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出發的時刻,這天大早,他們吃飽喝足,神情緊張地跨上了馬,劍出鞘,弓上弦,向枯木森林進發,村民們遠遠地目送他們。他們沿途經過一條險峻的穀道,如此高深的峽谷讓陳陽不禁想起了使者隊伍遇襲的那條野狼谷。他不敢懈怠,打起了精神。苗卓告訴他們,這條峽谷是進出枯木森林的必經之道。
走了約半天,他們終於到達了枯木森林外圍,一衆勇士在它的面前顯得是那樣的渺小。真的是無邊無際的森林啊,側頭望去,看不到邊,站在山坡上眺望,更是密密叢叢,就像是一片枯木的海洋。陳陽呆呆地望着前方的“海洋”,暗暗感嘆造物的神奇,在它之上,漫天的螢石光點是那麼的璀璨,給整個森林籠罩上了一層夢幻迷離的光暈,它顯得是那樣的安靜,就像是一幅畫。
苗卓把馱物資的馬都留在了森林邊上的一個隱秘角落,把他們的食物集中起來分在三個地方貯藏。深入一段後,他們又把戰馬、弓弩等留了下來,只帶上短劍和半個月的口糧就分頭出發了,現在他們的任務是偵查,找到野人的羣落。
陳陽所在的組向左方向搜索前進,在無邊無際的森林裡漫無目的地走了六天,沒有發現任何野人的行蹤,只是他們的神經卻一天比一天地緊張起來。按照之前的約定,再往前走一天,他們就得回去和其他人匯合了,並補充糧食和飲水。這天終究是不平凡的一天,小組五人依然走得很小心,姜萬夫在前面探路,其餘四人呈扇形在後面護着,漸漸地五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了,衆橫交錯的枯木根系遮住了他們的身影。
這時斜前方傳來一聲輕細的口哨聲,是姜萬夫的口頭暗號,陳陽心中一緊,正要趕上前去,冷不丁地發現司馬信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身後,離他很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陳陽沒有多疑,低聲道:“我們快過去吧。”司馬信怔了一下,搶先走上前去。
原來姜萬夫確實有發現,前方一座人工的木柵欄擋在了他們的身前,幾處木樁還是新的。他們伏下身子,繞着柵欄觀察前行,不多時,他們就發現了一些原始的羣落,看到了那些粗陋的野人,成羣的紅眼睛的野人,也許用猿人來形容它們更貼切一些。這些猿人,光着身子,皮膚黝黑,體形強壯,能直立行走,握着簡陋的工具,砍砸着地上血淋淋的獸肉,它們不會說話,彼此之間只是喔喔地叫,它們已經學會了生火,卻還不懂得吃熟食,張開嘴來,露出四顆尖利的犬牙,啃着生肉,嘴上臉上滿是血跡。幾隻雌猿出於本能正在給孩子餵奶。陳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是現代人,地宮人算是古代人,而眼前的是什麼,是上古時代的人,在這一刻三個不同時空的人竟然相會在了一起,他能不感到詭異嗎?
這時黑林輕輕拍了下陳陽的肩膀,嚇了陳陽一跳,黑林低聲道:“回去了。”陳陽怔了怔,方纔回過神來。從木圈裡走出的一隻藍眼睛豹子分明看到了陳陽他們離去的身影,仰着頭嚎叫了一聲,但絲毫沒有引起猿人們的警覺。
十六名勇士在指定的地點會和,石昂所在的組也有發現,聽他的描述,應該比陳陽他們發現的猿人羣落還要大得多。苗卓仔細分析了一下,他們要面對的猿人共計有數百之多,當然還有那些數目不詳的猛獸。按照苗卓的部署,他們一定要先消滅掉猿人們圈養的猛獸,最好是能夠把它們消滅在圍欄裡,然後才能對猿人大舉進攻。
石昂提議道:“我在回來的路上發現了一塊空地,三面高,中間低。我認爲一旦我們襲擊圈獸得手,猿人必定發覺,到時候會羣起圍攻我們,我們不妨且戰且退,把它們吸引到那塊空地,聚殲它們。”
衆勇士聽得他的提議,紛紛點頭表示贊同。陳陽有些不放心道:“三面高,中間低,就是有一處缺口了,誰來堵住這個缺口,到時候那些猿人一定會拼死向缺口突圍。”
衆人想想也是,一時默然。苗卓吸了口氣道:“我是這樣想的,等我們襲擊猛獸得手之後,就先撤到三面高地埋伏起來,等野人們進來後,我們弓弩齊發,用最短的時間把所有箭矢射完,不等它們突圍出去就一起衝下去,跟他們死戰。我想數百支箭射下去後,它們也就差不多了。”
“可是這段時間裡缺口還是要封住!”司馬信和陳陽的觀點卻是一致的。
“這樣,我們先在缺口上截斷幾棵大樹,等到野人們進來後就派兩個兄弟把樹放倒,只須稍稍拖延些時間,我們就能全殲它們了。”石昂再次獻計道。
“好好——”衆人連聲稱讚。
黑林冷不防插嘴道:“那些野人羣裡面還有小的,是不是也要殺了。”
“當然!凡是進入到空地的野人一個不留,都要殺死。不僅如此,得手之後,我們還要一把火燒掉它們骯髒的羣落。”苗卓毫不猶豫道。
“那簡直就是屠殺了!”黑林似乎有些爲難。
苗卓想到這些年輕的勇士難免會有些惻隱之心,站起身來仰頭道:“曾經我的隊長告訴我說,在這座枯木森林裡發生的事都可以不作數,沒有人會看見,也沒有人會知道,甚至老天爺也不在這裡,如果你死在這兒,也不會有人記得你。現在忘了你是誰,忘了一切,等到活着回去後,我們再做人!”
