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夏,院中的樹木枝葉婆娑、青翠欲滴,一陣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給已經有些熱意的屋中,帶來陣陣清涼之氣。
陸氏最近很忙,好容易偷個空兒休息一下,女兒的奶母苑娘又找了過來。她微閉着眼,靠在軟榻上,素玉立在榻後,輕輕的替她按揉額頭。
苑娘來之前,把要跟陸氏說的話,在腦中過了無數遍,等真到陸氏身前,就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麼。等她好容易表達完,陸氏就好像睡着了一般,沒有一點反應。
苑娘心中沒底,木木的站在原地,越等心中越不安,也就越後悔,自己爲什麼要走這一趟。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怕是以後難在小娘子身邊侍伺了。
“只有這些?”陸氏突然開口問道。
苑娘一驚,連忙垂手肅立,恭敬的答道:“是。”
陸氏也不睜眼,平淡的說:“我知道了,你回去伺候阿姝吧。”
苑娘什麼也不敢問,匆匆的行了禮,出退了正房。待走到外間,恰巧冷風吹過,帶來陣陣寒意,她才發現自己背上已經都被冷汗打溼了。
苑娘走出正房,屋內的陸氏才緩緩睜開眼睛,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阿苑忠心是有,卻不適合入宮,也不知阿姝是怎麼想的?”她有心替女兒打發了苑娘,可是又想讓女兒自己處理,藉此給她上一課。
正立在榻後給陸氏按揉肩頸的素玉笑道:“娘子不必擔心,十娘向來最是通透,肯定會有兩全其美的法子的。”
陸氏復又閉上了眼睛,輕嘆一聲,“但願吧。”她打算給女兒幾天時間,若是她還沒想到或者捨不得,便要跟她好好談一談了。
再說苑娘,自陸氏院中出來,她才猛得醒悟過來,自己直接來找陸氏,好像不大妥當。她只是奶母,負責伺候好小娘子就行了,行教導、規勸之責的另有四位女師在。
苑娘提心吊膽的回了玉堂院,見自家小娘子在樹下看書,神色專注。正巧青雲端了新做好的冰酪櫻桃過來,苑娘過去接過,殷勤的送到蘇顏手邊,“十娘,歇歇眼睛,先用些冰酪櫻桃。”
蘇顏神色平靜的接過苑娘手中的冒着涼氣的小碗,待她和從前一般,好似並未發覺苑娘剛剛沒在一樣。苑娘心下微安,她打起精神,也不要幾個貼身丫鬟插手,自己圍着蘇顏轉,侍候的更精心了。
待到午飯時,天空中傳來小白清脆的鳴,它自空中低掠而過,順走了蘇顏挾在筷子上的一聲五花肉,立在一邊的架子上,把搶來的肉一口吞下去之後,纔可愛的歪了歪頭,討好的對着蘇顏伸出了左爪。
蘇顏早就習慣了幾隻飛行生物突襲,她淡定的接過苑娘遞過來的另一雙筷子,吩咐道:“給它準備些桃花酒。”
小白討好的“咕咕”幾聲,乖巧的任人取走了腿上的竹筒,就飛到自己固定的位置,等着人上酒了。
蘇顏其時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剛剛那塊肉是她特意挾起來喂小白的。她又隨意撿了幾小塊粘了稀稀的麪糊入油炸酥的玉蘭花,就放下了筷子,洗手淨口之後,接過竹筒取出了太子的回信。
與往日不同,恨不能把竹筒塞得滿滿的回信不同,太子殿下這一次的回信極爲簡短,只有寥寥數語,“卿卿所言之事,吾已盡知,必當儘快解決。”
太子殿下向來一言九鼎,說是儘快解決就是儘快解決。事實上,在他滿心歡喜的等到心上人三日一次的書信時,就控制不住情緒的一腳踹翻面前書案,在東宮內大發雷霆,讓整個東宮侍從個個噤若寒蟬,人人把頭垂得低低的,生怕被太子牽怒。
眼看着皇帝給太子老師就要來了,可不能讓人看到太子書房裡這混亂的一片,李安咬了咬牙,冒着必死的決心,蹭到盛怒的太子身邊,“請殿下暫息雷霆之怒,十娘子那邊還等着您的回信呢。”李安是不知道太子爲何會在接到十娘子的書信之後,生氣成這樣。他在一瞬間想了許多,甚至想到是蘇顏惹怒了太子。但他在開口的時候,還是心一橫賭了賭,直接用蘇顏做了滅火氣。
李安說完了這句話,就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自己的命運。隨後太子的反應告訴他,他這一次又賭贏了。
太子在聽到李安的話後,用力閉了閉眼睛,拔腳就往外走,他打算去找皇帝,直接換一批女官。李安一見連忙跟在後面,同時用眼神示意李平,快點在老師來之前,把這裡收拾好。
太子臨出門前扔下了一句:“李平,去跟賀大學士說一聲,孤尋父皇有事,請大學士下午再過來。”
李平恭敬的回道:“是。”
皇帝那邊才下了朝,正跟幾位親近大臣商討過幾天恩科的事,便見他兒子陰着一張臉就進來了。
皇帝:“……”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誰又惹他了?不對,今天不是蘇家那小丫頭給他這傻兒子寫信的時候麼,他兒子不在自己宮裡等着接信,跑他這裡來做什麼?
