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匆匆來到後臺,拉住李榮問道:“主持人在哪兒?現在節目有些變化!”李榮有演出在身,正在給自己做最後的心理暗示,隨口道:“1號更衣室。”陳陽走到更衣室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門。
“請進!”熟悉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陳陽走進更衣室,卻發現只有蘇晴一個人,一時間兩人表情有些尷尬,相視默然。“嗯——我來是要通知你們節目安排有些變化。跟劉主席過來的清露的節目排在最前面,原來的節目依次往後排。這是新的節目單,你看一下!”
“我知道了。”蘇晴接過節目單,神情黯然。“我們有段日子沒見了吧!”
“嗯,最近你還好嗎?”陳陽忍不住問。
“不好!”蘇晴認真道。
“哦,是嗎?怎麼了?”陳陽不敢直視蘇晴的眼睛。
“一個女孩被她心愛的男孩拋棄了,會好嗎?”蘇晴咬牙道:“何況是在她說出那樣的話的時候,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個極大的羞辱!”
“我——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樣補償你!”陳陽低聲道。
“離開她,回到我身邊,別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蘇晴的語氣是在央求。
“不可能!我辦不到!”陳陽搖了搖頭,肯定地告訴她。
蘇晴的眼眶裡頓時噙滿了淚水,趕緊用手帕盛了,她化了妝,不能夠哭,側過身去對着鏡子平復心情。“你還不走,是專門來傷人家的心的嗎?”蘇晴哽咽道。
“我得看你沒事了纔會離開。”陳陽看着鏡子裡的蘇晴良久,讚道:“你還是這麼光彩照人!”
蘇晴懊惱,冷不防伸過手去狠狠擰了一下陳陽的手背,陳陽吃痛,反過手來在她的屁股上輕輕掐了一把,蘇晴沒好氣地撅了撅嘴,心想該怎麼再報復他一下,卻見陳陽指了指鏡子中晚裝的她,提醒她現在是一個主持人。蘇晴笑了,沉默一陣,深吸了口氣,說道:“好吧,理智一點,我們像朋友一般說話。”
“好啊,像朋友一般!”
“要知道以前每次有大的活動前你都會陪在我的身邊,給我一些鼓勵!”蘇晴幽幽說道。
“好啊,你這次想要什麼鼓勵?”
“給我一個擁抱!”
陳陽毫不猶豫地上前輕輕摟住了她,蘇晴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好一會兒兩人才分開,陳陽走出房間前回過了頭來,向蘇晴道一句:“有機會再見。”
“再見!”
出來後,陳陽的心緒有些恍惚,見了李巖,忙問一切都還好吧,李巖告訴他除了趙玉有些抱怨外,其他都按部就班。陳陽稍感放心,一時卻又不知該幹些什麼,獨自在後臺的走廊裡徘徊,最後走到一處窗前,靜靜地望着窗外,回想起《讓心飛起來》的旋律,他和樊馨的節目因爲是餘外加上的,所以排在晚會的最後,現在他竟有一種臨陣退縮的膽怯,孫文傑和那個女孩的事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做對的事!”他跟自己說。
這時候在學校的另一面,李致遠在衆人的陪同下,從燈火輝煌的行政樓走出來,末了他回過身來看了衆人半晌,低聲正告他們:“賬目上還是有些問題,你們要儘快理清楚。”“是是——”學校相關領導連連點頭。
李致遠走進專門給他安排的住處,進了臥室,端坐在桌前,閉了眼睛,久久地沉思着,突然他問身邊的一個年輕人道:“志華啊,趙玉女士去了晚會麼?”
