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馨緊緊抓住陳陽的手,顯得有些激動。站在她身邊的陳陽卻不說什麼,嫺熟地從圍牆上跳下來,人已經站到了學校的外面,隨即向樊馨示意叫她跟着跳下來。樊馨微微吸了口氣,果斷地跳下來,剛好投入了陳陽的懷抱。
樊馨整了整自己散開的頭髮,少了校園內的拘束,眼前彷彿就是一個新的世界,叫人的心情也跟着活潑起來。
陳陽拉着樊馨的手漫步在安靜的沿江小道上,在他們的身旁,浩浩蕩蕩的春江水翻滾着東去,遠處是一派生機勃勃的碼頭景象。
“現在告訴你爲什麼要帶你到這個地方來,走這條路,因爲我特別喜歡這兒。按理說,我是個北方人,從小沒怎麼見過大江大河,但在我第一次見到它們的時候就由衷地喜歡它們。大水湯湯,只有它才承載得了英雄們的壯志豪情,只有它才能叫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以至於潸然淚下。只可惜,我無名小卒一個!”一番感慨過後,陳陽也覺得不好意思了,乾笑數聲,自嘲道:“我自作多情了!”
樊馨陪笑,心情卻不知怎麼跟着沉重起來,她注意到陳陽的眼角脹紅了,帶着溼溼的光澤,於是安慰他:“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假以時日——假以時日,一定能夠飛黃騰達!我心裡——我心裡是這般地敬慕你!”
陳陽默不作聲,目光轉向了遠處的山峰,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便是在校園裡時常擡頭望見的一座別緻的山丘。山丘被茂密的林木籠罩,遠看是整片的綠色,而山頂上是一座新修砌的古老風格的磚塔,醒目地懸在人的眼前,顯出一種特別的神秘來。
隨着兩人的走近,山林逐漸清晰地顯現在他們的眼前,這時候,透過林木鮮綠的枝葉,依稀可見坡地上斑駁的光影,而頭頂上古磚塔曼妙的輪廓就更加分明瞭。當兩人站到山下仰望的時候,其實他們已經身處該地森林公園的一角了。沿江小道從山丘一側繞過去,拐過這道彎後,就進入了距學校最近的商業街,自然又是一派熱鬧繁忙的景象。
樊馨向來少出校園,這是她第一次這般親近地接觸面前這座時常在校園裡望見並時常叫她心生幻想的精緻山巒。她不禁呆呆地望了峰頂好一會兒,終於向陳陽道:“要不我們爬山吧。”語氣裡大有懇求之意。
陳陽心中一跳,感覺樊馨好像是說出了他心裡一直就曾有過的念頭,他時常從這兒走過,也會時常站在山腳下仰望峰頂的那座五彩的磚塔,而且他知道,山的另一邊就是這兒有名的景區。但他還是猶豫了一下,性情謹慎的他不得不再次打量了這座山來,山林雖然茂密,但畢竟天氣晴好,陽光普照,況且峰頂高高的磚塔是一個天然的指向標,叫你無論身處山間的哪個角落,都不至於迷失了方向,更重要的是,他現在的心情是這般的好,牽着自己喜歡的女孩,到哪兒去不成呢?於是,他拉着樊馨的手向着面前的山峰邁出了第一步。
進了山林後,天空立刻暗了下來,但陽光依然能夠朗照,林間的坡地上泥土很乾,走起來十分愜意,兩人一路有說有笑,不知不覺間已到達了山腰。再走一段,坡度漸漸變陡,兩人方纔感到有些累了,望望山頂,似乎仍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這時候半座磚塔仿如凌空懸在人的頭上。四周是這麼的安靜,幾步開外,橫生的雜草重重蓋住了地面,老樹的綿綿枝蔓交錯糾結,盡顯出奇形怪狀來,要不是在這樣晴朗的日子裡,它們勢必會叫人觸目驚心。但現在他們有什麼好怕呢,也許對每一個如他們這般大的年輕人,難得這麼的安靜吧,在他們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不見了來時的那條馬路的影子,有的只是環抱的幽謐的樹木、狹小的空地與兩個孤單的人影罷了。
也許是受環境感染所致,陳陽與樊馨突然感到了些莫名的激動,他們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常常會不由地側過頭來相視一笑,陳陽走着走着,漸漸感覺發熱,開始把注意力轉向四周,而樊馨的臉頰漸紅,明顯少了言語,這也許是之前他們在決定登山前所沒有想到的。
山林越發茂密了,繁茂的枝葉重重擋住了陽光,山間只見一片溫柔的蒙暈,奇形怪狀的樹蔓開始顯得有些駭人,樊馨不禁更加握緊了陳陽的手。陳陽自然感覺到了這些,停下腳步,看着樊馨微紅的臉,平靜地道:“放鬆點!”說着突然分開了她的手。
“怎麼?”樊馨顯然吃了一驚。
陳陽笑道:“我離開一會兒,方便一下!”
