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交鋒,毫無勝算。
張潛看清局勢之後,不做絲毫停留,腳下猛地一跺,整個人如箭矢一般,猛的爆射出去。
身輕如燕之境有入水不沉、踏雪無痕之力,而他如今以至築基圓滿之境,速度身法較之更勝一籌,肉身之力亦非尋常修士可以比擬,如今死地求生以全力而動,速度簡直快到了極點,這一去便連王樞也未曾反映過來,等他驚醒之時,張潛身形已被那林間巨樹遮掩過半,頓時有種被調戲的感覺,惱羞成怒!
“疾!”王樞嘴脣輕啓,輕輕吐出一個音節來。
他手心之中旋轉呼嘯的火團猛地飛出,灼熱的氣浪一線排開,將四周草木都灼燒的焦黃一片,甚至隱隱飄起青煙,寂靜的密林中風聲大作,那火團被氣流拉扯出一道長長的尾焰,愈發顯得狂暴。
呼呼呼!
那火團掠過樹梢枝頭,風煙四起,那聲音就好像隆冬的朔雪被狂風捲起。
張潛只覺得背後一片針刺般的痛楚,那股熱浪離他尚有半丈之遠,他道袍厚背已經焦糊一片,若非肉身異於常人,又以氣血流轉化解溫度,此時恐怕已被燒傷,這火團飛行的速度遠遠超出他的意料,然而他神色之中看不到絲毫驚慌,體內血液近乎恐怖的流轉,沖刷血管脈絡甚至發出了流水之聲。
他的速度再次猛增!
尋常修士,縱然經過呼吸吐納的功夫,將五臟六腑煉的極爲凝實,體內氣血飽滿,卻也不可能如他這般瘋狂運轉氣血,壓榨着身體的潛能,恐怕只需一息時間,便會使得體內血管脈絡盡數斷裂。
那火團眼看就要砸中他後背,卻被他陡然加速直接避開,近乎擦身而過。
嘭!高速飛行的火團猛地砸張潛身側的一株古樹上,發出一身沉悶的炸響,焦黑的木屑四處亂飛,凝練的火團也隨之瓦解,卻並未就此熄滅,而是化作吞吐的火舌在樹幹上肆虐開來,一陣噼裡啪啦的灼燒聲自密林間響起,持續了一兩息時間方纔停歇下來,濃煙散去,那懷抱粗細的樹幹有近一半都化作焦炭。
張潛藉着灌木以及火團肆虐燃起的濃煙飛快遁走,轉瞬消失。
短短片刻間,想要在一個心魔叢生境的修士眼皮子地下飄然遠去明顯不切實際,趁着火團炸裂時產生的混亂,他翻身滾入了一片灌木中,前有密林遮掩,藉此避開了王樞的視線,而且在身形停下的一瞬間,他體內近乎沸騰的血液一瞬間沉寂,心跳驟停,同時粗重的呼吸剎那間收攝,進入一種無聲無息的狀態中。
“嗯?”王樞一擊失手,並不着急,可轉瞬間他便發現自己失去了張潛蹤跡,神色微變:“真是有些麻煩,我如今不敢肆意擴張神識,否則陷入世間苦海之中,心魔即刻降臨,那就真的危險了。”
心魔叢生之境,心魔重重,原來這王樞正應在其中一道劫難上,許多手段都不敢肆意施展。
“方纔他速度瞬間倍增,一定是壓榨了身體的潛能,否則不可能做到,不過以此手段逃得一死,卻免不了掙斷體內脈絡,恐怕也離死不遠了。”王樞心頭又稍稍安定,也知道張潛尚未跑遠,衝着他先前逃去的方向冷聲罵道:“你如今已經身受重傷,還可能逃得掉麼?就算回了山上,我也可以治你死罪!”
他這番言語上的威脅,除了面子上掛不住的原因,同樣也是不想張潛一事爲外人知曉。
若是讓首座知曉此子蘊含妖族血脈,自會索去修煉《白骨天魔經》,哪會有他一絲好處?
