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不等人,方回剛收拾好東西,武則天的聖旨也隨之而來,聖旨的意思大概就是認命方回爲治水的總指揮,並且賜給方回一塊金牌,見金牌如見皇上,必要時可調動當地以及附近所有折衝府和任何官員,最後,爲和保護他的安全,還派了五十名御林軍作爲隨身護衛。
方回看着手裡的金牌苦笑不已,算上太平公主那塊,他都有兩塊了,搞的跟手機備用電池似的。
事態緊急,方回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出個門就一路遊山玩水,匆匆上了馬車,跟站在大門口家裡的衆人道別。馮素雲哭的眼睛都紅了,江雨晴在一旁不住的安慰,家裡那些下人丫鬟也都一臉沉重,搞的方回很不舒服。這場景不像是送別,更像是上墳。
“沒必要這樣吧?”方回哭笑不得道:“就是出個差而已。”
馮素雲哭哭啼啼的拉着方回,抽噎道:“相公,此行路途遙遠,又遇天災,相公千萬要照顧好自己,萬不可意氣行事,素雲這便讓人去尋天機子師傅。”
“放心吧。”方回伸手把馮素雲攬緊懷中,笑道:“你相公你還不瞭解嗎?我是那種衝動的人嗎?”
“相公,萬事一定要小心——”
“嗯,一定小心。”
“出門在外,天寒記得添衣,勿要引生水,食生肉——”
“嗯,一定吃熟的。”
在馮素雲千叮嚀萬囑咐的話音中,方回坐上了馬車,而那五十名御林軍則是騎馬跟在左右,不多時便已出了城。
方回坐在馬車上,探頭看着變的越來越小的神都城,忍不住嘆了口氣。他現在也算是有家有室的人了,這種被關心惦記的感覺,嘖嘖——還真好。
聽見方回嘆氣,那五十名御林軍將士的領隊騎着馬走到馬車旁邊,看着方回道:“大人,可是思念家中夫人了?”
這個領隊之前也介紹過自己,叫楊東,是左羽林衛的副統領,專職就是負責巡視皇宮保護皇宮,從這方面來說,方回也算是混上了中南海保鏢了。
“那倒不是。”方回想了想,這個話題也沒辦法跟他細說,便轉移話題道:“對了楊將軍,你對這治水怎麼看?”
楊東愣了一下,扶了扶頭盔,訕笑道:“方大人,說實話,末將對這治水還真是一點也不懂。此行只是保護大人安全,只要大人您懂不就行了嗎?”
方回幽幽一嘆,攤手道:“問題是我也不懂啊。”
“啊?”
——
這一路快馬加鞭的趕路,不到半個月,一行人已經進了鄂州境內。越往南走,空氣也變的愈發溼潤,雨水也多了起來,連綿不斷的小雨一下就是一整天,好不容易在天快亮的時候停了,天一亮,又稀稀拉拉的下了起來。
當衆人終於到了鄂州府城外,打老遠就能看到鄂州一衆大小官員戳在城門口,舉着傘跳腳相望,見方回一行人來了,立刻一路小跑跑了過來。
爲首的一個胖子領着一羣人跪倒在地,高呼皇上萬歲後從地上爬起來,拉着方回熱情道:“方大人,您可來了,下官鄂州府尹賈明道——快快快,方大人,咱們趕緊進城吧,下官已在府中備好了宴席。”
“你還有心情吃飯呢?”方回一邊向城裡走,一邊似笑非笑的看着賈明道。
“呃,這個——”賈明道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方大人,這人哪能不吃飯呢?”
“也對。”方回摸着下巴笑道:“那就先吃飯,吃完飯再治水,賈大人覺得如何?”
“方大人說的是——”
“是個屁。”方回臉色一變,抓着賈明道的肩膀扳着他轉了個圈:“看到了嗎?”
賈明道一臉迷茫,似乎還轉的有點發暈:“方大人,看到什麼了?您讓下官看什麼?”
“看看這天。”方回指着烏雲蔽日的天空道:“這雨下了多久了?你還有心情吃飯?田地被水衝了,百姓流離失所,你還有心情吃飯?你看你,胖的都成豬了,你還有心情吃飯?”
“方大人,下官——下官——”
賈明道臉色急變,心裡把方回十八代祖宗都問候了個遍。
這傢伙是什麼毛病?說是的有他,說不是的還有他,變臉跟翻書似的。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他做錯了什麼。不就是設宴招待一下欽差麼,以前也是這個流程啊,怎麼這傢伙那麼難伺候?
