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進來的單傑諸人,鎮元大仙伸手微指,示意他們坐下。
“大仙,不知召喚我等前來,有何指教?”
鎮元大仙輕拍手掌,道童明月手裡端着一個托盤,自後堂行了出來,他徑直走到了柳飛絮面,伸手揭開了托盤上蓋着的紅綢。
“難道,這個就是……”柳飛絮與單傑面顯驚喜,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托盤。
白玉製成的托盤,上面靜靜的躺着一個小巧精緻的紅色小包裹,渾圓的底部流線型向上,劃出了一個圓潤的弧度,繫住包裹的,是一條絳紫色的絲帶,看來極爲養眼。
“金香玉!”鎮元大仙微笑道:“幸不辱命,也算是我送給你們這對璧人的禮物吧!”
“多謝大仙!”單傑內心充滿了感激,看着柳飛絮接過了托盤,幸福來得太過突然,讓她的玉手竟然有些微微顫抖。
“這紅色的包裹皮,乃是天界織錦仙女採集落霞的精華所制,服之可以容顏永駐,這紫色的絲帶更是珍惜,乃是太上老君取東來之紫氣,在丹爐煉製七七四九天,方纔得出了這一小段,服之可以無需藉助雲彩,便自由攝空翱翔。”鎮元大仙一邊介紹,一邊示意柳飛絮服下。
輕輕撩起面紗的一角,柳飛絮背過身去,不願讓人見到她眼中的晶瑩,將金香玉放入了口中。
一陣清涼無比的感覺瞬間遊走於她的周身百骸,她只覺全身輕快無比,飄飄欲仙,兩粒清澈的水滴悄悄的滑落,落到了不染纖塵的地板之上。
鎮元大仙手一指,一個如明月一般的圓盤憑空出現,落到了柳飛絮手中。
柳飛絮接過圓盤,帶着無比複雜的心情,輕輕的揭起了一角面紗,對着圓盤。
那圓盤,原來是一面鏡子,看着鏡中的自己,柳飛絮身軀顫抖的有如風中的落葉,那方白色的絲巾,自她手中滑落,劃出一個翩翩的軌跡,落到了地上。
她緩緩的轉過身子,恢復如昔的絕美玉面之上,滿是喜悅。不顧衆人在旁,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單傑。這個男子,在自己面如無鹽之時,一直不離不棄,此刻,自己只想撲到那個寬厚溫暖的胸膛,告訴他,自己所有的喜悅與眷戀!
東海之濱的女兒村,原本就沒有南瞻部洲那些束縛天性的繁文縟節,發現所愛的,就應該不顧一切的去追求。
“那是什麼?”金琉璃忽然指着柳飛絮手中的圓盤,驚聲問道。
衆人的目光從柳飛絮那絕美的嬌靨之上挪開,只見她手中的圓盤,突然顯出了一片金碧輝煌的宮殿。一個身着描金鳳袍的貴婦,拍案大怒,一手將三彩琉璃燈擲在了
宮殿的地上,而回轉天庭的捲簾將軍,跪伏於地,抖如篩糠。
隨即,兩個金盔金甲的天兵提起了捲簾,飛出宮殿。
場景再次轉換,捲簾依舊如前一般,身在流沙河畔,有一柄寒光四射的飛劍,正在不斷的從他的心口穿進穿出。
“那個三彩琉璃燈,是假的!所以王母大怒,再次將捲簾貶下流沙河,繼續受難!”鎮元大仙輕輕嘆了一聲,伸手收回了圓盤,卻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單傑道:“這是程老將軍託人送來的信件,催你速速回去完婚。我這裡瑣事纏身,卻是不能前往祝賀了!方纔的金香玉,便算是我送與你們的新婚禮物了!”
“但是,那捲簾將軍?”單傑屢受鎮元大仙之恩,總覺的有些愧疚。
“一切都是天意!你放心,已經有人前去搭救她了!”鎮元大仙收起了圓盤,但是最後的一剎那,卻有意無意的讓單傑見到了一條熟悉的窈窕身影。
“是假的?”衆人的心神都是一震,怎麼會是假的?奔波跋涉,連番惡戰,換來的竟然是於事無補?難道,化生寺中……
“你們沒發現,少了一個人嗎?”鎮元大仙淡淡說道。隨即,他對着衆人
道:“近日裡,三界之內大劫臨近,諸君萬千小心,請恕我要送客了!亦兒……”
他慈靄的看了鍾離亦半晌,終是幽幽一嘆,說道:“你也去吧,萬事小心!”
