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馬文昭率先轉開了視線,“我給你時間想清楚。”
說完,他轉身向門口行去。
“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柴素錦在他身後,輕聲說道。
“等我將趙元甄的頭顱拿來給你,你會想的更清楚。”馬文昭陰冷冷的說道。說完,便邁步出了房門。
柴素錦心中猛的一痛。
她擡手捂住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氣。
適才她面上不顯,心中卻似被一雙手揪緊了似得,緊張的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的手落在小腹之上,這裡孕育着她和趙元甄的孩子。
無論如何,無論接下來要面對什麼,只要她還活着,她就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前世沒有機會做母親,今世這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賜,她一定,一定要留下這個性命來。
柴素錦下定決心的同時。
楚蜀聯軍似乎也下定了決心,三國對峙終於結束。
邊疆戰役,終於在馬文昭得知柴素錦懷了趙元甄的孩子之後,打響了。
戰場是流血犧牲之地,是人命如草芥之地。
三國交戰,如此衆多的兵馬同在京城的奪權之戰,更有莫大的不同。
第一天見識了真正戰爭的殘酷,急躁易怒的瑄哥兒就變得與以往大爲不同了。
縱然趙元甄專門將他安排在後方,並未在最前頭衝殺。
可眼目所見之下,到處都是熱血噴濺,到處都是倒伏在地的屍首。
人命在這個地方,似乎根本不算什麼。
他的人生觀,似乎一日之內,就被徹底的顛覆了。
從沙場之上退下來的他,變得格外的沉默,他臉上尚有些血跡,卻無心去擦。殺紅了眼的時候,若不是有樑悅在一旁拽着他,控制了他的繮繩,他甚至想要衝到敵軍的包圍之中。
哪怕是將自己的命都搭上,也要多斬殺幾個敵軍。
手起刀落的殺人,敵軍也是人,也有父母親人。可在沙場之上,全然顧不得這些,濃濃的血腥味,將腦子塗滿,滿心只有一個字,殺!
“瑄哥兒?”樑悅見他神情不對,輕推了他一把。
瑄哥兒轉過臉來,看着樑悅。
“一定要這樣麼?”
樑悅微微一愣,臉面微沉,“誰都不願意的,沒人願意死,也沒人願意讓素不相識的旁人死。可你若不殺人,人就會殺你。”
“這裡是羅剎場,這裡是地獄麼?”瑄哥兒緩聲道。
“瑄哥兒,這裡是沒有選擇的地方。正是這樣,所以所有人才不希望你留下,希望你能回京。”樑悅握了握他的肩,“回去吧?”
瑄哥兒立時搖頭,半分猶豫都不曾,“我眼不見,戰爭就不存在麼?我看得不到,就不會有人死麼?如今回去就是逃兵,是逃避!我不回去!更何況,我還要救……”
“瑄哥兒!”樑悅立時疾呼打斷他。
瑄哥兒抿住了脣,眼目之中,更添血紅之色。
鳴金收兵。
雙方都漸漸從廝殺之中退下陣來。
大周的傷病殘將立時被送到軍醫營。傷勢嚴重的分發有養元丹。
趙元甄進入營中,立時召集副將們到他營帳之中商議。
瑄哥兒也疾奔而去。
“今夜偷襲之時,叫衝殺在最前頭,同楚蜀交過手,並受過傷的衆將在前……”趙元甄話音還未落。
瑄哥兒便沉聲道,“他們已經受了傷,應當在後纔是,應當休息,怎好再叫他們在前?馬兒跑累了尚需修養,人卻要往死裡累麼?”
趙元甄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只對自己的副將們道:“凡是今晚被派出的受傷將領,各服下一枚養元丹之後,再各帶一枚!”
副將們拱手領命。
趙元甄又將晚上如何偷襲,如何撤走,整個部署安排一番。
“衆位都下去休息吧。”趙元甄說道。
衆位副將都離開之後,營帳裡只剩下他同瑄哥兒兩人。
“趙……將軍,你這麼安排,不妥吧?”瑄哥兒上前說道。
趙元甄擡手揉捏着鼻樑,他身上深黑色的戰袍上看不出血污,可靠近了卻嗅到濃濃的血腥味。
他領兵作戰,卻是衝殺在前,以鼓舞士氣,絕不肯躲在後頭。
瑄哥兒嗅到這濃濃的血腥氣,想到他在沙場之上的表現,口中有些吶吶。
“我不是質疑將軍。只是如今養元丹數目有限,雖這藥神奇,但也需節儉來用啊……”瑄哥兒有些急。
趙元甄點點頭,“該節儉的時候,自是要節儉。但當用之時,就要叫它發揮出最大作用來。”
瑄哥兒皺眉,“照着同一批人分發,且還是受傷的人,就是發揮出最大作用麼?”