方回沒搭理他,自顧自的在前面走,後面一衆大小官員彎腰撅腚的跟在後面不敢出聲。因爲下雨的原因,除了街道兩邊的商鋪外,看不到一個小商小販,整個街道顯得有些冷清。
方回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看着賈明道問道:“皇上接到的摺子中說,江水漲勢太快,已經淹了江邊無數田地和民屋。你現在給我一個具體的數字,淹了多少?”
“這個——下官不知道啊。”見方回面無表情,賈明道哆嗦着回答道。
“不知道?”方回眉頭一皺,沉聲道:“你身爲一府府尹,你跟我說你不知道?”
“這——方大人,下官——對了,柳子帆,你來說,你是水部郎中,你來說——”
這時,身後那羣官員中顫顫巍巍的走出一個四十多歲,身穿綠色官袍的人,對方回行禮後,道:“回大人,已有三個鄰近江邊的縣被淹,其他縣也有災情,但不嚴重。到昨日,據下官所知,江水已淹田地二百餘畝,民居數以千計——”
“那就是說,至少有幾千災民了?”方回哼道:“那你告訴我,爲何我這一路走來都沒看到一個災民?”
“這——”柳子帆頓斯一呆,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賈明道。
方回斜睨了賈明道一眼,冷笑道:“看來賈大人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啊?”
“大人,下官,下官只是沒來得及告知。”賈明道臉色有些發白,解釋道:“前兩日便有無數災民涌入城內,下官——下官聽說方大人今日便到,於是就——就把災民都——都集中在了校場。——方大人,下官實在是怕那些災民衝撞了大人您啊——”
方回滿心無奈,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了。水災淹了田地,毀了民屋,他一路走來卻沒看見一個難民。附近百里之內,唯有鄂州城是最好的避難所,而現在依舊一個災民也看不到,這說明了什麼已經顯而易見了。
方回感到無奈,是因爲從理論上來說,賈明道並沒有做錯什麼。說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也好,還是欺上瞞下也罷,這種事情從古到今都屢見不鮮,並不是特定的某個國家某個地方纔會發生。說白了,就跟後世評選文明城市一樣,街頭的小商小販全部被勒令不準出攤。從某種角度來說,小販的存在確實是污染城市環境的因素,可最終話說回來,苦的是誰?還是百姓。
“帶路去校場。”方回冷聲說道。
“是是是,方大人,下官這便帶路。”賈明道連連點頭。從官階上來說,賈明道是一府府尹,正四品,跟方回這個戶部侍郎同級,不應稱自己是“下官”,但從另外一面來說,賈明道雖然是封疆大吏,可方回是京官,自古京官到了地方都高一級,再加上方回還有個欽差的身份,這級別就高了去了,方回這也算是佔了武則天的便宜。
來到校場後,方回纔算滿意的點了點頭,雖說賈明道有欺上瞞下的嫌疑,不過災民倒是沒受多大的罪。前幾日他不知道,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災民們有臨時的帳篷住,有濃稠的白粥和饅頭吃,也算是過的去了。
方回臉色稍微緩和,看着賈明道問道:“知道你錯在哪了嗎?”
“啊?”賈明道愣了,嘴脣蠕動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最後,惴惴不安的看着方回:“方大人,下官——下官錯在哪了?”
方回一揮手:“自己想去,我若是告訴你你錯在哪了你能印象深刻嗎?”
“啊?”賈明道再次發呆。
方回不理他,擡起手機槍掃鬼子似的對着那些官員一掃一大片:“今晚回去都給我寫兩千字的檢討,把自己錯在哪了都給我寫清楚了,明天交給我檢查,認知不深刻的,重寫!少一個字多加一百字,重寫!廢話連篇湊字數的,重寫!都聽明白了吧?”
“明白了——”一衆官員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說道。
“嗯,很好。”方回滿意的點了點頭,拍了拍賈明道的肩膀:“賈大人,現在該去辦正事了。”
賈明道心裡一陣糾結,試探道:“方大人,您說的正事是?”
“吃飯啊。”方回一臉鄙夷的看着賈明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啊?”
“啊什麼?”方回不滿道。“你都準備好了酒菜,不吃不是浪費了嗎?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沒聽說過嗎?——浪費是可恥的。你身爲一府府尹,要起到帶頭表率作用,你說是不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