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端一碗摻着野菜的糙米飯,和士兵們一起,圍成一圈,席地而坐,林海豐吃得津津有味兒。
“殿下,再給大家講個故事吧?”陳玉成說着,朝對面的旅特務連連長石鎮吉擠擠眼兒。
石鎮吉會意地端着碗湯湊到安王殿下的身邊,雙手送上那隻能說是刷鍋水的清湯,“殿下,昨天您給三排講天上紅軍十八勇士強渡大渡河的故事,我們只聽了個尾巴,也給我們講個吧。”
林海豐接過湯,喝了一口,隨手把飯碗裡剩下的半碗飯,倒在身旁那個身高馬大的士兵碗裡,呵呵笑了笑,“我吃飽了,剩下的浪費了又不好,你就替我吃了吧。”說着,他瞅瞅正用期待的目光緊盯着自己的將士們,想了一想,“其實,天上的那隻紅軍隊伍,爲了創建一個太平盛世,涌現出的何止是幾個、幾十個英雄,他們是個英雄的集體,因此才能造就着一個又一個的奇蹟。今天我給大家講個‘九個炊事員’的故事。”
他又喝了口湯,把碗輕輕放到地上,“炊事員就是咱們常說的火頭兵。在天上,當初爲了粉碎妖兵的圍追堵截,爲了北上抵制夷國的入侵,紅軍進行了一場堅苦卓絕的長征。他們缺少糧食、缺少禦寒的物品,十冬臘月,許多的紅軍戰士還都穿着單衣和草鞋,環境極其的惡劣。在一個紅軍連隊裡,有着一個炊事班,連班長在內一共是九個炊事員。比起其他士兵們,他們要付出更多的艱辛。行軍中,他們要揹負着一口大鋁鍋和各種用具,要提前趕到預先定下的營地,爲弟兄們做好僅僅能維持最低生存條件的可憐的食物......”
林海豐動情地講述着,講到老班長在同志們都吃過飯後,接着開始給大家燒洗腳水,講着老班長偷偷地藏起一塊兒黑鍋巴,最後鍋巴又都化作了同志們賴以生存的米湯,講到老班長最終竟是被餓死。原本一直由老班長揹負的大鋁鍋傳到了又一個炊事員的背上。可是,老班長走了,他的精神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炊事員在踏着他的足跡,默默地重複着老班長做過的一切。一個倒了下去,再有一個接上來。
“當殘酷的雪山、草地被英勇的工農紅軍拋在身後的時候,一天早上,連隊裡的弟兄們發現,炊事班的那口大鋁鍋已經背在了指導員的身上。行軍的隊伍裡,再也見不到一個炊事員的影子了。九個普通的炊事員,都爲他們所追求的神聖事業流盡了最後的一滴血。然而,他們的靈魂將永遠伴隨着紅軍,伴隨着自己的連隊,正是有了他們的付出,最終保障了連隊裡沒有一個戰鬥員倒在征途上。”
林海豐的故事講完了,所有的將士們還在凝神地注視着他,忘記了手中的飯碗裡還有沒吃完的飯。而緊挨他身邊坐着的柳湘荷,飯碗裡更是不知道落進了多少的淚水。
陳玉成從安王殿下的故事中理解了更多的東西,他揉揉發酸的鼻子,“我們和那隻紅軍相比,還差了很多。不少人還看不起做飯這個差事,總覺得上陣殺清妖纔算得上是個英雄,昨天還有人找我,鬧着要離開炊事班。”
“是啊,天天做飯、洗菜,當然沒有殺敵來得痛快。”林海豐笑了笑,望着大家說,“可我們是紅軍,無論是我,還是你們的旅長,咱們只是每個人所承擔的責任不一樣。我們就是要提倡平等,官兵平等,戰鬥兵和炊事兵平等,哪個崗位上都能出英雄,咱們誰也離不開誰。等有時間的,我要親自去炊事班,給你們大家做頓飯菜,也叫你們好好看看本王的手藝。”
大家都笑了。林鳳祥也笑了,這個安王殿下可是真會調教士兵啊,他心裡讚歎着。一個故事,遠遠比任何說教都來的更快。