“你大概不熟悉軍令吧?”趙元甄微微閉目,似在休息養神。
瑄哥兒一愣,“什麼軍令?”
“軍中有令,軍令一下,爲下者不可置疑,不可多問。”趙元甄說道。
瑄哥兒搖搖頭,“這算是什麼軍令?你別是看我不懂,故意誑我?”
“這意思就是,軍令一下,便是這軍令有誤,也必須執行,任何人不得置疑。”趙元甄說道,“此令,就是爲了確保軍令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能夠有效的被執行。如違軍令者……”
他睜開眼,看了看瑄哥兒,又閉上眼睛,未將話說完。
瑄哥兒摸了摸頭,“如違軍令者,如何?”
“軍法處置!”趙元甄冷聲說道,“你如今可不是我的內弟,先是我手下兵將。”
瑄哥兒哼了一聲,“我本來就不是你的內弟!你還沒娶了我姐姐呢!”
說完,瑄哥兒的臉面,忽而白了一白。
他立時轉身向帳外走去,唯恐與他單獨待的時間久了,他會不由自主的將事情泄露。
“也不知錦兒的第二批藥,什麼時候能送到?”趙元甄喃喃自語一聲。
瑄哥兒一個踉蹌,險些被營帳內的地氈給絆倒。
他連忙站穩,大步離開,簡直是逃出營帳的。
夜裡的偷襲之時,那些受了傷卻服下養元丹的將領,全然不覺傷勢疼痛,只要能走能跑的,盡都被趙元甄挑來。
他們眸中神采奕奕,懷中揣着養元丹,好似比那些沒受傷的兵將還有精神。
趙元甄親自帶兵,悄悄伏在山上林中,藉着樹林掩映之下的月光,悄無聲息的靠近楚蜀聯軍的營帳。
越發靠近,營地之中的燈火越發明亮,巡夜之人的腳步聲都能聽見了。
趙元甄朝他們打了手勢。
幾個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翻過營外護欄。
未驚動巡夜之人。
趙元甄速度更快。他帶着幾個好手,徑直摸向蜀軍的糧草庫。
糧草庫外守軍格外的多,守衛森嚴。
並且火把也比別處更爲明亮,想要靠近,委實不容易。
趙元甄同幾人相互打了手勢。
在有人略做出動靜之時,趙元甄飛身而上,瞬間出手,按住守衛在糧草庫外的兵吏的嘴,手中匕首,迅速劃過他的脖子,拖着他的身子,入得糧草庫中。
一連串的動作,迅速至極。甚至沒有一眨眼的功夫。
他的身形已然不見。
同他一起進入糧草庫的,還有三人。
糧草庫外守衛衆多。
庫內,甚至還有數人看管。
只是這幾個人較爲分散,分別在糧草庫的不同位置尋查。
趙元甄衝與他同在的幾個下屬打了手勢。
四人分散開來,悄無聲息的結果了幾人的性命。
但有一人不甚,將身上所帶火石掉在地上,立即驚得其他守衛之人的注意。
趙元甄只好加快動作,將所帶猛火油向四下糧草潑去,“點火!”
他一聲令下。
蜀軍的糧草庫,立時有大火熊熊而起。
“糧草着火啦!”
“救火啊......”
糧草庫內外力氣慌了起來。
“撤......”
他帶人趁亂往外逃。
不禁糧草庫,他安排其他潛入軍營之人,立時也在別處點起火來。
多處起火,叫蜀軍立時大亂。
“救火救火......”
