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樸在艙中細細的搜尋了良久,除了一些被海水泡爛的布匹糧食之外,他卻未曾找到李善人所說的一個紫檀木小盒子。就在他暗歎自己白來一趟,準備帶李三哥的屍體回去之時。忽然心中一動,在李三哥的屍身之上細細摸索了一遍。果然,李三哥的腰部,有一個隱秘的包裹。那包裹之中,並沒有李善人所說的紫檀木盒子,卻有一個油紙包,王樸拿在手裡,一股奇寒之氣徹骨而來。他打開了油紙包,一個約有鴿蛋大小的珠子現了出來,那珠子通體發紫,正中心處卻有一個黑色的小猿猴盤膝而坐,雖然只有綠豆大小,但是手工極其精緻,給人予栩栩如生的感覺。
王樸暗思,自己總不能白來一趟,看這珠子雖然毫無光芒,但是那中間的小猿猴卻纖毫畢現,宛若活物一般,莫若拿回去讓當鋪的吳朝奉鑑別一下,能換些銀錢也好。他隨手將這珠子塞進了貼肉之處,準備返回,就在珠子觸肉的一剎那,他只覺得眼前一暗,一股陰冷森寒的感覺將他包繞,他覺得自己彷彿墜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深淵之中,就此昏迷了過去。
王樸低嘆一聲,雙眼垂淚,對單傑道:“後來的事情,我便沒有絲毫印象了。直到見到了你,我方纔想起了這一切。可憐我的素娥,此刻不知如何倚門盼我歸去,我卻變成了這等鬼模樣……”
單傑聽罷,沉吟道:“如此說來,多半是那珠子搞得鬼。我問你,那珠子現在何處?”
“在這裡了!”卻是雙眼能夠暗中視物的三少回答了單傑。單傑藉着避水珠的光芒望去,就在三少身前不遠處,一個紫色的珠子正靜靜的躺在了那裡,想是剛纔兩人打鬥所致掉落。而三少正準備將其撿起來。
單傑急道:“莫要碰它!”隨後撿起扇子,將珠子挑了起來,置於扇面之上細細端詳。只見那珠子果然如王樸所言,通體紫色,正中心那綠豆大的小猴子清晰無比,黑青色皮毛,雙眼雙耳之處卻有着少許白毛,就連臉上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情似乎都刻畫的極爲逼真。單傑正在細細觀看,忽然覺得那猿猴似是對自己眨了一下眼睛,他不禁大奇,再凝神一看,卻見那猿猴一動不動的蜷在珠心,不禁暗道自己眼花。他沉思了一下,自衣襟之上撕下了一塊布,將珠子仔細的包裹好,然後繫於扇上,暫時當做扇墜。
做好這一切,單傑對王樸道:“王大哥,請問,你目下意欲何爲?”
王樸長嘆一聲,黯然道:“看我這樣子
,只怕是不能回建鄴了。再說,聽你們所言,我已經滿身罪孽。老弟,我看你爲人正直,我想託你一事,你若是經過建鄴,且去王大嫂烤鴨店,告訴我家素娥,我好後悔當日不聽她的勸告,讓她,再尋個好人吧……”
“不可!”單傑聽出王樸已有尋死之意,急聲阻止,不顧三少小爪子在後面拉扯,勸道:“王大哥,我觀你爲人不壞,以往之過,罪不在你,你也是受害之人。不如你在海邊先找一個棲身之地,徐圖後日吧!只恨我見識低微,不能找出原因……”
王樸慘然一笑,截斷了單傑的勸告之語,道:“老弟,不必說了,我自家知自家事,若是有的選擇的話,我豈能不願意苟活,只是刻下,我的生機已絕,只怕就要去了,若是地下真有陰曹地府的話,我願入那阿鼻地獄,消了今世的罪孽。”
“王大哥……”單傑欲再相勸,卻見王樸悽然一笑,緩緩閉上了雙眼,生機斷絕。
“哼!”三少雖然恨他入骨,卻終究沒有口出惡言,哼了一聲,小眼睛巴巴的望着單傑將王樸的屍體並那些爲他所害的骸骨一起,堆在了角落,運功於扇,劈下了幾塊甲板,將它們一起封閉了起來。
單傑將這些事情處理好,對三少道:“三少,我要回建鄴傳信給王大嫂,然後就回長安了,你意欲何爲?”