鑑於太子難看的臉色,皇帝惡意的想,肯定是蘇家的小丫頭終於覺得他兒子太煩人,今天不打算寫信了。
太子陰着臉坐在屋裡,渾身上下都冒着黑氣,跟皇帝談公事的大臣一個個加快了速度,等皇帝端茶潤潤嗓子時,連忙起身告退。
“行了,跟朕說說吧,你這陰晴不定的脾氣是怎麼回事?”皇帝又灌了杯茶水,冷靜了一下,才問道。
太子惱怒不已的說:“阿爹,你給十娘尋的什麼女官,這麼張狂跋扈的,居然還敢不讓十娘吃飯。”
皇帝愣了,“朕找的女官?”他最近忙得連抱抱小老婆的功夫都沒有,那有心情特意給未來的兒媳婦派女官。
太子虎着臉,就是賴上了他爹,“就是阿爹,若不是你尋的,誰能給十娘賜宮中女官,還一給就是四個。其中一個就是阿爹宮的,肯定有您在她背後撐腰,纔敢罰十娘。”太子覺得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越發的不滿。
皇帝惱了,“混小子,你少來賴朕,朕有這個閒功夫麼?”
太子斜着眼看他爹,“阿爹的意思是,那幾個女官是狗仗人勢了?”
皇帝:“……”他被兒子煩的頭疼,用手掐掐眉心,“你覺得那幾個女官不好,就都招回來,我着貴妃再選幾個過去。”提到貴妃,皇帝終於想起來了,他幾日前在去探望魏太妃時,碰巧遇到了貴妃,然後隨意聊了幾句,好像是答應了貴妃,要她給蘇顏送幾個女官過去,學習一下宮規宮儀之類的。
呃,這麼看來,還真是他答應的。皇帝想明白之後,再面對兒子就有點心虛,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心虛。皇帝輕咳了兩聲,“七郎啊,朕會跟貴妃說,選幾個性子溫和的女官過去。”
他爹後宮中的女官太子不好插手,只能選擇再相信他爹一次,“下午我要親自送人過去。”選人他不好插手,但是事前恐嚇還是可以的。再說,他好久沒見到十娘了,但願這回能借機見見,哪怕只看個背影也行,太子覺得自己都快相思成災了。
皇帝安撫好炸毛的兒子,回頭給貴妃杜氏的命令就不那麼客氣了,直接打發了自己身邊的太監總管賈喜過去,着貴妃另選品德俱佳之人,以侍未來太子妃。至之前的失職的人,回來就罰入漿洗處。
杜貴妃接到皇帝突如其來的命令,整個人都是蒙的。四個女官不是昨天才入靖國公府麼,怎麼今天皇帝就知道她們失職了?細思極恐。她也來不及細想,只能斟酌着另選四位,都是之前選人時篩下去的。着人將她們叫來,杜貴妃也沒時間多說,只能公事化的咐吩幾句,就把人送到了東宮。
太子把事情解決了之後,纔有心思給蘇顏回信,還特意着人給小白加了餐,看着它飛走,纔回去親自恐嚇女官。
蘇顏美美的睡了個午覺起來,重新梳洗妝扮之後,才令人把幾位女官請來。與早上幾人的趾高氣揚相比,再次出現在蘇顏面前的木清幾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蘇顏與上午一般,端正的坐在書案後,見到木清幾人進來,淡淡對着幾人點了點頭,“幾位女官請坐。”又吩咐了一句,“給幾位女官上茶。”
李繪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想再掙扎一次,她板着臉,站在蘇顏面前,鄭重的道:“蘇女郎,吾等皆有皇命在身,你今日所爲,辱及我等顏面,既是辱及聖人與貴妃的顏面。我等決定即刻回宮,向聖人和貴妃娘娘秉明此事,您好自爲之。”
木清也隨之開口,“我等位卑職低,原不配來侍奉貴人,是我等沒有自知之名了。回宮之後,吾會跟貴妃娘娘請辭。”
馮香香本來打算說得再婉轉一些,不想沒搶過木清,她張了張嘴,終究沒再開口。
李繪和木清說完,對蘇顏欠身行禮,然後轉身就走。其時這幾個人也是在賭,賭蘇顏不敢讓她們回宮,會挽留住她們。就算蘇顏硬槓着不肯認輸留人,可是靖國公府還有別人呢,從靖國公到蘇相都是聰明人,肯定知道怎麼樣纔是對蘇家最好的,必然會留人,而且還會站在她們這邊,勸說蘇十娘,這樣,她們就又有了話語權。
蘇顏確實如她們所料想的開了口,說的話卻讓與她們所期望的差之千里,“幾位女官想好了,現在就回宮?”