趙元甄帶人趁亂而逃。
猛火油易燃且潑水不滅,火勢隨風而盛,他們逃走的時間非常有限。
趙元甄本是速度最快之人,他想要逃走,倒不見得有多麼困難。
他卻偏偏落在最後,眼看他的副將脫出敵手,順利逃走之後,他才一面廝殺圍追自己的蜀國人,一面向外逃去。
火勢很快被控制住。
就連潑了油的糧草庫,損失也不算太過慘重。
趙元甄等人藏匿在山中,清點了所剩之人。
他帶來了五十餘人,如今逃出來的只有三四十人。
“將軍,撤吧,他們回不來了。”副將道。
趙元甄遠遠眺望蜀軍軍營。
仍有蜀軍在山下搜尋,但又不敢貿然入山,唯恐受了伏擊。
趙元甄又等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的功夫,才緩聲道,“回營。”
蜀國的兵馬因遭遇昨夜之亂。次日休兵。
楚國同大周兵馬也分別排兵佈陣,等待最好,最利於自己的交戰時機。
只是在這休戰靜待時機之際,蜀軍之中,特別是蜀軍的將領之中,卻並不平靜。
“未能逃走的那幾個人,身上均帶着或輕或重的傷,且被圍攻之後,心脈受損,也未當場斃命。乃是沒有得到救治而死。”蜀軍副將說道。
“不僅如此,被活捉之人,有些受傷亦是不輕,卻愣是活下來了。酷刑逼問之下,什麼都不說,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莫不是這周軍有什麼邪術?”
……
主帥營帳之中,議論紛紛,雖是小聲嘀咕,卻叫營帳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古怪。
“住口,休要長他人氣勢,滅自己威風!”主帥說道。
副將們紛紛抿住了嘴,但彼此交換視線之中,分明是認同的意思。
“這一定是周人的計策!故意叫我們疑神疑鬼!好動搖我們的決心!”主帥說道,“這世上哪有那麼厲害的邪術?若真有這般邪術。周軍豈不是要所向披靡,戰無不勝了麼?”
這話一出口,營中之人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主帥皺眉,“所以說,世上絕不可能有這種邪術!周軍必敗無疑!爾等就等着戰勝之後封侯拜相,周國富庶之地,將來都是爾等的封地!”
“我等誓死追隨將軍!”副將們紛紛起身,高聲喊道。
氣勢終於在利益的誘惑之下,回來了些許。
元帥擺擺手,叫衆人下去安撫肅清各自手下所領之兵,控制杜絕流言在軍中傳揚。
待人都離開之後,他才從懷中摸出一粒小小的藥丸來,褐色的丸藥。小指腹大小,圓潤有光,嗅之有甜甜清香。
這是那偷襲的周人正要吞下藥丸之時,被他所殺搶奪過來的。
那人爲何要在危機關頭,吞下這藥丸?
副將們所說的事情,他並非沒有注意到。
這藥丸果然能叫他們不懼疼痛,不畏生死?甚至在關鍵的時候,護住他們的心脈,救他們的命?
這麼一個小小的藥丸,不會這般神奇吧?
他將藥丸收起在一隻白玉瓷瓶之中,揣在身上。
蜀軍將領同楚軍商議,密謀要趁着大周的軍隊修整之時,突襲周軍。攻其不備。
卻不曾想,他們七日後的突襲,竟被周軍打得落花流水。
周軍甚是兇猛,雖人數之上不佔優勢,卻並不畏懼楚蜀聯軍。愣是以少勝多,將聯軍攻的退回到邊境山脈之外。
更追擊他們幾十裡之遠。
兩軍交戰,聯軍暫敗,退守三十里之外安營紮寨。
這次敗得毫無準備不說,更叫一些流言在聯軍之中不受控制的瘋傳開來。
“周軍厲害,並非他們的將軍驍勇善戰知人善任,善於領兵,乃是因爲他們得天獨厚,有神藥相助。”
“是啊。聽聞吃了那神藥,他們不怕疼,不會死,便是血留得再多,也能救回來。”
“有了那神藥,你看着他倒下了,明日他還能爬起來,回來割了你的頭顱!”
“周軍有神藥相助,那就不是隻有一條命啊,可咱們只有一條命,如何能是周軍的對手?”
……
流言越傳越廣。
一日之內,楚蜀聯軍就斬殺了百餘名逃兵,才略略抑制住逃兵之勢。
逃兵可以殺。以震懾大軍。可流言卻意外的難以控制,反而有越傳越廣,越壓制越控制不住的態勢。
大周軍營之中。
趙元甄聽着副將的回報,微微點頭。
“將軍,還要將這些流言傳下去麼?”丁卯拱手問道。
趙元甄點頭,“對,告訴他們不必怕,我們有的是養元丹,待第二批第三批養元丹送來,人人皆可分得!”