一切準備就緒後,陳陽一組在姜萬夫的帶領下去襲擊之前發現的猿人羣落,苗卓帶着另外兩組人去襲擊另一個。他們每人揹着兩壇猛火油,隱蔽疾行。一切都如他們所計劃的那樣,猿人們尚在沉睡中,木圈關得緊緊的,甚至沒有一個猿人在外放哨,陳陽他們將猛火油壇直接扔進圈中,火油灑得到處都是,多數獸類都還伏在圈中的枯樹枝上睡着。死亡已經降臨夢中,姜萬夫示意了一下,元遙、司馬信一起點火。陳陽、黑林彎弓搭箭,隨時射殺任何能夠衝出來的猛獸。
木圈裡頃刻燃起了熊熊大火,一隻只被燒着的猛獸發瘋似的在木圈裡衝撞、掙扎。淒厲的吼叫聲頓時驚醒了睡夢中的猿人們,幾個猿人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就死在了陳陽、黑林、姜萬夫的箭下。那些猿人三五成羣奔走着,面對大火驚慌失措,束手無策,一片慌亂中,不時又有猿人中箭身亡。這時,猿人們已經發現了入侵者,嗷嗷叫着,紛紛拿起武器向這邊衝過來,姜萬夫眼見那些猙獰的猛獸一個一個地倒下去了,方纔帶着組員向空地的方向撤退,好些木質的長矛向他們飛了過來,由於枯木的遮擋,長矛根本無法發揮威力。
密林裡,上百隻猿人在後面緊緊追着陳陽他們,這時候,苗卓那邊也得手了,更多的猿人匯聚過來,它們顯得異常憤怒、暴躁,恨不得將入侵者生吞活剝。數百的猿人追到這處空地後就不見了入侵者的人影,正迷惑着,幾棵大樹倒了下來,封住了它們進來的缺口。頓時,之前預設好的弩箭一齊發出,中箭者無不倒地,因爲猿羣密集,一支弩箭甚至能夠射穿兩個,十六個勇士一齊露出頭來,對着人羣瞄也不瞄,彎弓一陣狂射,更多的猿人中箭倒地,猿人們很快意識到它們遭到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屠殺,無不發瘋似的迎着箭矢向勇士們衝上來,勇士們沉着氣,將它們一一射殺。
陳陽機械式地做着手中的活,那些人臉的東西在他的眼前接連倒下,他感到大腦一陣發熱,熱血一陣上涌。終於,剩下的猿人意識到了該往缺口處逃命,爭先恐後地踏着樹枝向外跑去。苗卓舉起劍來,翻身上馬,帶頭向下衝去,其他勇士也都跟着跨上之前備好的戰馬向下衝殺。陳陽砍殺了第一隻猿人後,一道血光迷糊了他的眼睛,他的心中陡然生起了一陣恐懼,這恐懼促使他拼命地殺下去,不管它是老的還是小的。
猿人們垂死反擊,竟給武器精良,又是乘在馬上的勇士們造成很大的麻煩,它們有的握着搶來的鐵器,憑蠻力就能擊穿勇士們的盔甲,有的舉着沉重的木棰,一棰就能打翻勇士的戰馬。但百裡挑一的勇士個個都是勇力過人,近半個小時的貼身死戰後,剩下的百餘猿人也都倒下了。
現在還能夠站在空地上的只剩九個人了,他們是苗卓、範勇、殷山、馬昭、樂玉、黑林、石昂、司馬信還有陳陽,其他七個勇士也都沒有陣亡,重傷四個,輕傷三個,勇士們的戰馬竟然全部被打翻。滿地都是猿屍,空地變成了紅色,十六名勇士身上、臉上無不滿是血跡,殷紅的血跡。苗卓嘶聲道:“兄弟們,我們勝了,可以回家了!”十六名勇士一齊笑出聲來。
九個勇士巡視戰場,把還沒有斷氣的猿人斬草除根,這時一個小猿突然爬了起來,搖着旁邊母猿的屍體,黑林走過去時,她回過頭來,向着黑林憤怒大叫,露出四顆尖利的小牙,苗卓搶上前去,一劍割斷了她的脖子。誰知又一隻小猿從母猿身下爬了出來,撲上來,猛地咬住了黑林的手腕,黑林吃痛,提起一腳將他踹飛了,手腕上被扯下一塊皮去。
不管怎麼說,這無疑是一次輝煌的勝利,他們一舉全殲了數百猿人,自己卻無一陣亡,苗卓想到這次能夠帶着全部的勇士回去,這是何等的功勞,勇士固然都是英雄,他呢,自然是大英雄,前無古人,以後或許也無來者。
苗卓俯身查看了地上的七名勇士的傷勢,重傷的四個比較嚴重,已經無法行走,苗卓安慰他們道:“放心,我會帶你們回去的。”黑林小心照顧着重傷的姜萬夫,如果不是姜萬夫幫他擋了一鐵錘,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放火燒了那些原始的羣落後,一行人回到之前藏馬的地方,馬還在,稍作休整後,他們拋下了大多數事物,輕裝返程。此刻他們的興致好極了,心想着回去後迎接他們的將是隆重的典禮,更重要的是他們能夠以英雄的身份和他們的心上人相見了。
他們重新走到了來時的那條峽谷,走到半途,他們傻眼了,眼前的情形讓他們原本熱切的心陡然涼到了谷底,一座巨石堆成的大山橫亙在了他們的面前。這顯然是地震中山石滑坡造成的,一行人怔怔地盯着這山一樣的亂石堆,發瘋似的大叫起來。
一行人大喊大叫了許久,直到力盡氣泄,苗卓說道:“我們先回去找個地方住下來,再慢慢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