“是的。她和清露受邀表演,想來又是一次驚豔四座。”志華躬身回答。
“對啊,要不我們也去看看?”李致遠像是突然來了興致。
“我馬上去安排。”志華便要退下,李致遠擺了擺手叫住了他,道:“就我們兩個去,等我換套衣服。”
“是!”志華雖然有些意外,但仍是畢恭畢敬的。
“5——4——3——2——1——”禮堂裡衆學生一齊開始倒數,陳陽站在舞臺入口一側,享受着近一個月來的努力成果,現場熱烈、激動的氣氛一掃他心頭的陰翳,他的心也終於被熱情所佔據,隨之歡呼起來。
文藝演出正式開始,描上淡妝,白裙素帶的清露隨着趙玉從更衣室走出來,她們要登臺了,清露撅了撅嘴,向趙玉咕嚕了一句:“已經是第三次了!”趙玉表情冷淡:“叫他們見識見識吧!”說話的同時冷峻地瞥了一眼陳陽。後面幾個女學生幫她們提着衣服,對她們十分恭敬。
清露見了陳陽,卻似有幾分欣喜,走過的時候還側頭看了他一眼,一時的分心使她踏空了腳下的一級臺階,差點摔倒,陳陽及時上前扶住了她。清露臉上暈紅,匆匆道了聲謝謝後,快步走上了舞臺。陳陽微微一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以示對她的尊敬,他對這個女孩還是有好感的。
“陳陽——”這時身後有人叫了他的名字,陳陽心中一跳,忙回過頭來,只見樊馨身着舞裙,亭亭玉立,不等他答應,就衝了上來,拉住了他的手。“聽說清露來了,是嗎?”樊馨顯得有些激動。
“怎麼,你認識她?”陳陽指了指舞臺上正翩然起舞的清露,心裡升起一陣敬意。
“當然了,我們曾比過賽嘛!只可惜和她不在同一個組,無緣見到她本人!”樊馨說完,便目不轉睛地看着清露舞蹈,眼中一時間流露出欽慕之意。
陳陽卻對清露的舞蹈《蓮說》不怎麼上心 ,反而對她和樊馨之間的故事更感興趣,於是問道:“那你們之間誰贏了?”
樊馨側過頭來,笑道:“六個項目,她拿了五個第一,一個第二!當她表演完後,據說有三位選手直接放棄了比賽。評委們都說,她的民族舞蹈功力在當代已經是登峰造極了!”
“那麼你呢?”陳陽笑着望着樊馨,打量着她現在妝後的樣子,甚是喜愛。
陳陽的目光明顯帶着侵略,樊馨臉上微紅,靦腆道:“我跳得不好,總成績排在第四,無緣獎盃。今天能夠親眼看到清露的舞蹈,我心服口服。”
“哦?”陳陽有些不解,他對舞蹈外行,實在看不出清露比起樊馨來有哪些過人之處。
“舞蹈注重基本功,與舞者個人的身體素質也有很大關係。比如說,後毽子踢,她可以輕鬆地踢到一百八十度,我小的時候練這個可沒少吃過苦頭,到了現在,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還有,就如現在她這麼個簡單的翻轉身,一般人都是很難站得穩的……”
“等等,你現在盡是在說清露的好處,所謂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難道我的樊馨就沒有值得稱道的地方嗎?我看優秀的人物向來都是各有千秋,正如清露她能夠拿到五個第一,卻無法拿到那第六個。我的感覺是,清露的舞蹈自然是極好的,甚至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有藝術性、最爲雅緻的舞蹈,但最藝術典雅的舞蹈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最美的!”
樊馨微微而笑:“那你見過什麼最好最美的舞蹈了?”
“因人而異嘛!”陳陽笑而不答。
毫無疑問,清露的表演震撼了全場觀衆的心,掌聲雷動,歎爲觀止。樊馨也不禁鼓了掌。這時,清露的表演接近尾聲,神情稍得放鬆的她頗爲自得地向舞臺一側陳陽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卻見陳陽的身旁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身着綠色舞裙的女孩,兩人正在說笑。在這一刻,清露的舞步不知爲何慢下了半拍,短暫的一瞬間,絕少有人能夠看出清露的舞蹈分明地與趙玉彈出的鋼琴音符脫節了,甚至連埋頭彈琴的趙玉都不曾覺察,她一向對清露如此放心。
樊馨心中“咦”了一聲,知道清露竟然失誤了,隨即想到她剛纔一定是走神了,她有過類似的經歷,清露也是人。
一曲終了,清露似乎顯得很不高興,匆匆從臺上退下來,在衆多學生的歡呼中,她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像她這樣自負的人是根本無法忍受自己在正式場合下出錯的,哪怕並沒有人發覺。
“你好。我叫樊馨!”樊馨連忙迎上去,想要和清露認識。
“嗯。”清露淡淡地哼了一聲,她本不想停留,但陳陽站在一旁,她不想顯得太過失禮。
清露表情冷淡,陳陽忙上前來介紹道:“這是樊馨,聽說你們曾在一起比賽過。”
“哦?只是我賽前向來不和一般的選手呆在一起,所以沒能認出來,還請你多多原諒。”
樊馨微笑道:“你不認識我很正常,當時我們不在同一個組裡,不曾見過面,只是你一人獨得五項第一、一項第二的成績叫我們全都認識了。”
“哦,是那次啊!我僥倖而已!其實其他參賽選手的水平也都是很高的,自由舞一項我很少會失手的,卻到底只得了第二,得第一的好像是16號,聽說有兩位評委還爲她的幾項成績與組委會發生了爭執。”
樊馨不好意思道:“是我鬧出笑話了。”
清露吃了一驚:“你就是16號!還有,《燕子十式》的舞蹈也是你編出來的!”