丁卯微微皺眉,“這般傳言下去,會不會叫聯軍覬覦我們的丹藥,而謀劃搶奪丹藥?”
趙元甄看了他一眼,“他們的將領將軍自然想要得到,可他們的兵丁卻是先會怕。”
“一旦他們怕了,軍心不穩,還沒等他們搶奪到養元丹,他們就已經潰不成軍,被我軍挫敗了!”丁卯立時仰臉說道。
趙元甄微微點頭。
“將軍英明!”丁卯拱手退下。
瑄哥兒卻坐在營帳之中不動,“你這退敵之策雖然不錯,可是……”
趙元甄擡眼看他。
瑄哥兒臉上有些急,眼中的神色更是有些躲閃。
“你想說什麼?”
“你……”瑄哥兒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還有第二批第三批的藥材送來呢?我們手裡的養元丹已經不多了,這般散佈消息,叫我們的兵將心懷希望,可若是等養元丹用完了,卻沒有新的藥送來,我們自己豈不是先沒了底氣?”
趙元甄垂眸思量片刻,忽而擡頭道:“錦兒告訴過我,她會不斷製藥,送往邊疆,直到得勝。她可沒有說,只有這麼五千顆,日後再沒有了呀?”
瑄哥兒一急,“可是姐姐……”
趙元甄眼眸深深的看着他,“說下去?”
“姐姐她就不會累麼?她是有身子的婦人啊!隨着月份越大,她的身子愈發笨重,怎麼能製出那麼多的藥來呢!是你在領兵作戰,不是姐姐在領兵!你不能什麼時候都想着要靠姐姐的藥啊!”瑄哥兒嘟囔道。
趙元甄卻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瑄哥兒,你沒說實話。”
瑄哥兒心中一驚,“我說的就是實話!”
趙元甄忽而起身,大步來到他身邊,彎身看着他,“你姐姐怎麼了?她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沒有,”瑄哥兒連忙搖頭,“姐姐若是有什麼不妥,我怎麼會離開京城,來到這兒跟着你打仗?我定要在她身邊守着她纔是!”
“若是你不能守在她身邊呢?”趙元甄說道。
瑄哥兒瞪眼看着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元甄微微搖了搖頭,“不對,有哪裡不對。”
“將軍,你如今可不能想的太多,如今對付楚蜀聯軍纔是最緊要的。我姐姐在京城,有聖上,有紀家表哥保護她,還有你留下的阮青看着,她好得很。”瑄哥兒急道。
趙元甄微微眯眼,“是啊,阮青在她身邊,爲什麼卻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送來她的消息給我?”
瑄哥兒恨不得立時給自己一巴掌,沒事兒提什麼阮青!
“我寫給錦兒的回信,她至今未回。阮青的消息也一直沒有送到。若非是出了什麼事,斷然不會如此。”趙元甄又將視線落在瑄哥兒的臉上。
瑄哥兒連連搖頭,臉面卻微微發白,“沒有,真的沒事,是你想多了,你想的太多了!”
趙元甄面無表情,可眼眸卻明顯的清冷下來,“若是你姐姐出了事,你卻不告訴我,你對得起她麼?”
瑄哥兒垂下頭來,深吸了一口氣,梗着脖子道:“我姐姐好好的,你卻總咒她出事!你……你對得起她嗎?”
趙元甄抿住嘴。不再說話。
瑄哥兒微微急促的喘氣,用生氣僞裝自己的心虛。
“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趙元甄忽而說道。
見他不在逼問,瑄哥兒鬆了一口氣,“你,你知道什麼了?”
“我知道,她沒事。”趙元甄看着瑄哥兒道,“不是麼?”
“是,是!”瑄哥兒連連點頭,逃也似的出了趙元甄的營帳。
趙元甄的臉色卻愈發沉冷下來,“來人,命樑悅來見我。”
樑悅來到趙元甄營中,先偷偷打量了他的臉色,又很快垂眸下去。
“說說吧,京中究竟出了什麼事,爲何第二批的養元丹至今還未送來?”趙元甄問道。
樑悅微微一愣,“第二批?”
“公主曾寫信與我,告訴我,會在第一批這五千餘養元丹之後,再送來一萬枚,以確保營中有足夠的養元丹,以救下更多的傷員。”趙元甄輕哼一聲,“照時間算,第二批早該送來了,爲何拖延至今,還未有消息?”
