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馨聽得入迷了,深深爲何瑩的勇氣所折服,笑道:“於是在你的幫助下,她終於如願以償,順利地轉入了機械學院。”
“順利?”陳陽苦笑了一下。“不管怎麼說,她到底轉入了機械學院的工程管理專業,恰好便是那個男孩子所在的專業,仍讀大二,可是這期間她有太多的課要補,大量的考試要通過,當我把消息告訴她的時候,她只是完全沉浸在轉業成功的喜悅裡。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就沒有她的消息了,想到她的學習任務一定緊張,我也沒敢去打擾她……”
樊馨心想陳陽要幫助一個學文科專業的學生轉業到理科專業,而且還保留了大二的學籍,這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一定花費了極大的心思與精力,她此前猜測的陳陽是喜歡上了那個女孩看來是真的,而且是很喜歡。
“在她墜樓之前,我終於又見了她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是在學院主樓的一條走道上,那時候她正抱着大小書本趕着去上課,蒼白的臉上顯得有些疲憊。她告訴我雖然她在高中時也是理科生,可是現在再學時確實有些吃力,不過她笑着叫我放心,她說她能應付得來。我忍不住問起她跟那個男生相處得怎樣,她苦笑了一下,說男孩現在還對她不置可否,也許她需要再等等。最後我祝福他們能夠幸福美滿,心裡卻不經有些難受,我想我當時是喜歡上她了,我看着她匆匆向教室跑去,直到背影最後消失在我的視線中。直到一天傍晚我回到寢室,王海成跟我說有人給我送來封信,是受人之託。信是何瑩寫的,還沒等我拆開信,外面就傳來了噩耗說工程管理專業的一個女生從學院主樓上跳下——”陳陽側過頭去,眼中閃出淚光。
“當時我拽着信封以最快的速度跑過去,跑過去,就見她靜靜地躺在那兒,一動不動,鮮血流了一地。那信上說,男孩得知她有先天性心臟病後最終還是拒絕了她,現在她在機械學院沒有朋友,學習壓力又大,前兩天晚上心臟病發,痛得整宿睡不着覺。她說她不後悔轉到機械學院來,她相信男孩是喜歡她的,要怪只能怪她那不爭氣的心臟。最後她感謝我爲她做的一切,並希望下輩子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能夠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樣。”
“這是上學期的事,我在學院裡也曾聽說過,只是一直不相信。聽蘇晴說那天晚上你在學院主樓前的臺階上喝醉了——”
“何瑩死後我才明白這世間還有好些事都不是你所能夠控制的,便像何瑩生來心臟就不好,便像之前我和她還聊得挺投機,可是她跳樓時我卻無能爲力!樊馨——”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並抓起她的手腕,認真道:“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做出傻事,想都不許想!”
樊馨感動,點了點頭,卻突然想到如果能夠像何瑩這般被陳陽喜歡並記住,就是死了又有何妨,她自小經歷的生死多了以至於她把死看得很淡,這樣想着,她的嘴角邊不禁露出了絲笑容。
“嗯,我都講了這麼多了,現在該輪到你講了。”陳陽看了看鐘,見時間還早得很。
“我講——講什麼?”
陳陽想了想,說道:“何瑩的死是我到現在爲止感到最愧疚的一件事,你是女生,給你加個羞字,我要你講一件令你感到羞愧的事情。”
“羞愧?”樊馨皺了皺眉頭,想了一會兒,便想說沒有,可是陳陽正一臉期待地看着她,想到陳陽剛剛把心底的秘密都跟她說了,她不能叫他失望,只得再想。好一會兒,她終於開口道:“要說羞愧,總是在參加比賽的時候,每次禮儀老師就會跟我說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要表現得像個淑女,舉止文雅要令人喜愛,如果有評委老師對你不禮貌,你也只能委婉地避開,千萬不能夠表現出一點的怒色。”
陳陽微微一笑,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評委老師們有時候喜歡和你開些玩笑,但要說不禮貌,倒也不至於,可是那一次確實有點過分了。那天比賽前,最初的幾位舞蹈選手包括我在內已經換好了妝,在休息室裡等着登臺表演,我抽到的是六號籤,要輪到我時還有不少時間,休息室裡十分壓抑,大家相互間猜忌很重,我便走了出來想透透氣。那個地方的環境很漂亮,而且那天下着雨,叫人的心情寧靜,我站在一處窗景前向外望,漸漸地就入神了。這時候比賽的鈴聲敲響了,各評委老師依次走過來,只是我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老師們,我對自己說反正到我上場還早,想再站會兒,可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個老師從我身後經過的時候突然伸手摸了下——我的屁股。我慌忙回過神來,見是各位老師們,只得一一向他們行禮,這時候他們一起大聲笑了起來,全都盯着我當時驚慌的樣子發笑,我的眼睛一酸,淚水差點就流了下來,我好容易才忍住了,否則妝花了,又得花好長時間重做。”現在想來,樊馨不免還有些臉熱心跳。
陳陽目不轉睛地盯着樊馨此刻的樣子,突然神秘道:“樊馨,你過來。”
樊馨不知他要幹什麼,順從地走到他的身前,陳陽眼光一跳,壞笑道:“那個老師是怎樣摸了你的屁股,這樣,還是這樣?”說着突然伸手在樊馨的屁股上抓了兩把。
樊馨粉臉漲得通紅,感到陳陽的舉動分明是故意的,可是心裡卻氣不起來,陳陽見樊馨臉上雖有怒色,可眼眸裡卻似帶着盈盈笑意,不禁心馳神蕩。好一會兒樊馨才嗔道:“我剛纔話還沒講完呢,當時一夥老師圍着我發笑,這一切不知怎的被我的音樂老師看見了,他從走廊盡頭趕過來,一上來就狠狠地打了那個摸我的評委老師一拳,當時就把那人的眼眶打紅了,不僅如此,他還要撲上去,像是要把那人撕了似的,好在他被其他的老師拉住了,並向他道歉說只是跟我開玩笑。原來這些他全都看見了。現在你又敢對我出手輕薄,你難道不怕老師的在天之靈嗎?”