李繪堅定的點頭,“是。”
蘇顏也乾脆,“青雲、梅英,送幾位女官出府。”她擺明了態度,你們要走,我也不攔着,請自便。
李繪、木清等人對蘇顏的做法有不解,但也能接受。小娘子麼,被寵壞了,不肯認輸也是有的,這都在她們的預算之中。李繪幾人從容的取了自己帶過來的衣物,就在青雲和梅英的陪同下,往玉堂院外去。
苑娘一見急了,伸手拉住蘇顏的胳膊,“十娘,不能讓幾位女官走。”
她見蘇顏無動於衷,又用了些力,“十娘,聽苑孃的,給幾位女官服個軟,請她們回來。您要是怕沒了顏面,奴去跪求也行。”
蘇顏皺了眉,頭一次對苑娘厲聲道:“阿媼,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下去休息吧。”
“十娘……”苑娘還帶再求,就被綠雪強拉了出去。綠雪在她掙扎時,低聲道:“苑娘,十娘是未來的太子妃,怎麼能被幾個小小的女官轄制。您是十孃的奶母,如何能去跪求,讓人知道,十孃的顏面何存。”
苑娘一愣,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默默的任由綠雪半扶拉拉的送回了房。
蘇顏趕了宮中女官出府,沒一會兒就傳到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耳中。陸氏連根眉毛都沒動,悠閒的打理着面前的幾盆蘭花,好像做出這種事的不是她閨女一般。
王氏那裡一慣的偏心,“昨天我就看着那幾位女人不是個好的,早就該送回去了。”
唯有劉氏在那裡着急上火,生怕蘇顏連累了自己的女兒,跟身邊的嬤嬤、丫鬟說起時,不無埋怨之意。她急急着人去攔人,自己忙着換衣服,同時盤算着該怎麼說些軟話。又打發人去請蘇容和她身邊的女官,想着讓她們說合一起,再讓自己女兒去勸勸蘇顏。
她這裡才裝扮好,就有丫鬟過來傳話,“娘子,太子殿下入府了。”
劉氏身子一僵,頹廢的坐了下來,隨手將剛剛插好的幾枝珠釵撥下,扔回妝臺上,沒好氣的道:“這十娘也太任性了。”
太子殿下自從進了靖國公府的大門,就一直保持着好心情。嘿嘿,今天真是好時候,靖國公府裡面的男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正方便他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玉堂院外。
太子帶着新換的四個女官,在前往玉堂院的路下,正碰到蘇容端着笑,溫言軟語的挽留李繪和木清幾人。
太子頓住腳步,神色高傲的道:“七娘不必留人,這等狂妄失職的奴婢,直接打去就是,孤給十娘送給新的。”
百般留人,好話說盡的蘇容,突然有種自己回外不是人的感覺。她這不是閒的麼,舍了她自己的臉面替別人留人,結果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她直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連多跟太子說兩句話的心情都沒有,匆匆忙忙的行了禮,就帶着人回去了。
李繪、木清四人都傻了,太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他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看着恭敬柔順的跟在太子身後的跟自己同樣裝扮的女官,她們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太子帶來替換她們的。難怪剛剛蘇十娘底氣十足,難怪靖國公府裡只有七娘一人來挽留,這下全都明白了,人家有太子在背後,自然有持無恐。
李繪四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眼中露出絕望,都不用想,等着她們的會是何等命運。
木清首先就忍不住跪在太子面前,連連磕頭,“殿下,看在奴伺候過先後的份上,請您開恩,饒過奴婢這一次。”
太子眼皮都沒擡,直接提腿走人。木清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這一次她真的打錯了盤算。