樑悅皺着眉頭。“回將軍,卑職不知。卑職只負責同昭廉伯一道押送第一批養元丹。至於第二批,卑職聞所未聞。”
“是麼?你不知道?瑄哥兒最是關心姐姐,這養元丹所制的過程,少不了瑄哥兒的幫忙,他卻不留在京中幫助公主,反倒逗留邊疆沙場。更在衝殺之時,一副不要命的架勢……難道不是公主有什麼意外?”趙元甄問道。
樑悅連忙翻身跪倒,“卑職不知,卑職離京之時……”
“你離京之時,公主尚且安好麼?”趙元甄問道。
樑悅連連點頭,“是,公主安好。”
“放肆!軍營之中,竟敢欺瞞首將!你該當何罪?!”趙元甄厲聲道。
樑悅眉頭緊蹙在一起。
“倘若不據實相告,貽誤了軍情,戰勝戰敗的結局,幾萬萬人的性命,大周的存亡,你負責的起麼?”趙元甄沉聲問道。
樑悅皺眉斂目,看着自己的腳尖。
“爲什麼不說?倘若她有什麼不妥,爲什麼要瞞着我?”趙元甄問道,“是怕我衝動,亂了心神?不能冷靜帶兵?”
樑悅沒做聲。
“可若是我已看出端倪,心中猜測不斷,不知她如今究竟是何情形,難道不會更擔心?不會更爲分神?如此就能冷靜領兵?”趙元甄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如今我不知情況,最想要做就是立即趕回京中,以便親自確定她是否安好。”
樑悅握了握拳,繃直的脊背沉斂的神色,似乎表明了他此時內心的矛盾掙扎,和艱難取捨。
“換位處之,你覺得,你如今是知道消息更好,還是被人矇在鼓裡更好?”趙元甄說完,便閉上嘴,直直的看着樑悅,不再開口。
“公主被人擄走了。”樑悅忽然擡頭,皺眉目光深深的看着趙元甄。
原本直視不敬,他卻盯緊了趙元甄,視線片刻不移。
趙元甄心中一滯,但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麼變化。
“被何人擄走?”
樑悅聽得他聲音雖帶略微的顫抖,卻尚算是鎮定。
“聖上同紀相判斷,很有可能是……馬文昭。”樑悅說道,“將軍不要怪昭廉伯,聖上逼他發誓,不得泄露此事給將軍,唯恐將軍救人心切,輕舉妄動,壞了邊疆大事。將大周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趙元甄僵硬的點頭,“馬、文、昭!”
“將軍……”樑悅甚至有些後悔了。
雖然趙元甄臉上不動聲色,可他分明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咬牙切齒,幾欲瘋狂的味道。
長明公主是定國公的最最關切,最難割捨的人。爲了長明公主,他甚至能放下一切,跟自己的叔叔作對。甚至能親自將自己的叔叔從皇位之上拽下來。
更可況長明公主如今不是一個人,她更懷着他的孩子,那是他的血脈啊!
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兒子,都在敵人手上,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樑悅渾身一抖,後悔自己衝動了。
瑄哥兒都能守得住的秘密,竟被他給泄露了!他竟大意。受了定國公的蠱惑了!
“來人,速傳丁卯!”趙元甄大喝一聲。
將正在後悔之中的樑悅嚇了一跳。
“將軍?”樑悅瞪眼看他。
“不早些將這事告知於我!你險些壞了大事了!”趙元甄冷斥道。
樑悅還未明白自己壞了什麼大事,就見丁卯急匆匆的跑回來。
“我令你散佈的消息,可曾告知旁人?”趙元甄問道。
丁卯微微一愣,“末將已經命人暗傳下去!”
“都什麼人知道?”趙元甄麪皮微動,眉頭雖不能蹙在一起,卻不難從他語氣之中聽聞出焦急在之意。
“已經告訴幾位副將,並幾位謀士,他們也都令人傳下去……”丁卯的話還未說話,便感覺營帳之中清冷起來。
“追回來,將最先得到消息的幾位副將和謀士,都召集到我的營中來,消息不可再外傳,速去!”趙元甄道。
丁卯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小跑出了營帳,頭上髮髻險些被營帳門簾給打散了他卻也顧不得扶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