“放棄吧,我會給你一個毫無痛苦的死法!”王樞衝着那死寂的密林冷聲呵斥。
同時沉心靜氣,細細分辨傳入耳朵裡每一絲聲音,勢必要尋出蛛絲馬跡來。
“你給我去死!”
正在他眉頭緊鎖之際,突然一聲怒吼從背後響起,彷彿虛空之中炸響了一記悶雷,這吼聲之中怒意如火如荼,殺意如凜冬之朔雪,兩種近乎極端的氣息如從天降,無情碾壓,驚得他心浮意亂,道心近乎失守,一瞬間竟是生出了恐懼的情緒來,悚然回頭,眼角餘光便看見一個飛快逼近的人影。
速度快至極境,比先前躲避火團時還要快上三分!
這般看去,張潛五官一片模糊,乃至身形都似真似幻,渾身上下一片青黑,皮膚之下的血管經絡糾結盤纏,好似穿了一件鐵衣,讓人難以置信,而雙瞳卻似滴得出血來,王樞心頭震駭,未曾想到張潛重傷之下還有如此戰力,這種心志簡直有些恐怖,卻不知他根本沒有受傷,否則心頭會更加震撼。
“你如此就能得手嗎!”王樞心頭怒意燃燒,也顧不得心魔降臨,敞開心神,讓神識如潮水般蔓延開去,張潛那快至極限的身形驟然出現在他心中,而後白骨狼屍似聞見腥味的鯊魚,豁然暴起。
林間被枯枝腐葉充斥,鋒利的爪牙撕裂層層阻礙,瞬息而至,猛地一爪朝着張潛後背劈去。
死亡的氣息竟是先一刻籠罩在了張潛的身上。
他拳鋒距離王樞腦袋還有三尺,而那白骨狼屍一直守在王樞身側,此刻暴起竟有後發制人之效,那鋒利的狼爪距離他厚背已經不足一尺距離,隨時可將他後心剜個血淋淋的窟窿出來!
這一刻似乎拼的便是勇氣!
他也許可以不管不顧,拼掉性命將這王樞斃於拳下,然而那白骨狼屍力大無窮,被一抓剜透後心僅僅是丟掉性命這般簡單麼?待那之後,他恐怕沒有半分餘力往前一步,能傷着王樞半片衣角都算萬幸。
至此時此刻,雖是一瞬之間。
王樞已經看透全局,當下一切都被掌握於手中,哪怕情況看起來岌岌可危,仍然以一種遊刃有餘的姿態應對着一切,心頭的恐懼來的也快去得也快,嘴角漸露不屑與殘忍,張潛實力與他有天壤之別,然而卻從他手中出乎意料的逃脫,甚至僥倖將他殺死,雖然這個可能微乎其微,卻也讓他的尊嚴受到極大的挑釁。
“我必要讓你嚐嚐這世間最痛苦的死法!”
王樞心頭殺意陰寒,甚至有些變態,微微揚起手來,一縷灼熱的火苗從他掌心躍然而生。
下一刻,張潛便會被白骨狼屍剜透後心,而後屍體重重摔落在腐葉之中,再被真火一寸寸的灼燒,使得血肉焦糊脫落,最後只剩下一具乾淨的白骨,這便是王樞心頭預見的情景,只是現實總有偏差。
在那白骨狼尸利爪落下的一瞬間,張潛猛地一掀腰胯,右腳迅速擡起,彷彿一柄厚重未曾開鋒馬刀,狠狠的搠進了那畜生的胸腹之中,那層蒙在骸骨上狼皮驟然破裂,腳尖觸及之處,所有肋骨也盡數斷裂,便撕開一個碗口大的窟窿,卻沒有多少鮮血流出,龐大而沉重的身軀便倒飛出去。
咔嚓一聲,將一株碗口粗的古樹生生撞斷!
“怎會如此!”
這一絲偏差未曾出現在王樞的預料之中,來的也是如此之快,那一團火苗才燃到百合花般大小,張潛胸膛之中尚未消失的吼聲便以逼近耳畔,而後便見他奮然揚起手來,傾盡渾身力氣,一拳砸了過來!
