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作爲一個男人來說,能讓紅旗允許彩旗飄,這得是多麼讓人愉快的事情?只是方回暫時還沒有讓彩旗迎風飄揚的念頭,尤其是這個彩旗還是江雨晴。
不知道爲什麼,方回總覺得這個昔日的第一才女兼土匪頭子是抱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接近他的。不然爲什麼那麼巧?在餘干縣偶遇?切!方回從來不相信這種緣分。尤其是有時候偶爾的驚鴻一瞥,看到江雨晴偷偷摸摸看着他露出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時,方回的這種想法愈發的濃重,就跟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似的。或者說有一種先入爲主的觀念。就像是監獄裡刑滿釋放的犯人,即便是他已經改過自新,可仍然難以被社會接受一樣。
第二天,方回起了個大早,連早飯也不吃,便準備去找沈宗絮商量一下拍賣會的事。剛走到門口,便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小子,走路怎麼不看路呢?”天機子渾身酒氣,卻掛着一臉滿足的笑容,叉着腰站在門口,看着從地上爬起來的方回哈哈笑道:“下次可要小心了,多虧這次撞的是道爺我。”
“老傢伙,你死哪去了?”方回揉着屁股,瞪着天機子問道。
“孽徒,說了多少次了,道爺好歹是你師傅,給點適當的尊重行不行?”天機子也跟着瞪眼,嘴裡喋喋不休的碎碎念着:“你看你師弟,見了道爺我什麼時候不是畢恭畢敬的?你卻是左一個老傢伙右一個老東西,信不信道爺我——”
方回直接打斷:“逐我出師門?”
“呃——”天機子被噎了一下,摸着下巴嘿嘿笑道:“這個事情休要再提。”
“那就說說你這幾天做什麼去了。”
“這個麼——”天機子表情訕訕,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那城外有一處道觀你可知道?”
“道觀?好像知道。”方回不解的看着天機子,等着他的下文。
“咳咳——”天機子把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咳嗽了兩聲,道:“那道觀中全是道姑——”
“我靠——”方回忍不住爆了粗口,眼珠子瞪的大大的,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天機子:“老傢伙你——你都快一百歲了,竟然——哇,你還想老樹開花不成?要臉不要臉了?”
“孽徒,說什麼呢?”天機子跳腳辯解。“天有陰陽五行,人有七情六慾,道爺我怎麼就不能享受享受生活了?”
方回指着他那一身道袍幽幽道:“你是道士。”
“道士怎麼了?”天機子梗着脖子道:“不懂就不要瞎說,這道家也是分派系的,全真派的纔是出家的道士,跟廟裡的禿和尚一樣,道爺我是正一派的,沒出家,懂不懂?”
方回愣愣的搖頭:“不懂。”
“不懂就不要亂說。”天機子得意的一笑:“所以,道爺我也是可以娶妻生子跟尋常人一般無二的。”
“你快一百歲了。”方回一臉嚴肅,渾然天成的吐了一槽:“那玩意兒還能用嗎?”
“什麼玩意兒——”天機子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孽徒,受死吧——”
——
方回沒死,還活的好好的。
那誰誰誰不是說過麼,能用錢擺平的事都不叫事,方回一百兩銀票砸過去,老神棍便眉開眼笑,直誇收了個孝順徒弟。然後喜滋滋的拿着銀票直奔城外,有腳後跟想都知道做什麼去了。只是臨走前老傢伙神神叨叨的留下一句話,讓方回一頭霧水。老傢伙說了,你那公主小情人挺好。
方回一路都在琢磨這句話,琢磨了一路也沒琢磨明白好端端的老傢伙提這事做什麼。
走到戶部衙門門口時,正巧與沈宗絮碰了個正着,奇怪的是,程伯獻居然也跟沈宗絮在一起。更奇妙的是,方回名義上的上司樑信之也揹着手邁着四方步緩緩而來。
四人就這麼相遇了,方回笑眯眯的衝樑信之揮揮手打招呼:“樑大人,早上好啊,吃了嗎?”
“吃——老夫吃沒吃爲何要告訴你?”樑信之下意識的剛要回答,可又覺得這樣似乎挺沒面子,立刻板起一張別人欠了他幾百兩銀子的臉,冷哼了一聲,揹着手往衙門裡走去。
方回愣了半天,轉頭看着程伯獻和沈宗絮納悶道:“這老東西怎麼了?丫還拽上了。”
“他沒罵你你就知足吧。”程伯獻一臉壞笑。
方回愕然:“我招他惹他了?最近我都沒見到他。”
“你忘了你差點把他家抄了嗎?”