鍾離亦與單傑衆人離開了五莊觀,回首凝望那熟悉的蒼松翠柏,飛檐道觀,良久,他俯下身去,鄭重的拜了三拜,方纔招呼衆人一起上路。
“因我之故,師父功力受損,他要閉關了!以便早日恢復,能夠爲三界靖平盡些力量。”鍾離亦解釋完鎮元大仙逐客的原因,收拾了離情別緒,對單傑道:“我們走吧!回長安!”
“回長安?”單傑驚奇的看着鍾離亦。
“對啊!”鍾離亦拍了一下單傑的肩膀,大笑道:“兄弟大婚,我怎麼可以不去呢!”他的目光越過了巍峨高遠的羣山,長安,自己願意用一腔熱血守護的地方,我回來了!
單傑看向鍾離亦的目光中充滿了溫暖,他如何猜不出鍾離亦不只是爲了參加自己的婚禮,更是要在三界劫難之時,前去守護那一方百姓。
“鍾離大哥,飛絮,我想先去下流沙河,再回長安好嗎?”單傑突然說道。
兩人自無不允,一行人踏雲而去。
“難道,是青琉璃做了手腳?”此刻,雲中單傑柳飛絮並鍾離亦,以及一直跟隨的金白二琉璃,議論起三彩琉璃燈的變故,加上鎮元大仙的提點,將疑點指向了不告而別的青琉璃。
“那日我們在去流沙河的路上,傳看了一陣剛剛成形的三彩琉璃燈,過後不久,青琉璃便不見了!”三少指手劃腳道:“我早看出她不是好人,所謂……”
見到金琉璃足以殺人的目光,三少一伸舌頭:“其實,她的本性不壞,只可惜遇人不淑,要是遇到我這樣心地善良淳樸的,她也就不這樣了。”
說話間,巨浪滔天的流沙河已經在目。岸邊捲簾的受刑之地,卻已經沒有了捲簾的孤獨寂寥的身影,倒是有他們的兩個熟人,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是你們?哈哈,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呢!”哈哈大笑的是天蓬,多日不見,他早已穿上了一身青布僧袍,雄偉的身軀迎風傲立,一邊對着單傑等人打着招呼,一邊掃了一眼旁邊的青蓮。
“人生何處不相逢……”單傑喃喃的重複着天蓬的話語,昔日裡的天界水軍統領,那個被貶下凡後愛恨無忌的漢子,此刻,一身僧袍,看似滿不在乎的笑容裡,銘刻着多少往事的碑文?這一切,天蓬身邊那個溫婉如水,淡雅如蓮的女子——青蓮,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人生何處不相逢?人生若只如初見……”那個初見時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的仙女,已經在記憶中越行越遠了。
“阿彌陀佛!”一聲莊嚴的佛號,一直盤膝坐在天蓬身邊的年輕僧人,緩緩睜開了雙眼,瑩潔如玉的英俊面容之上,滿是悲天憫人的慈悲之念。
他的目光中帶有一種無法述說的平和與瞭然一切的智慧,望向了單傑:“一切魔障,皆由心生,施主不必過於執着了!”
“忘了介紹,這是我師父,新的,叫,什麼來着?”天蓬使勁撓着新刮的頭皮,使勁的想着。
“貧僧玄奘,自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方靈山淨土求得真經!”那英俊的年輕和尚雙手合什,面容沉穩,絲毫不介意自己的徒弟竟然忘了自己的法號。
“見過玄奘大師!”單傑等人被此人的風姿氣度所攝,齊齊合掌失禮。儘管這個和尚年紀尚輕,但是那種猶如滄海一般澄淨廣博的風采,讓人無法不起高山仰止的感受。
“靈明石猴?”許久不曾有過動靜的巫之祁,忽然在秋水人家之中躁動了起來。
“快請他,請他與我見面!”巫之祁的聲音中帶着難以掩飾的焦急。
在哪裡?單傑這方纔見到,一個消瘦矮小的身影,一隻靜靜
的立在那裡。可是,衆人竟然一直忽視了他的存在。
難道是玄奘大師的風采太過出衆,吸引了衆人的目光?還是天蓬的身軀太過雄偉,遮住了那條蕭索的背影?或者青蓮的絕美玉面隱含了太多神秘,耗費着衆人的心神?