嘭的一聲,拳面上嶙峋骨頭狠狠鍥進了王樞的臉膛,而後伴隨着一陣極爲難聽恐怖的骨裂聲繼續前行,只將那一顆腦袋打得四分五裂,腦漿鮮血彷彿瓢潑大雨一般濺起,這才停了下來。
恐怖的餘力將那具無頭的屍身轟出足有幾丈之遠,落入了一片灌木之中。
三丈之地,被鮮血盡數沾染,每一片綠葉上都沾着頭顱碎裂後留下的穢物,猶如一片修羅殺場,看起來除了恐怖,更有幾分噁心,張潛緩緩直起腰來,嘴角、鼻孔之中處處都有鮮血沁出,而且如泡沫一般,方纔一場廝殺,他雖未受到一絲傷害,卻榨乾了體內所有的力量,如今連呼吸都覺得胸肺猶如刀割。
顧不得喘息,甚至連心中緊張都未曾放下片刻,張潛匆忙轉過身去。
只見那白骨狼屍癱在樹下沒了動靜,眼眶之中綠光也已熄滅,這才肆無忌憚的大口喘息起來,揭開葫蘆塞子將那所剩不多的猴兒酒一口氣飲盡,直到絲絲縷縷的涼意再體內蔓延開來,方纔覺得好受了些,而後闖入那灌木叢中,將王樞身上一干事物搜刮乾淨,自有一番收穫,卻未找到那天魔白骨經。
於是那一具白骨狼屍張潛也無法驅使,便無用處。
雖然一身骸骨也是千錘百煉,比當初那虎骨更加堅硬,可被腐肉污染,他也無絲毫興趣,挖了個深坑將兩具屍身一併掩埋,而後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了白猿巢穴之中,老遠便聽見一陣斷斷續續的猿啼,虛弱之中透着幾分欣喜,他嘴角不忍露出一絲笑容來,此次劫數實在太過兇險,二者都無大礙實屬萬幸。
“你這些天且好好養傷,不要亂動。”張潛安撫白猿幾句,而後將那一包雜物攤開。
其中卻是有幾道紙符,筆鋒圓潤似水滴一般,正是王樞平日用來灌溉血骨花的靈露符,比雨露符更爲神妙,張潛知曉一些用處,取來一碗清水,將這符紙浸入其中,而後便見這紙張似冰片一般消融,幾息之間便沒了蹤影,那一碗清水卻有絲絲霧氣飄起,而後他撕開後背焦糊的道袍,將這一碗符水倒了上去,如澆在熱鍋之中,青煙四起,他這背後讓王樞以真火灼燒,雖只是一瞬之間,卻也燒出了傷勢。
這聚火訣所聚之火不是柴草燃燒所生的凡火,而是天地間的離火之氣,尤其是王樞日夜對着地肺毒火參悟,那火團之中更帶了一絲火毒,若換了旁人,這一下足以燒的皮開肉綻,雖不於當場斃命,但傷勢不會好轉,逐漸潰爛,最終還是難逃一死,所以說心魔叢生之境與煉形築基之境間有天壤之別。
張潛肉身堅實,這一下也將後背灼的一片赤紅,靈露一去這纔將火毒沖刷乾淨。
這般一來,傷勢便無大礙,血色漸漸消退。
“這應該是西廊樊籠的禁制令牌。”張潛拿起那堆雜物中的一塊黑鐵令牌仔細看了看,上面刻着繁複的紋路,與穿宮令牌倒有幾分相似,心中漸漸明白,由此生出些許想法來,“我如今殺了這王樞,峰主與真傳首座雖在閉關,無心插手,然而這焰獄峰上下卻不止王樞一位內門執事,免不了還有麻煩,我不如光明正大的入主西廊,憑這一塊穿宮令牌控制那龐大的禁制,倒足以自保,旁人也不敢在其中撒野。”
張潛心中暗暗思忖,西廊之中或許還有王樞一些心腹,以他如今實力卻也不足爲懼,而且王樞身死必然也遺留了不少財產,總須自己接收,免得給他人做了嫁衣,打定主意,便將令牌守起。
在山中停留幾日,待到白猿傷勢痊癒,又採了許多靈藥,張潛這纔回了焰獄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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