“殿下,我們是不是也要和這些弟兄們一樣,把頭髮剃了?”石鎮吉指指對面身穿新式軍裝的衝鋒槍手,嘿嘿地笑着問。
“你們覺得怎麼樣好啊?”林海豐笑着瞅瞅他,又把目光轉向衆人,最後落在林鳳祥的身上。
石鎮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剛纔沒吃飯的時候弟兄們就鬧了一會兒,都說剃了好看,可就是這個......”他捋着肩上的長髮,低下了頭。
“我倒是覺得還是像千歲這樣的好,”林鳳祥直率地說,“涼快不說,單從戰場上看,一旦頭部受了傷,像我們這樣這長長的頭髮都是不方便之處。”
“我同意林侯的說法,剃,都剃,我們是紅軍,就要有紅軍的特點,”陳玉成一揮手,“過幾天不是就要換新軍服了嗎,誰不剃就清除出去。殿下早就說過,我們紅軍是反對一切封建制度的武裝,我們不僅要打倒滿清的封建皇朝,也要打倒自己的腦子裡的封建東西。”
“陳旅長,可不要這麼武斷啊。”林海豐笑着看看陳玉成,見越來越多的將士們聚攏過來,就站了起來,“這裡面還有個感情的問題。從古至今,男人留髮是個習慣,當然還有其道理,那就是所謂的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隨意傷害就是對祖宗的大不敬,也是對祖宗的背叛。”
說到這兒,他撫mo下自己的短髮,望着大家,“我是個漢人,你們說我現在還是個漢人不?”
將士們互相瞅瞅,當然不會改變啊。就是把頭髮都剃光了,什麼人不是還照樣是什麼人。
“您當然還是漢人,”柳湘荷激情的目光望着安王殿下,“殿下是天神,是我們漢人的驕傲!”
“沒人罵我是背叛祖宗嗎?”林海豐哈哈地笑了,“其實,銘記父母對我們的養育之恩,給祖宗臉上增添光彩,並不在於你是不是表面上保留着他們的痕跡,關鍵是能不能時刻把他們放在心上,有沒有實際的行動。陪父母說上幾句貼心話,盡最大努力叫父母吃好、穿好,要比每天去請個安就去顧自的享樂好。叫我們整個天國昌盛,百姓安居樂業,你付出了自己的汗水和熱血,被大家所銘記,我們的祖宗就有光彩。這要比你天天去給祖宗牌位上香、磕頭來的更好。”
他手向北一指,“滿清入關,曾經逼迫咱們剃髮。當初多少人不肯就範,而失去了寶貴的性命。他們爲什麼那麼做?因爲他們覺得,剃髮就等於背叛了祖宗,自己就不是個老祖宗的子孫了。可如今呢,多少人又習慣了背上一根長長的辮子,你要叫他剪去辮子,他會怎麼說?他還是會死死地抱定自己的辮子,認爲只有這樣纔是維護了祖宗的體面。難道這不奇怪嗎?”
將士們認真地聽着安王說的每一個字,內心頗多的感慨。是啊,就是那些和自己一樣的人們,現在早已習慣了剃光額頭,結起長辮子,反倒會極端地仇視恢復了祖宗留髮習慣的太平軍,惡毒地稱呼爲“髮匪”,“長毛”。屠殺起太平軍將士來,也更是百倍的瘋狂。什麼身體髮膚來之於父母動不得,純粹都是鬼話!
“要我說,這一切都是那些封建文人們強加在我們身上的枷鎖。”林海豐斷然地把手向下一切,大聲地說,隨後,他又微笑着,“遠古時候,有女媧補天,後來有花木蘭從軍,有佘太君、穆桂英掛帥,如今還有咱們無敵的女軍。這些不都是爲祖制所不啻的嗎,怎麼她們都成了流芳千古的英雄?”
林海豐在人羣中踱了幾步,來到一個衝鋒槍手的身邊,正了正他頭上的軍帽,拍着他的肩膀,回過頭把手用力一揮,“我還是那句話,英勇的紅軍將士們,你們肩負着全人類的期望,爲了人民的利益,向着太陽,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