,那鑼鼓喧譁聲越來越遠,越來越淡,幾乎聽不見了。自己濁重的呼吸,狂亂的心跳,悶雷似的在耳旁轟隆作響。隱隱之中,只覺得有一股暴戾而狂猛的殺氣颶風似的急速推進,朝着自己滾滾逼迫而來。

當是時,一聲蒼涼詭異的號角陡然響起,帶着奇魅的節奏,妖冶地跌宕飄匆。萬獸悲吼,百鳥驚啼。受其干擾,那四道兇瞳幽光驀地一黯,拓拔野混沌的神智登時清醒,大暍一聲,凝神聚意,驀地從那念力鎖縛中脫離而出。

鑼鼓喧闐,吶喊如沸,視聽登時清明。拓拔野冷汗涔涔,暗呼僥倖,多虧雨師妾及時相勸,否則不及交戰,便要慘死於老妖之手。

大風鼓舞,浪濤滾滾,兩船相距不過百丈之遙。

拓拔野意守丹田,真氣洶洶導引,將緊張畏怯的感覺從心底逐一驅散。思緒飛轉,決計吹奏“金石裂浪曲”,駕御珊瑚獨角獸與老妖鏖戰。

“轟!”突聽一聲驚雷巨響,拓拔野震得肝膽欲裂,氣血亂涌,珊瑚笛險些脫手飛出。

驚濤進舞,巨浪滔天,八名大漢驚叫落水,快船倏然爆裂。白沫雪浪如萬千銀龍咆哮着鋪天蓋地劈砸而下!

雙頭老妖搶在他之前,擂奏起海神天鼓;驚心動魄的生死決戰終於在崑崙瑤池展開。

第5章 九泉之下第2章 三生之石第3章 靈山十巫第1章 山雨欲來第2章 龍神太子第6章 西陵公主第3章 靈山十巫第4章 陰差陽錯第1章 神農使者第2章 太乙火真第3章 兩兩相忘第7章 風雲際會尾聲第5章 捨我其誰第2章 苗刀再現第2章 不速之客第1章 神器封印第7章 前世今生第3章 釜底抽薪第1章 六月飛雪第2章 苗刀再現第2章 雷澤驚變第1章 山雨欲來第1章 山雨欲來第6章 與子攜行第5章 大荒遊俠第5章 捨我其誰第7章 傾山倒海第5章 豐山之盟第6章 真假莫辨第7章 天涯海角第4章 邪魂厲魄第1章 流波夔牛第2章 落日樓頭第6章 赤帝女桑第5章 力挽狂瀾第5章 金刀駙馬第3章 鳳尾城中第5章 湯谷十日第2章 古浪嶼第2章 金風玉露第7章 前世今生第5章 空桑故人第1章 似是故人第6章 西海狂龍第6章 怒火焚情第4章 圓月彎刀第2章 蟠桃大會第2章 三生之石第3章 流沙河畔第5章 西海老祖第3章 螺宮殿內第9章 一寸光陰第2章 蟠桃大會第5章 力挽狂瀾第6章 五行之悟第1章 六月飛雪第6章 人鬼殊途第2章 三生之石第3章 鳳尾城中第1章 神器封印第7章 昨日重來第5章 楱杌虎倀第1章 藥神之爭第3章 九死一生第4章 青丘美人往事書第7章 情火似海第5章 湯谷十日第1章 天崩地裂第2章 古浪嶼第3章 傀儡英雄第5章 大荒遊俠往事書第5章 西海老祖第9章 大荒日食第7章 風雲際會第3章 冰心玉壺第4章 脈脈此情第5章 白雲蒼狗第4章 水妖龍女第6章 脫胎換骨第6章 脫胎換骨第3章 鳳尾城中第1章 姑射仙子第3章 石破天驚第2章 咫尺天涯第7章 前世今生第6章 柳暗花明第7章 百年情仇第4章 孤鶴萬里第2章 三生之石第6章 柳暗花明第7章 前世今生第2章 雷澤驚變第4章 誰與爭鋒第6章 寒荒兇獸第3章 釜底抽薪第4章 水妖龍女第2章 雷澤驚變
第5章 九泉之下第2章 三生之石第3章 靈山十巫第1章 山雨欲來第2章 龍神太子第6章 西陵公主第3章 靈山十巫第4章 陰差陽錯第1章 神農使者第2章 太乙火真第3章 兩兩相忘第7章 風雲際會尾聲第5章 捨我其誰第2章 苗刀再現第2章 不速之客第1章 神器封印第7章 前世今生第3章 釜底抽薪第1章 六月飛雪第2章 苗刀再現第2章 雷澤驚變第1章 山雨欲來第1章 山雨欲來第6章 與子攜行第5章 大荒遊俠第5章 捨我其誰第7章 傾山倒海第5章 豐山之盟第6章 真假莫辨第7章 天涯海角第4章 邪魂厲魄第1章 流波夔牛第2章 落日樓頭第6章 赤帝女桑第5章 力挽狂瀾第5章 金刀駙馬第3章 鳳尾城中第5章 湯谷十日第2章 古浪嶼第2章 金風玉露第7章 前世今生第5章 空桑故人第1章 似是故人第6章 西海狂龍第6章 怒火焚情第4章 圓月彎刀第2章 蟠桃大會第2章 三生之石第3章 流沙河畔第5章 西海老祖第3章 螺宮殿內第9章 一寸光陰第2章 蟠桃大會第5章 力挽狂瀾第6章 五行之悟第1章 六月飛雪第6章 人鬼殊途第2章 三生之石第3章 鳳尾城中第1章 神器封印第7章 昨日重來第5章 楱杌虎倀第1章 藥神之爭第3章 九死一生第4章 青丘美人往事書第7章 情火似海第5章 湯谷十日第1章 天崩地裂第2章 古浪嶼第3章 傀儡英雄第5章 大荒遊俠往事書第5章 西海老祖第9章 大荒日食第7章 風雲際會第3章 冰心玉壺第4章 脈脈此情第5章 白雲蒼狗第4章 水妖龍女第6章 脫胎換骨第6章 脫胎換骨第3章 鳳尾城中第1章 姑射仙子第3章 石破天驚第2章 咫尺天涯第7章 前世今生第6章 柳暗花明第7章 百年情仇第4章 孤鶴萬里第2章 三生之石第6章 柳暗花明第7章 前世今生第2章 雷澤驚變第4章 誰與爭鋒第6章 寒荒兇獸第3章 釜底抽薪第4章 水妖龍女第2章 雷澤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