“這都過了多久了,老東西還記着呢?”
程伯獻一聲嘆息,拍了拍方回的肩膀:“怎麼能不記的,讀書人心眼都小着呢。”
“嘿,心眼也不怎麼大。”方回嘿然一笑,眼珠子轉了轉,看着程伯獻賊兮兮道:“小公爺,最近無聊嗎?”
“你要做什麼?”程伯獻立刻蹦出三米遠,一臉警惕的看着方回:“你一做這個表情我就知道你又要冒壞水了,你忽悠我和王爺跟你鬥地主騙我們銀子的時候就是這樣。”
“有嗎?”方回歪着腦袋想了想,果斷搖頭:“沒有的事。”
“你要要臉嗎?”
“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方回怪笑一聲,道:“想不想坑他一頓?”
程小公爺也是個看出殯不嫌殯大的主,聽說不是坑自己,也樂得熱鬧熱鬧,搓着手嘿嘿傻笑:“快說說,怎麼坑他?”
“附耳過來——”
兩人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程伯獻聽的如癡如醉,雙眼放光:“這樣好嗎?會不會太過分了?這得是多大的仇讓你這麼坑他。”
方回一擺手,哼道:“沒多大仇,純粹是看他不爽。回頭你倆拿三,我拿四,怎麼樣?”
沈宗絮一臉錯愕:“還有我的呢?”
程伯獻則是一臉詭異的笑容:“就這麼辦,小爺我也早看他不爽了,老東西跟姓張的走的很近。”
於是,一場針對樑信之的挖坑行動便這麼定了下來,方回爲主策劃,小公爺程伯獻爲總執行,沈宗絮——方回是看在師門情誼上才帶着他的。
分完工後,程伯獻翩然而去,方回則是晃晃悠悠的進了衙門,沒去後院,而是徑直進了樑信之的衙門。
“樑大人,早上好啊——哈哈,最近可好?”方回跟進自己家門似的那麼隨意,看着對方回突然闖進來而一臉錯愕的樑信之揮着手打招呼。
“你——誰讓你進來的?”錯愕過後,樑信之臉色就變了,皺着眉頭盯着方回質問道。
“樑大人這是怎麼了?早上吃壞了肚子嗎?”方回一臉關心的看着樑信之:“哎呀,那可不得了。樑大人可是國之棟樑,這要是病了可怎麼好?看過郎中沒有?”
“你這豎子——”樑信之臉色鐵青,拍案而起,跟方回大眼瞪小眼的瞪着。
“樑大人別生氣。”方回連連擺手:“我是戶部侍郎,您是戶部尚書,雖然我這個戶部侍郎是閒職,可怎麼說您也算是我的上官。”
方回一臉深沉外帶三分懊悔道:“樑大人,這些日子下官是吃不下睡不着,就想着之前與樑大人的誤會——錯了,下官大錯特錯啊。下官實在不應該去樑大人府上做那些不尊之事,還請樑大人莫怪。”
這下輪到樑信之發愣了。在他的認知裡,眼前這小子可不是什麼尊老愛幼的人物,突然改了性子,這是憋着什麼壞呢?
“樑大人,下官沒有別的意思。”方回一臉誠懇道:“這些日子下官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下官做的那些事實在是大錯特錯,所以,今日便在迎客樓擺了一桌酒宴,還請樑大人賞光。”
“這——”
“樑大人可是還怪下官之前的無禮?”方回搶白道:“那——下官這便給樑大人賠罪了。”說着,竟然一躬到底,臉色之誠懇,態度之謙遜讓樑信之下意識的伸手去扶了一下。
方回順勢起身,抱拳道:“樑大人,還請賞光。”
“這——好吧,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去小坐片刻。”
“太好了。”方回大喜過望:“那下官就不打擾樑大人了。”
出了門,方回臉色陡然一變,眼睛眯的又細又長,嘴角不經意間掛起了一道微秒的弧度。
坑人需要理由嗎?當然不需要了,不過有個理由總比沒有好。而方回決定坑樑信之一次的理由很簡單,純粹是看他不爽。而且這不是偶然,是第一次見面時就看他不爽了。只是今天方迴心情好,所以決定坑他一次。然後,可憐的樑信之樑大人,此時此刻還沉浸在方回突然轉性的驚訝和喜悅中,全然不知方回已經給他挖了個大坑,正等着他自己往進跳呢。
從樑信之那出來,方迴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跟沈宗絮愉快了聊了聊拍賣會的相關事宜,確定了地點和時間後,便靠在椅子上,雙腿往桌上一搭,閉着眼睛一臉陶醉的哼起了調調——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