樊馨不知道清露是如何知道《燕子十式》的,笑道:“見笑了。”
“了不起。很榮幸認識你!”說着,清露向樊馨禮節性地伸出手來。
樊馨友好地與她拉了手。
這時候,劉主席匆匆向他們走了過來,看她神情,急切而鄭重。“陳陽,可找到你了!你和樊馨的節目提前了,快準備上場吧!原來清露也在,趙玉老師在前排給你安排了位置,叫你陪她觀看接下來的演出,快去吧。”
“什麼!”三個人同時叫了出聲,均感到意外。
“爲什麼要這樣?”陳陽爲自己的佈置一再被打亂有些不滿。
“別問這麼多。好好表現就是了!”劉主席認真道。
陳陽還想說些什麼,樊馨連忙拉了他的手提醒他,並向劉主席道:“我們這就去!”陳陽沒法,正要同樊馨走向後臺。
“等等!”劉主席突然道。“樊馨,是嗎?”她短暫地打量了陳陽身旁的女孩兒。
“是。”樊馨微微點了下頭。
“早就聽說過了,果然。”劉主席讚歎道,“天意要讓你們遇到一起!”
“什麼?”樊馨有些不解。
“去吧!好好表現,這可能是一次改變你們命運的機會!”
劉老師的話叫陳、樊有些惴惴不安,不過心想只要兩人在一塊就好。
清露笑道:“我會看着你的喲,樊馨!”
樊馨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到陳陽的臉上,陳陽顯得若無其事地拉着樊馨的手往臺後去了。
清露來到觀衆席的前排,果然看到端坐的趙玉及旁邊給她留出的一個位置,而坐在趙玉旁邊的竟是便裝的李致遠。清露忙走上前來向趙玉和李致遠鞠了躬。趙玉拉着清露的手,向巍然端坐的李志遠笑道:“不知我的學生清露跳得怎樣,還請李部長指點!”
李致遠看了清露一眼,點頭道:“很好!除了末尾有一處脫節了!”說完,目光重新回到舞臺上,似乎對此並不上心。
清露的臉紅漲了,李致遠正好點到了她的尷尬,趙玉相信是事實,面色難堪,白了清露一眼,冷冷道:“坐吧,站着怪顯眼的!”
隨着一聲細長的笛音悠然升起,幕簾拉開了,樊馨的背影出現在觀衆的面前,好些學生都不由地驚呼起來,鼓起了掌,以爲是主辦人特意安排的本校學生的一次對清露的反擊,他們都是認識樊馨的。
學生的驚訝自然是情有可原,但當樊馨轉身的那一剎那,端坐前排中央的李致遠突然像是受到了雷擊一般,整個人都顫慄起來,驚愕、呆滯、惶恐、癡迷,他的表情複雜到讓人無可捉摸,除了從他額頭上滲出來的豆大汗珠分明說出了他內心的緊張焦灼外,別的在一旁的趙玉看來都是難以理解的。李致遠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致於突然站起身來衝上臺去,趙玉小心地看到這一切後,隨即扭過頭去,把目光轉到舞臺上的兩個學生身上去,琢磨着、盤算着,努力想要看出些答案來。
“吹笛子的是陳陽吧?”趙玉漫不經心地向清露問道,想到清露剛纔和陳陽似乎有過短暫的交談。
“是,跳舞的女孩叫樊馨。”清露看樊馨的舞蹈似乎平平無奇,卻總有一種引人入勝的魔力,正納悶着,心中不經生出了幾分敬意。
“樊馨……樊馨?”趙玉默然不解,看樊馨的舞蹈叫她產生了和清露一樣的感受,那就是樊馨不是爲了跳舞而跳舞,而是出於自然,發自真心,渾然天成。
舞臺上,陳陽常常會和樊馨相視一笑,不像是默契,似乎兩人間有說不完的樂事。當笛音緩緩轉向低沉時,樊馨開始輕聲哼唱一支短歌:
“讓我的心飛起來
飛過一片海
直到距離你不再遙遠
它才能夠不再徘徊
人生該有多少個期待
如果不能夠陪伴在你的身邊
活着還有什麼精彩
我的孤獨的歌者啊——
你的心是否也在隨風飄蕩
是否有一個安寧的角落能將它緊裹封藏
不再理會世間的冷漠、拋棄與絕望
總會有一個美麗的地方是心最終的天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