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雖無一勞永逸之法,但張潛心中自有定計。
這血煉黑金劍氣雖然玄妙至極,然而歸根結底是一門並不完善的法術,練至如今這般境界之後,已是無路可走。
張潛如今便陷入了這種尷尬局面之中,髮絲、指甲之中已經承受不了更多的庚金之氣,最終滯留在了血液之中,隨着氣血運轉不斷割傷體內的脈絡、器官,要想徹底除去危害,唯有兩條路可走,一條便是將這些庚金之氣排出體外,但恐怕有些艱難,而且不知會損耗多少精血,就他如今處境而言,極不可取,還不如任其滯留體內,雖然傷身,但不至於突然間實力暴跌,另外一條路,便是將這些盈餘的庚金之氣納入正軌,不與自身產生衝突,如此則須將這血煉黑金劍氣練入更高境界。
雖然無生子所創之法至此結束,但張潛未曾忘記他篇尾提及之言。
“吾觀《白帝天戮法體》一書,卻不能及,而創此法——無生子,於天祿峰辛亥閣所著。”
由此可以得知,《血煉黑金劍氣》脫胎於《白帝天戮法體》這門道術之中,後面的路勢必也會從中尋到,而這門道術應該存放於天祿峰辛亥閣中。
“若無後續之法,這血煉黑金劍氣勢必成爲我修行之拖累,但若廢去便似自斷臂膀,實力大跌,如今我樹敵如林,這般舉動,不亞於將自己逼入絕境,這《白帝天戮法體》我一定要得到,便去天祿峰走一趟。”張潛心中暗自謀劃,絲毫不亂,如今閉門苦修實力增長緩慢,還需尋求更多道術參悟,採納其中貫通經脈之法,而最好去處莫過於天祿峰的藏書閣,如今他身上有門派貢獻三十餘萬,外加靈丹無數,可謂身家豐厚,應該能換取許多有用之物,這對提升修爲大有幫助。
當下決定之後,便準備動身。
只是此去離了焰獄峰,可謂往兇險中去,不知會遭逢什麼變數,稍微考慮一番,心念一動將骨魔召喚了出來。
若想少些麻煩,還得扯個幌子,白骨道人雖死,但威名尚在,不妨扯虎皮做大旗,即可震懾宵小,也可隱藏自身於低調中行事。
在心中盤算一番,便有定計,舉步出了地宮。
往上樞院中去,與徐釗交代一番,與他開門見山言明:“我須得外出一趟,時日不定,這段時間門內事務由你全權負責,有些事情該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一切以自身安危爲重,就算等我回來之日,門下只剩你一人,我也不怪罪,誰都可以死但你不能死。你有水母欽原刺,門中也應該無人是你對手。”
徐釗唯唯諾諾的點頭答應着,說道:“這些天確實有幾人不識好歹,意圖告密此事,被我截獲,都打斷了雙腿,囚禁在了西廊。”
“我無意傷人之意,人卻有害我之心,殺便殺了。”張潛神色淡然,揮了揮手,顯然未將這瑣碎之事放在心上,而後將心頭考慮之時交代清楚,“如今峰內該殺之人都已殺進,大小螞蟻三兩隻不足爲懼,我卻擔心強敵入侵,若有外人拜山,一律謝客不見,若是強攻你也不必理會,這地煞元磁陰陽逆亂神陣已被我修復,氣行周天之境已下者,皆可阻擋。但也並非一定,若見山門大陣有鬆動跡象,便讓黑鷹帶你離開,上天權峰尋求庇護。但若是海蟾子親自前來,這大陣是阻不了他的,你直接開門迎客便是,他若問起,你將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讓他來尋我報仇。”
徐釗被他一番話說的有些緊張,有些爲其擔心:“如今有山門大陣作爲依靠,呆在峰中豈不最爲安全,師弟爲何離開呢?”
“如今境界受限,閉門造車難有進展,自然要另尋出路,否則與等死無異,你按我所說照做便是,不要讓我有後顧之憂。”張潛略作解釋,而後從微塵洞天之中取出一枚玉簡遞了過去,說道:“這是《心神幽虛煉火訣.下篇》,你拿去參悟,儘量提升實力以求將來有自保之力,另外地煞元磁陰陽逆亂神陣的陣圖也在其中,熟悉之後也能掌握山門大陣的一些簡單運轉之法,應付強敵有更多勝算,除此之外,遇上棘手之時,也可與黑鷹商量,求他相助。”
“師弟你不是說修成道士之後便還他自由麼?”徐釗面露疑惑,問道。
“我自然不會食言,這事我會與他商量。”張潛揮了揮手,事情說清之後無意在上樞院中逗留,拂袖一捲,朝後山林中飛去。
正在空中,便與之相見,神色慌張,情緒似有些焦躁。
張潛心中即有察覺,問道:“發生何事?”