樊馨撲哧一笑:“那你快點兒啊!”隨即笑着轉過身去。
陳陽於是背向樊馨走出段距離,半個身子被林木遒勁的枝蔓遮住。現在樊馨孤單地站在原地,回想起這天的情形,一切都似在夢中一樣。上午的時候她還是獨自一人,坐在考場上緊張地答題,而現在她成了陳陽許偌的女友,並與他單獨相處在這封閉、古怪的山林裡。她只感到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叫她一時還適應不了身爲人女友的新身份。這正是她所苦惱的,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做錯了事、說錯了話惹得他不高興了。往後又會怎樣呢,她不敢去想。
林間一陣風吹過來,四面八方響起枝葉沙沙的響聲,它們搖動着姿態,在樊馨的眼前晃動。樊馨感到這陣山風有些涼,也許是這裡長時間照不到陽光的原因。陳陽纔剛剛走開不久,她就感到有些害怕了,有心想催他一句,可如何開得了口。這時候,她突然發現側前方有一叢過膝的蒿草明顯不同於周圍地在不規則地搖動,蒿草後面是連片的枝蔓與雜草,幽暗不可辨,她覺得似乎有一個身影藏在那裡面,爲了證實自己的判斷,她小心地走上前去,心神也漸漸提了上來,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蒿草後面,但林間迎面而來的風還是會令她不時地眨眼,這樣恍恍惚惚間,心情不免越發得緊張了,她分明看見了一個外形不同於蔓草的黑影,但不可遏制的好奇心仍然促使她繼續向前走去,直到她看見了雜草叢間一雙發着黃綠色光芒的眼睛,林間依然幽暗,風也涼,樊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禁合上了手指,腳步反而輕細了起來,心裡開始不斷叨唸:“是什麼……是什麼?”
就在這時,一雙相同的眼睛從蒿草後面幾步開外的草間漏了出來,準確地說,是兩點黃綠色的光。樊馨緊繃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崩潰了,無盡的恐懼席捲而來,不僅僅是在這樣詭異的場合,也不僅僅是那兩雙一動不動盯着自己的眼睛,她想到一些奇怪的夢似乎自小以來就一直跟着自己,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可怖,儘管她一直覺得它們只是那場車禍給她留下的後遺症。她身上抽過一陣寒氣,感覺那眼睛後面是來自地獄的幽靈,它們看來是不會放過這個大難不死的女孩了。
樊馨在這一刻幾乎叫不出聲來了,她本能地往後退,漸漸地像似要逃跑,直到一頭撞進了回返的陳陽的懷裡,陳陽有心想試一下她的膽量,卻也不想把這麼可人的一個女孩兒長時間地撂在一邊,何況是這樣山高林密的一個地方,是以稍待片刻後就立即回來了,剛好撞見了此刻情緒失控的樊馨。“怎麼了?”他見樊馨面色蒼白,顯然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樊馨在漸漸感覺到了陳陽的氣息後方才平靜下來,顫聲道:“那邊——那邊有東西在看着我,我——好怕!”
“東西?什麼東西?”陳陽順着她反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卻沒見到任何異樣,除了雜草與樹藤。那兩雙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已隱入了雜草叢中,不見了。陳陽疑心她一時看錯了。
“眼睛——是兩雙眼睛!它們看着我——”樊馨仍把臉埋在陳陽的胸口上,聲音開始嗚咽。
陳陽有心寬慰她可能看錯了,搖了搖她的肩,示意她起身看着他,鼓勵道:“我們過去看看好嗎?”樊馨拉着他的手,先是不住搖頭,後來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答應了。陳陽和樊馨小心地向着沒膝的草叢走去,隨着越來越走近,樊馨死死扣住了陳陽的手背。
“你站着別動!”兩人來到蒿草前,陳陽便向樊馨囑咐了一句,自己蹲下身來,小心地察看蒿草後一處被新壓過的痕跡,看來之前真有什麼出現過。儘管這樣,陳陽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這裡頂多也就是城市郊外的一片森林公園而已,雖說這塊山頭人跡罕至,但能有什麼嚇人的東西呢?
“怎樣?”樊馨見陳陽良久不吭聲,不安地問道。
“沒事!野貓野狗而已。”
“真的嗎?”樊馨似乎仍心有餘悸,她不敢說出自己的擔心,就連她也覺得自己剛纔的想法可能很荒唐。
陳陽見她仍愁眉不展,於是站起身來安慰她:“放心吧!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伴在你的身邊,保護你!”這句話確實叫樊馨心中大安,心想:不錯!縱然真有那麼一天,只要能夠死在他的身旁,倒也沒什麼。於是,她甜甜一笑道:“你可要記住你說的話纔好!”
“當然。”陳陽微笑地答應着,一邊道:“我們還是儘快離開這裡吧,這兒太壓抑了,等到了山頂上,你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