馮香香腦子轉得飛快,想着該怎麼擺脫眼下的困境。等等,她們會如此行事,都是出自貴妃暗示。若是沒有她,她和木清有什麼能耐,敢和未來的太子妃作對。馮香香好似抓到了什麼救命索,緊緊的咬住下脣,本來煞白的臉上,奇異的泛起了病態的紅暈。
蘇顏已經接到太子到來的消息,她沒想到的是,這位殿下直接登堂入室的來到她的院外。
“十、十娘,殿下就在院外。”來回話的木藍都有些小結巴。她十分着急,十孃的閨房可不能讓人隨便進來,哪怕是太子殿下也不行。
蘇顏提步往外走,她的閨房當然不能讓太子進來,但是除了房間,還有院子麼。
“師妹。”太子一見蘇顏的身影,就跟飛奔着撲了過去。嗷嗷,終於見到十娘了。
太子殿下突出其來的熱情,也讓蘇顏有些小羞澀,她小小的退了半步,纖手一指樹下的石凳,“殿下,咱們去哪裡說話吧。”
“好。”太子心滿意足的跟在蘇顏身邊,亦步亦趨的隨她在石桌邊落坐,深(委)情(委)款(屈)款(屈)的說:“十娘,我好想你。”
蘇顏:“……”頭一次談情說愛的小姑娘傻了,這話該怎麼回。說我也想你了,恥度好大,而且當着衆人的面,她說不口。說我不想你,蘇顏偷偷瞄了太子一眼,覺得她要是這麼說的話,這位殿下大約會哭給她看。所以,她還是害羞吧,都不用裝,臉上現在就熱熱的。
心上人含羞帶怯的垂下了頭,暈紅的玉容如同盛放的桃花般醉人,太子看癡了,直管盯着半露的小臉看,把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都忘得一乾二淨。
王氏帶着三個兒媳慢悠悠的來到孫女的院外,就見一人看一人羞,整個院子鴉雀無聲。老太太有些尷尬,她好像看了什麼不該看的。
太子還算是靠譜,及時發現了王氏婆媳幾人的到來(其時他是想拉拉小手,不小心看到的),他站起來率先欠了欠身,脣角上揚,露出一個和若春風的笑,“祖母、岳母。”
王氏和陸氏驚了一下,然後都略黑線,才行過納采、問名兩禮啊,少年,要不要這麼主動。
臉皮真厚,他們還沒成親好麼。蘇顏鼓着臉,悄悄的瞪太子一眼,卻正好與看過來的俊秀少年的黑眸碰到了一起,太子眉眼一彎,神色越見溫柔,“十娘,這是新的女官,你暫時留下,若是她們伺候的不好,咱們再換新的。”
蘇顏眼波帶笑,輕輕的“嗯”了聲,柔聲道謝:“多謝殿下。”
王氏婆媳幾人自覺有些多餘,可是又不能走,只好站在原地假裝自己是木頭人。
太子對着蘇顏溫言細語,生恐聲音高點會嚇到心上人,可是對着別人,真是高嶺之雪不足以形容其冰寒,“還不來見過十娘,記住孤的話。”
幾位女官都不由自主的顫了顫身子,連忙走到蘇顏身前,深深的施禮,“見過蘇女郎。”
蘇顏亦欠了欠身,“幾位女官好。”
蘇顏這裡收下新女官,原來的四位,就由太子帶回。太子好容易見到心上人一次,肯定想多膩一會兒,只是客觀條件不允許。靖國公夫人和岳母大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不肯放兩人獨處。他見蘇顏很是侷促,心中不肯,只能戀戀不捨的起身告辭,心中想着,等到十娘及笄,就舉行婚禮。
太子帶着人一步三回頭的離靖國公府,直接把木清幾人帶回了東宮,根本就沒管杜貴妃還在宮等着木清幾人回去,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太子一點都不相信,在宮中能做到女官,還被貴妃選中去伺候未來太子妃的人會蠢到得罪蘇顏,她們這麼做,必然有原因。事涉蘇顏,他一反不理後宮爭鬥的作法,打算親自過問此事。
木清、李繪都咬緊了牙不肯說,馮香香卻是早早就打算好了,等到太子一單獨提審她,就一五一十的都招了,還把她們在靖國公府的作爲,心中的打算,交待的一清二楚。
李嵐更精明,她之前就是跟在三人身後,又是內侍省選上來的,又沒真的對蘇顏無禮,輪到她的時候,這位又交待出另外一件事,“殿下,聽說聖人有意讓杜家七娘做太子良娣。”
太子問出這些,到是一反之前的狂怒,平靜了下來,“孤怎麼不知道?”
李嵐恭敬磕了個頭,“奴的妹妹是貴妃殿中的奉茶女官,貴妃與杜家老夫人說起此事時,她正好在殿內。”
太子揚了揚脣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杜七娘,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