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注意到他們現在穿行的隧道是一條長長的下坡路,他們已經走了超過一個小時,但是前面仍然深不可測,不經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卻發現剛纔掉下來時失掉了口袋裡所有的東西,心中暗暗叫苦,低聲問樊馨:“你的電話還在嗎?”
樊馨搖了搖頭:“不知道掉在哪兒了,就算還在,這兒也不會有信號。”
陳陽想了想,問狗兒:“我們真的沒有出去的路了嗎?”
狗兒嘻嘻笑道:“除非下次地震又有人掉下來?不過你們既然進來了這兒,按照規矩就不能夠再出去了。”
“爲什麼?”陳陽有些憤怒,心想他和樊馨可不是和他們一樣的人,但想到出路已經被封死了,一時也沒有辦法。
“這是族規,誰都要遵守。放心吧,兩位貴客,我們那兒好着呢,我保證你們一定會喜歡。”
陳陽苦笑,心想地底下能有什麼好呢,如果真要在下面住一輩子,一輩子見不到太陽和月亮,他倒寧願死了。
樊馨聽了狗兒的話,卻很高興,心想上面的世界已幾乎把她逼到了絕路,現在她和陳陽在一起,到哪兒都是最好的,如果狗兒說的是真的,那麼就是真的在地下住一輩子又有什麼不好呢。
又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們終於到達了隧道的盡頭。狗兒回過頭來,笑着招呼道:“前面就是我們族人的領地了。”在陳、樊走出隧道口的那一刻,不由地驚呆了,只見眼前是一片似乎可以觸摸得到的星空,頭頂上無數的螢石閃着光芒,而整個地上就像流淌着一條璀璨的銀河,銀河裡的大小星點發出明媚柔和的光,浩大的“水波”一直漫延到他們的腳邊,在樊馨的身前就有這樣一顆發光的星朵。樊馨走上前去,發現地面上這些星點般的東西其實就是一朵朵發着光的白花,它的花瓣很像蓮花,發光的是花蕊,整株花大概手面大小,兩寸來高,葉子貼地生長,花朵指向空中。“這是長明花,是我們這裡最常見的植物,就像你們的世界裡到處生長的樹木一樣。”狗兒笑道。
像樊馨一樣,陳陽驚奇地蹲下身來,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它的花瓣,觸手十分細膩,有些冰涼,見樊馨愛不釋手,陳陽乾脆地將這朵長明花摘下來,竟費了不少力氣。樊馨小心地從陳陽手上接過花朵,卻看到發光的花蕊漸漸地暗了下去,不禁有些惋惜。
狗兒剛纔似乎想要阻止陳陽摘長明花的舉動,等到花蕊暗下去後,就正告他們:“在這裡摘長明花是不吉利的,特別是拿它送人!你們以後最好不要這樣做!”
“對不起,我們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美麗的花!”樊馨連忙道歉。
狗兒笑了一下:“白色的長明花隨處可見,算得什麼美的,真正漂亮的是紅瓣的那種,極爲罕見,被稱作長情花!”
“長情花?紅瓣的,爲什麼要叫長情花?”樊馨想象着那樣的花朵,不禁問道。
“紅瓣的長明花是不發光的,但據說當有情人在它面前叩首後,它就會發出嬌美的光來,所以少男少女們常會在紅的長明花前定情,以示忠誠。久而久之,它就被叫做長情花了。”狗兒的談吐突然變得有禮有節。
“真的會發光嗎?”樊馨忍不住問。
“我——我不知道。”狗兒的臉上微微一紅,隨即道:“你們快跟我走吧,今天我已經出來很久了,再不回去娘就不高興了。”
好一會兒,當他們走到一座山坡頂上,向下望去,眼前出現了一座籠罩在一片光暈中的城,好大的一座城,幾乎佔滿了整個山谷。而城之上是一片密集閃亮的螢石光點,顯然這座城的位置是經過精心挑選的。陳、樊自來到這兒起,就接連見到神奇,現在他們儘量把眼前的景象想象成自然。
這時候,他們跟着狗兒加快了腳步,一路走來,陳、樊的興致極高,儘管兩腿現在有些微微痠痛,不過最後的一段路看來是段平坦的下坡,陳、樊兩腳第一次踩到了鬆軟的土壤。在這裡,他們完全看得清腳下的路,此刻就像是地上世界的黃昏,太陽落下後的擦黑。而在之前的其他地方,就像是夜晚,但也不是完全黑的,像是有月亮的晚上。