提起那個跳樓的教師,陳陽就心中不快,被樊馨的話無意中一激,他突然將樊馨的手猛地往身邊一拉,把她摟在了懷中,並在她耳邊低聲道:“他活着的時候我都不怕,何況他死了!”
這時候樊馨坐在他的腿上,倒也不怎麼吃羞,只道:“請不要這樣說,我在心裡還是很尊重他的!”
“他是你的老師,又不是我的!”陳陽將臉輕輕地埋在樊馨的秀髮中,顯得十分陶醉,本來他把樊馨攬到懷中只是一時衝動,可是現在他感受到了女孩溫軟的身子,一時不想放開,樊馨在他懷中則很安靜。這時他對樊馨道:“把你的書拿過來,今天我教你指針的三類題型。”
樊馨笑道:“我夠不着!”陳陽只得將她放開,樊馨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將參考書遞給他。
半個小時工夫,陳陽將三本書遞迴到樊馨的手中,打趣道:“你把我給你劃的題目都記住瞭如果明天考試還不能過的話,我這個副主席就給你當!”
“這下可好,樊馨笨得很,白撿了一個副主席。”樊馨格格笑道。
“也對,第一場等級考試就沒通過,當青協會長是沒臉了,當副主席卻正合適!”陳陽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你是怎麼知道的?汪會長給你說的?”樊馨疑道。
“除了她還有誰?”陳陽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那好啊!我回去就向汪會長道歉說我做不了青協會長了,因爲有人要白送個副主席我當。”言下之意是她會向汪婷問起這件事。
陳陽稍窘,盯着樊馨的臉,忽作嚴肅道:“樊馨,你過來!”
樊馨有前車之鑑,一時扭捏着不肯起身,咕嚕道:“你要幹嗎?”
“你說我要幹什麼!”他只想再嚇嚇她,他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況且他心中還有蘇晴。
“不管怎樣,我們在一起還是得規規矩矩的,雖然——”樊馨低下了頭。
“好了好了,快靜下心來專心複習吧,陪你說了這會話,我也還有好些事情要做呢。”
“是我打擾你了嗎?”
“是我自己打擾了自己!”陳陽苦笑。
一時值日室裡安靜下來,兩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着各自的事,氣氛卻十分溫馨,偶爾兩人同時擡起頭來相視笑一下。
“陳陽!”門外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叫聲,話音未落,蘇晴已推門進來,這一下陳陽、樊馨、蘇晴三人不免都怔住了。蘇晴的表情先是驚訝,隨即就轉爲了震怒。在她的印象裡,桌上塑料盒中的紙鶴不成比例地多出了好些,而且值日室裡的氣息也變得好了不少,女孩的感覺總是特別的敏感。
“你怎麼會在這兒?”蘇晴側過頭去,冷冷地問道,既是在問樊馨又像是在問陳陽。
“我——”樊馨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蘇晴就明白了。
陳陽還想解釋什麼,蘇晴毫不理會地轉身離去。
陳陽忙追了出去,樊馨目送兩人直到陳陽很快又去而復返。陳陽默默地回到椅子上坐下,良久沒有作聲。 樊馨也低下頭去,沉默着。
“樊馨,你知道嗎,你有一個優點?”當陳陽重新把目光轉到樊馨身上的時候,認真道了一句。
“嗯?”樊馨怯怯地擡起頭來,看着他。
“本來你是這般的漂亮,但你一點都不矯情,而且還總能爲他人着想。”
“什麼?”樊馨不太懂陳陽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