三少奇道:“不去李善人家了嗎?這珠子一定就是他所尋找的紫檀木盒內裝之物,可以換的黃金百兩啊!”
單傑搖頭道:“這珠子絕非善物,而那李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只怕他如此急切的圖謀這珠子,必有蹊蹺之處。只是我刻下要事在身,無暇耽誤時間去查明此事。還是等我到了長安,尋訪博學之士探明此珠來歷再做決定吧。”
“我跟你一起走!”三少難得的對這黃金毫無興趣,只因它的兩位兄長都可以說是因此珠子而死,所以三少也想要知道這珠子的來歷,何況相處兩天以來,它對義助自己報仇的單傑產生了好感。並且刻下在東海灣也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加上早就聽說都城長安美食如雲,所以三少決定與單傑一同去闖闖。
“好吧!”單傑也極爲喜愛這貪財卻重義的小龜。他自幼獨居深山,深鎖心門。除了與柳飛絮定情之外,此刻這紅塵中最親近的,就是眼前的小龜海三少了。
單傑再次望了王樸與那些骸骨一眼,低嘆一聲:“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裡人……”他帶着
幾分對人生無常的感慨,回到了岸邊。
單傑回首望了望波濤洶涌的東海,那恆古以來便一直不息的海浪千堆拍岸,灑出了層層雪花般的碎末之後,仍然一退一進,生生不息,循環往復間似是含着天地間至深奧的道理,他心有所感,一時竟然瞧得癡了。
“我們走吧,還趕得及打尖。”三少身上斜跨一個小小的包袱,說什麼也不肯讓單傑代勞,大約是龜背之中裝不下的家當。它見單傑呆望着大海不語,感到腹中飢餓,急忙催促道。
單傑被它一擾,原本模模糊糊剛有些概念的領悟,頓時消失無蹤。他無奈的笑了一下,帶着小龜向前行進。
忽然,一股漆黑的旋風自他們面前刮過,阻住了去路。三少緊張的竄到了單傑身後,小鼻子一嗅,惶恐的道:“好重的妖氣!”
那旋風之中傳出了低沉的話音:“龜兒子鼻子倒是挺靈,咱不喜龜肉,你可以滾了。這個人嘛,哈哈,咱確是心懷慈悲,你自己選吧,是喜歡紅燒還是清燉?”
三少噌的一聲,竄入了單傑懷裡,低聲道:“我在這裡多年,也沒見過這種傢伙,大約是過路的妖怪吧!你身上有沒有值錢東西,給了他買一條命吧!”三少以己度人,以爲天下妖怪一般貪財。
單傑無奈搖頭,道:“你是何等妖物?朗朗乾坤之下,意欲何爲?”要知單傑一直獨自深山修煉,這次出世以後,遇到了會說話的海龜三少,以及海邊一系列的遭遇,方知鬼靈精怪並非齊東野語,因有着與王樸戰鬥的經驗,他對這旋風有了一戰的念頭。
那旋風一聲冷笑,現出了身形。只見他頭戴一頂極大的藍紅相間斗笠,佝僂着腰,身體前傾,導致方傑一眼看去,只能見到那碩大的斗笠與他微微露出的一雙鬼爪,已及凌空的雙腳。只聽得妖物笑道:“朗朗乾坤之下,正好飽食而眠,速速選擇吧,莫要誤了我進餐的胃口。”
“妖爺莫急。”三少見單傑不聽自己之勸,只好親自出馬了。它點頭哈腰的來到了妖物面前,自龜甲中掏出了幾粒珍珠,媚笑道:“妖爺,小小程儀,不成敬意。只望妖爺放了……”它話未說完,就被那妖物一腳飛踹,遠遠的跌了出去,手中的珍珠四下散落。
“三少!”單傑見小龜被打,心中極爲憤慨,在他心裡,這貪財的小龜,已經宛若兄弟手足一般。熱血自心頭涌起,他抽出扇子,向着那妖物衝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