突然,狗兒叫停了“小五子”,警覺地望着四周,他似乎聽到了什麼,趕緊從“小五子”脖子上滑下來,向着山坡一邊的暗處疾步衝過去,陳、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追上去。這時,陳陽和樊馨也聽到了,在山坡上的一堆大石之間傳來細微的鈴鐺聲。狗兒跑過去的途中,隨手撿起了一柄農具用的叉子,十歲的他一步越過了有他半個人高的石塊,陳、樊則越過的相對容易些。
就見狗兒將叉子指向身前,似乎隨時準備刺出去。“姑娘,你怎麼啦?你在哪兒?”狗兒小心地搜索着前進,一邊喊道。陳陽跟在狗兒後面,下意識地握住了樊馨的手,轉過一座石墩,三人就看見了她們,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背靠着石塊坐着,面色蒼白,兩眼緊閉,甚有痛苦之色,另一個大一點的姑娘則跪在女孩的腳邊,像是在爲她包紮傷口,鮮血從女孩的小腿上流下來。
“你們是誰?她怎麼受傷的?”狗兒小心地走上前去,陳陽見只是兩個女孩子,便加快了腳步。
那個跪在地上的姑娘本能地回過頭來,陳、樊頓時驚愕,因爲她眼睛的瞳孔竟是紅色的,凝血一樣的紅色。狗兒大叫一聲,操起手上的叉子就向她刺去,陳陽嚇了一跳,趕緊出手按住了叉子,想不到十歲左右的狗兒臂力大大出乎陳陽的意料。等陳陽完全地將叉子定住時,鐵製的叉尖已經距離那個姑娘的前胸不足一寸。姑娘的眼神似乎有些哀怨,她確實是在爲地上的女孩子包紮傷口,她看了衆人一眼,立即起身向着石墩後跑了。狗兒仍然奮力地回奪被陳陽抓住的叉子,想要追上去,但陳陽牢牢不放。眼看那個姑娘已經跑遠了,狗兒瞪了陳陽一眼。
這時候地上的女孩轉醒,嚶嚀一聲,手臂一動,立即有鈴鐺的聲音傳出來,狗兒忙鬆了叉子,蹲下身去,翻開女孩的眼皮一看,放下心來。“是我們的人!”狗兒喜道。
“喂,姑娘,快醒醒!”狗兒搖了搖女孩的肩膀。
女孩睜開了眼睛,看了衆人,臉上仍有驚嚇之色:“她——她——”
“放心,她已經被我們趕跑了!”狗兒安慰她。“你爲什麼會一個人在這兒,你是怎麼受傷的?”
“我和鯉兒玩一個遊戲,把各自的東西藏起來讓對方找,找到了就是她的,我想鯉兒剛剛出來過,所以以爲她把東西藏到了這兒,所以就過來找了,哪知不小心從石塊上滑下來,腳被劃傷了。接着,她就出現了,我嚇得大聲呼救,隨即腳上一痛,就沒了知覺。咦,小阿哥,你上身的衣服呢?”女孩緩緩說道,仍有些驚魂未定。
“不說這個了,你家住哪,我現在送你回家。你還能走嗎?”狗兒說道,就像是個小男子漢。
陳陽見女孩的裝束類似古老的漢服,可能是一件襖裙,想到他和樊馨可能來到了一個還不文明開化的地方,不禁皺了皺眉頭,不過地宮裡奇異的景象也真新奇得很,到底是興趣佔了上頭。
女孩試着站起身來,但每次嘗試都痛得咿呀,最後搖搖頭道:“我走不了。”
“那我揹你吧。”狗兒看着女孩道。
“不行,你還太小,背不動我的。”女孩笑了一下,回頭看着陳陽和樊馨,見他倆着裝奇怪,不禁問道:“你們是誰?”
“他們是隱地的客人,是從上面來的。”狗兒笑着說道,“就像上次的那位客人一樣。”
“哦?又有客人!小女有禮了。”說着,女孩向着陳、樊屈了屈身。樊馨對着她微微一笑。
陳陽想起了剛纔跑掉的那個女孩,想起了她殷紅色的瞳仁,想起了剛纔狗兒端着叉子向她奮力刺去的驚險,忍不住問:“剛纔的那個姑娘明明是好心,你爲什麼要用叉子刺她,你們爲什麼這麼怕她?”
想起剛纔的事,狗兒仍有些氣憤:“你難道沒有看見她的眼睛是紅色的嗎,她是骯髒的野人,是野種,是不祥,是我們的威脅。他們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野人,野種?”陳陽心裡大爲懷疑,一時沉默了,想到剛纔的那個姑娘容貌很美,而且心地也是善良的,只是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而已。
現在狗兒正不知該拿女孩怎麼辦,他可不能把她獨自扔在這裡,臉上一時犯難。樊馨笑道:“你爲什麼不讓你的‘小五子’來揹負她呢?”
狗兒頓時大喜道:“我怎麼忘了?”說着,一吹哨子,那隻大鳥便鳴叫着飛了過來。狗兒將女孩攙扶到“小五子”背上坐好,讓她雙手環住了“小五子”的脖子,又摸了摸小五子的頭,像是在囑咐它。
於是四人一起向着山坡下的城裡走去,陳陽還想問關於“野人”的事,但是想到剛纔狗兒那麼激烈的反應,只得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