或者,僅僅是因爲那條瘦小的身影一直不言不動的站在那裡,竟然將自身與周圍的環境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有如天成,無跡可循?
彷彿感受到了巫之祁的呼喚,那一隻背對着大家的身影轉過身來,尖嘴猴腮的面容上,一雙金光四射的眸子緊緊的盯住了單傑。
隨着他的轉身,單傑等人連呼吸都有些不太通暢,這個衣着平凡,毛臉雷公嘴的和尚,竟然有着絲毫不遜於三界第一戰神楊戩的氣勢,甚至猶有過之。儘管他的面容古井無波,但是一股濃郁的有如實質的哀傷,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瀰漫全場。
雖然沒有楊戩那種雄姿英發的英武,但是他那種閱盡滄海的睥睨之氣,卻深刻的詮釋着他的不凡。
“他在你這裡?”毛臉和尚突兀的開口,單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一道金光閃過,毛臉和尚已經失去了蹤影。
“這猴子……”天蓬搖頭,卻終是不敢再說什麼,風采氣度無雙的玄奘長老,也搖首不語,似乎這毛臉和尚,讓他們甚爲忌憚,連他的姓名也不願說出。
一聲水花響動,捲簾自流沙河中躍出。此刻的他,也換了一身僧衣。見到了依舊冷若冰霜的金琉璃,他愣了一愣。
“善哉!”玄奘大師緩步來到捲簾面前,手掌輕輕摩挲他的頭頂,一根根虯結的亂髮紛紛而下。
“心中不靜,如何取得真經?”玄奘法師的聲音空靈飄渺:“八百流沙界,弱水三千,水滌塵而成沙,捲簾,你可知何者爲水?”
這個問題他並沒有等到捲簾回答,自顧說道:“水處事低調又保持本色,能與萬物融合卻不與萬物相爭;水隨遇而安又不失原則,可方可圓剛柔相濟不拘形態;水善於包容又能自我淨化,心甘情願處在卑下的位置甘當配角又能保護生靈,水隨機應變卻順應時勢又堅持着前進的大方向;水淵博沉靜不求回報,從不計較所以沒有抱怨;水可以把堅硬的頑石和骯髒的泥土變成晶瑩潔淨的沙。若是能如水一般,世間種種求不得愛別離之苦,當可隨水東流!”
只可惜,這一番大有深意的話語卻是對牛彈琴,捲簾的目光空洞的望着瑟瑟而下的亂髮,不遠處,美人如花隔雲端,此去青冥高天,綠水波瀾,關山萬里,今生卻已無緣!
一滴淚滑過,三個和尚,在漫天夕陽的餘暉之中,向着一個方向走去,是向西,還是向着他們的宿命,只有蕭瑟的冷風,帶着漫天落葉,追逐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
“好自爲之吧!我能幫你的,只有這麼多了!”毛臉和尚拉着巫之祁,自扇中一躍而出,瞬間消失不見。
“此扇子已經被靈明石猴以無上大神通修復,日後,你要好好的修煉,我隨他去了!日後,有緣的話,或者會再見!”巫之祁的聲音充滿了訣別之意,隨着瑟瑟冷風消失無蹤。
單傑呆呆的望着巫之祁再也不見的身影,那個從自己還是凡間少年便一直相伴的猴子啊,伴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現在,此刻,便這樣離開了。就好像那些年少的夢一樣,再次回憶起,已經是物是人非!
“走吧!回長安!”柳飛絮牽住了愛郎的手,想要驅除他眉間的鬱郁。
回長安!那裡有慈母盼歸,有摯友翹首!回長安!
第二卷卷終,謝謝書友們的一路支持,感謝!感謝!感謝!!!
下一卷會更加努力,我保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