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被大家稱爲笑話的故事,但我是聽來的,不一定準確。那是農業學大寨時代,公社、大隊組織社員、幹部到外面去參觀、取經。我的父親帶着幾個生產小組長一起去參觀,參觀的地點我是記不清楚了,依稀記得父親說是到川東去參觀,坐的自然是汽車。在回來的路上,汽車經過彭山的時候,正好有一列火車經過,汽車就停在原地等待着,等火車過去了,汽車再啓動過去。汽車經過火車道時,坐在汽車上的生產隊副隊長可能是感到有些怪異,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一句:“嘿嘿,嘿嘿,汽車跑到火車道上來了,怪了,怪了……”他這一說不要緊,惹得大家都鬨笑起來了。
回到生產隊,人們就把副隊長的話作爲一個笑話傳開了,還有點添油加醋的意思,副隊長也不急,只是“嘿嘿”地憨笑着,也不作任何的辯解,也許他認爲自己不懂就說出來,沒有什麼不對;也許他認爲,他把自己的不懂說出來,興許有人能告訴他,汽車爲什麼要跑到火車道上來?然而,沒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也許人們認爲他的這個問題本來就不是什麼問題,汽車跑到火車道上,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值得提問,也不值得去思考,所以,副隊長的提問就成了笑話。可這笑話,一直鬧了幾十年,人們都還在說。
後來,交通建設的改革,汽車也不用和火車爭道了,公路還分上了等級,速度也提升了許多。可這笑話並沒有因此也被人們淡忘。
白車子不撞人
俗話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弟弟是家裡的老小,又是男孩,父母對他是疼愛有加,他也最依戀父親,因此,每每父親不在家,他都會哭鬧不停,母親拿他沒辦法,經常揹着他去找父親,而父親卻不生氣,無論在幹什麼,總會抱着他的幺兒樂呵一陣。我沒有如此的待遇,天生也不羨慕他的這種優待,只是記得有這麼一次,父親到縣城開會,據說得開好幾天,弟弟在家裡扯着喉嚨哇哇地哭,母親揹着他在院子裡轉悠多半夜,而他還是不肯睡覺,吵得我們不得安寧,無奈,母親只好揹着進城找父親。
那時候,交通還不是很發達,進城得翻山越嶺,即使走到有公路的地方,也不一定有車進城,那唯一能行的辦法就是走路進城了,可這要走多半天。因爲弟弟哭得厲害,母親實在是沒有辦法,纔出此下策的。天還沒亮,母親就打着火把,揹着弟弟上路了。過了兩天,父親和母親帶着弟弟回來了,弟弟很高興,也不哭鬧了。又過了不久,父親再次進城開會,因爲會議時間短,第二天就回來了。弟弟見着父親的第一句話就是:“伯伯(爸爸),你們趕的是綠車子,還是白車子呢?”父親看了弟弟一眼,回答說:“開頭趕的是綠車子,後頭趕的是白車子,咋了?”弟弟撲在父親懷裡,笑着說:“綠車子撞人,白車子不撞人。”父親吧嗒一口葉子菸,就着青幽幽的煙霧說:“恩,綠車子碰人,白車子不碰人。”聽了這話,我感到很不明白,綠車子是什麼樣的,白車子又是什麼樣的呢?爲什麼綠車子碰人,而白車子不碰人呢?其實,如果我和父親的關係不是那麼僵的話,問一下就知道了,可我始終沒有開口問父親,也就把這個問題藏到了自己的肚子裡了。
後來,見了許多車後,我終於明白了。七十年代中末期,洪雅縣的運輸車輛總共有兩種,顏色也就只有兩種,綠色的是解放牌卡車,通常用作運貨,因交通不便,老百姓也搭乘卡車,因爲卡車上沒有座位,搭車的人只能站在車廂裡,遇上卡車剎車,慣性作用下,人自然會碰到車廂欄杆;白色的自然是客車,客車上有座位,靠背椅子有海綿,無論剎不剎車,都不可能碰到車上的人,這就是弟弟說的“綠車子撞人,白車子不撞人”的原因。再後來,隨着交通的發展,解放牌卡車退出了歷史舞臺,卡車的顏色和品牌也斑斕起來,而客車的顏色也不再是單調的白色。公路上是車來車往,有轎車、吉普車、麪包車,還有卡車,他們主人的身份不一,總之,人們有了私家車,公路也修到了家門口,一色的水泥路,人們再也不用翻山越嶺走路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