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流螢的身子微微顫動起來,她強制自己去想幸福快樂的事情,但是心酸的往事不自禁地涌上心頭,孃親臨死前,她只有七歲,剛剛被推舉成爲玉子,眼角卻有淚痕,父親沉鬱着臉,不斷地嘆氣着。孃親拉着她的手,顯得那麼的不捨,難過,她說:“螢兒命苦,求求老天善待她吧。娘會保佑你的,一直,永遠!”娘艱難地嚥了氣,很不甘心。一陣陰冷的風吹過,眼前突然出現了幾個年輕女孩被縊殺的情景,她們哭泣着,掙扎着,兇狠的士兵鐵青着臉,緊緊地拽着手上的白綾,女孩嘴角滲出血來,漸漸地不動了,那個角落裡的女孩子可不就是她嗎,她是那麼的無助,身上冰冷,被白綾勒得喘不過氣來……
“啊——”流螢驚恐至極,大叫一聲,蹲下身來,哭泣着,雙手抓着自己的頭髮,她已經被眼前的情形嚇壞了,她的精神徹底崩潰。
血紅眼睛的孽鷲長叫一聲,一撲翅膀,向着流螢衝過來,流螢感到寒氣襲來,神情絕望地準備受死。就在這時,陳陽大吼一聲,雙手緊緊抓住了孽鷲的上下牙喙,巨大的衝力使他的身子隨着孽鷲飛了出去,陳陽奮力抱住孽鷲的腦袋,對着它的肚子狠踹兩腳,孽鷲吃痛,哀鳴兩聲,陳陽不得已鬆了手,孽鷲一扇翅膀向着遠處逃去了。
陳陽倒在地上,喘着粗氣,良久才直起身來,踉蹌地走到流螢的身邊,流螢心情稍稍平復,擡眼望了陳陽,徑直撲進了他的懷中,啜泣道:“陳陽哥哥,螢兒好怕!”
陳陽不知該說什麼,一時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流螢才鬆開陳陽,見陳陽的手上正在淌血,知道是孽鷲牙口所致,忙道:“陳陽哥哥快跟我回去,孽鷲咬過的傷口若不及時處理後患無窮。”
“好——”陳陽到現在神情都還有些恍惚,除了剛纔孽鷲的攻擊,還有流螢的投懷送抱。他不知道流螢剛纔爲什麼會突然那麼害怕,她究竟在怕什麼。
仍然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流螢讓陳陽在石凳上坐下來,自己去藥房取來各樣藥瓶還有紗布放在一邊,隨後在陳陽身旁跪坐下來,小心地幫陳陽清洗、包紮傷口。
陳陽一點不感覺到手上的疼痛,看流螢低着頭用心爲他護理包紮,想起剛纔的事,忍不住問:“你剛纔爲什麼那麼害怕?”
流螢沒有吭聲,繼續做着手上的活。
“你做過壞事嗎?”陳陽想起樊馨曾告訴他的話。
流螢搖了搖頭。
“我剛纔也很怕。因爲我做過壞事,我曾殺過人。”陳陽心有餘悸。
“陳陽哥哥殺的一定是壞人,否則也不能救流螢了。”
“那你——”
流螢最後幫陳陽繫好了繃帶,擡頭望着他:“等陳陽哥哥回來以後,螢兒自當告訴你全部實情。你一定要回來!”
“回來?什麼回來?”陳陽不明白流螢的話。
“再有兩天你就要和其他勇士出征了,這兩天你多陪陪樊姑娘吧。”
“出征?”
“出征就是去打仗!這次地宮裡招募勇士就是爲了出擊邊遠地區的野人、猛獸,我早就叫你不要參加競選勇士了。之前我跟大長老說,你是地宮的客人,按理不必爲地宮去打仗,但是大長老就是不許。”流螢說得十分溫柔,讓陳陽感到了她的擔憂。
“打仗!”陳陽猝不及防,良久才道:“是不是很危險?”