黑鷹從空中落下,眼神有些飄忽不敢直視張潛,可禁不住那種冷冰冰的眼神審視,狠狠一揚翅膀,將臨近的一株老樹直接掀斷,似豁了出去,說道:“你要怪罪我也無話可說,是我疏忽了,未曾照顧好白猿,不知吃了山中什麼有毒之物,如今已是死了。”
“什麼!”張潛聽聞此言,臉色驟然陰寒,一股濃烈的殺意從眼神之中爆射出來,而後閉眼強忍心頭悲痛、憤怒,仔細一想也非全是黑鷹之過,又念及他當日欲幫自己對付秦觀、彭璇,乃是有義,雖非恩情,但也足抵去過錯,睜開眼時,心中已是平靜許多,問道:“你爲何不早些告知與我。”
若是因他畏懼自己報復,而隱瞞此事,拖延時機害了白猿性命,那又另當別論。
“我在焰獄殿前發現他時,他已經斷了呼吸,告知你又有何用,你對妖修之法一竅不通,莫非能救他性命?這兩日我一直在用純陽真氣替他梳理身體,可他體質卻是奇特,連真氣都無法度入,如今連血液都停滯了,不可能救活了。”黑鷹有些沮喪的搖了搖頭,而後又覺得唉聲嘆氣有失體面,煩躁的扇了扇翅膀,張潛看在眼裡,也難生怪罪之情,經他一說稍作留神,也發現他體內已經有真氣從混沌精胎之中逸散而出,只是微弱至極,一開始才未發覺,想來是挽救白猿性命之時耗去不少。
真氣初生之時,珍貴無比,爲命性所化。
方纔他雖說的輕描淡寫,但拿純陽真氣替白猿梳理身體,不亞於拿自己性命去爲白猿續命。
張潛心中明白之後,也知自己之前誤會,態度有些問題,卻也無心道歉,問道:“你何時破的境界?”
“幾日之前。”黑鷹此刻也是心煩,毫無欣喜之意。
張潛微微點了點頭,而後取出百枚地靈丹拋了過去,道:“先將虧損的真氣彌補過來,而後積蓄真氣煉化橫骨,化成人身。”
黑鷹興致懨懨的接了過去,卻也不問別的事情。
“白猿遺體現在何處?”張潛繼續追問。
“你隨我來。”黑鷹道了一句,而後振翅飛起,掠過樹林,在山崖邊停下。
便見一樹枝搭建的巢穴中,白猿蜷縮成團似是熟睡了一般,張潛放開心念展開神識,未曾感受到一絲生命氣息。世間萬物但凡有生命之物,皆有氣息,於神識中所見便如寶珠一般,放出灼灼光輝,生命體逾是強大,散發出來的氣息便逾是濃烈,賤如草木亦有瑩瑩之光,甚至一些天地奇珍亦有氣息,譬如那九幽寒鐵,於神識之中大放寒光,波及數丈遠,因此才被稱作靈物。神識所見,不放光華者,只有死物,張潛此刻便從白猿身上看不見一絲光華,猶如一塊頑石。
“真是命也。”張潛扼腕嘆息,心頭不是滋味,這白猿獨自於山中火了數十年,未曾有毫髮之傷,如今與自己來了焰獄峰中,再無天敵威脅,反而送命。
“若非我當初一味引你上山,或許便無今日之事,我卻說教你長生不老之術……罷了。”張潛無奈搖頭,有種失信於人的感覺,終於理解了一句話,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怨天尤人又有何用?你在此處指責命數弄人,甚至如瘋子一般辱天罵地,可老天爺也許根本不知道你是誰,見你過分一個雷劈了你便是,你又找誰理論?對命運最大的抗爭就是活下去,他不再言語,蹲下身一隻手搭在了白猿的後心,一縷純陽真氣自小指緩緩流出,欲要查清這白猿死因,而且其中仍有蹊蹺。
先前神識感應,竟然未能看清其體內狀況。
張潛如今神識強大至極,便是岩石土壤也能穿透近百丈,一層皮肉,竟能阻擋,顯然有些不同尋常。
真氣度過去的一瞬間,張潛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竟然也被排斥在外,雖然之前黑鷹已經言明,但他以爲不過是其功力低微的緣故,哪知自己嘗試也是碰壁,自己體內純陽真氣濃厚又豈止勝過他百倍,看來非手段問題,而是這白猿體質的確有些古怪,心頭仔細琢磨一番,覺得與自己的無漏靈體有不少相似之處,竟可以阻斷自身與大千世界之聯繫,可他不過山中一頭普普通通的白猿而已,完全說不通,隨後有想起白猿以前釀酒這類怪異之舉,一時改變了之前許多想法。
或許這白猿並不似自己所想的那般簡單,其身世應該大有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