“很危險。”流螢認真道:“向來勇士遠征,回來的只有十之二三,有時甚至——我之前應該跟你說清楚的。”說到這,流螢的臉頰紅了。
“螢兒,我沒有不聽你的話,我之前確實沒有報名,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參賽選手名單上會有我的名字。”陳陽忙解釋道。
“這就奇怪了。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還要一路贏下來?”
“我陳陽絕對不會被人打倒,這次也一樣。我一定會回來,像英雄一樣的回來!”陳陽似乎還有些嚮往,現在他根本不知道遠征意味着什麼。
看着陳陽的神情,流螢微微心驚,喃喃道:“你會經歷殘忍的殺戮,很多的殺戮……”
陳陽回到家時,樊馨慌忙迎了出來,顫聲道:“陳陽,我聽說凡是勇士都要出去打仗,就在這幾天,是真的麼?”
陳陽沒有吭聲。樊馨知道是真的,眼淚撲簌簌地就下來了,一旁的紅兒也跟着流下淚來。
陳陽沒好氣道:“哭什麼,我這不是還沒走嗎!打仗嘛,又不是一定會死。來,別哭了,你夫君我一定會回來的。司馬無量說得對,男人的榮耀和地位都是靠自己掙來的。我就不相信,我陳陽會死在地宮!”
“你別胡說。你去求求流螢姑娘,讓她跟大長老說說,不要你去好嗎?”樊馨緊緊抓着陳陽的手,眼眶哭得通紅通紅的。
陳陽卻笑道:“在地宮裡,即使是一個普通的男子拒徵都是死罪,何況我是***的勇士。我一定要去!”
這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紅兒拭着眼淚躲進了裡屋。進來兩個差役,向陳陽恭敬行了禮,說道:“陳陽勇士受命出征,這是任命書。還有,***的勇士從明天起在城北校場訓練,請勇士早些前往。”
“我知道了。”差役的畢恭畢敬讓陳陽很是興奮,接過紅色綢書,隨手扔到了一邊。樊馨氣憤地跺了跺腳,怨恨地宮長老在這臨行前的幾天也不讓人家好生地待在一起。
接下來的幾天,陳陽早出晚歸,訓練得十分辛苦,打仗畢竟不是好玩的事,他不敢有絲毫懈怠。樊馨像地宮其他的女子一樣,每天午時去給自己的丈夫送飯,看到陳陽和其他勇士騎在馬上揮舞着長劍,大喊着衝殺,那股殺氣騰騰的模樣叫她暗暗心驚。陳陽幾次跟她說:“明天你就不要來了,你不適合見到這樣的情形。”樊馨當然不會答應。
臨行前的最後一天,陳陽和樊馨坐在一起,第一次有了些不捨。陳陽從隊長口中得知,遠征向來艱險,自然是凶多吉少,先前的那股狂熱逐漸散去,現在他真的很珍惜和樊馨這最後的時刻。他還有另一個牽掛,他想去和流螢道別,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流螢也沒有召見他。午時後,流螢的丫鬟雲兒牽來一匹健碩的棗黑馬,說是玉子姑娘特意選來贈予陳陽勇士的,希望他能夠乘着這匹馬出征。陳陽也不會辨別馬的好壞,但是流螢相贈,他自然是義不容辭,喜出望外。
度過了纏綿的一夜後,當晨鐘敲響時,樊馨小心地服侍丈夫穿衣披甲,將窗前架上的長劍恭敬地遞給他。出征前還有一個儀式,樊馨也穿上盛裝,只是眼眶紅紅的,聽人說夫君遠行前妻子不能流淚,所以她強忍着。陳、樊拉着手正要出門,紅兒突然衝上來從後面抱住了陳陽,緊緊地貼着他的背,顯得依依不捨,陳陽只得安慰她道:“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記得多做些好吃的迎接你主人。”好一會兒,紅兒才鬆開了手,呆呆地望着主人和夫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