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依舊幽暗的道路前行,單傑只覺一股神秘又強大的氣息一直跟隨着自己,不即不離。
“是誰?”單傑的聲音在幽暗的地界不住迴響。
“是我是我!”鍾馗雄偉的身形在他面前顯現,這次,鍾馗不再手捧葫蘆,一個青面獠牙的鬼卒,侍奉在他的身側,爲他捧着葫蘆。
那鬼卒衝着單傑呲牙一笑,單傑方纔認出,這赫然就是方纔的冒失鬼。看來鍾馗也憐他本性良善,將他收在了身邊。
“年輕人,第二關白虎門,乃是一段孽緣,要你前去消解!”鍾馗笑的不無得意。最近事務繁雜,難得有這等勞力前來幫手,如此說來,當年佈陣的大聖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什麼孽緣?”鍾馗的笑容讓單傑心中隱隱不安,只可惜,他的問話方纔出口,鍾馗與冒失鬼人影已渺,只有一條狹窄的石徑,出現在他的面前。
單傑目視着面前這條狹窄的小徑,或者叫做石樑更恰當一些。石樑兩側,盡是血紅的波濤,暗沉沉的翻涌不休。
踏上了這僅僅巴掌寬的石樑,單傑向前行去。這石樑似是沒有盡頭一般,,走了半晌,依然是單調的旅程,就好像在不斷地重複着同一段路一般。就好像平凡人的人生。
然而再狹窄,再單調的路,一直走下去,也會有到達終點的時刻。
一處幽暗的洞穴,隱現在小徑的盡頭,洞口雕成了猙獰的獸頭,似乎是要吞噬着每一個前來的人。
單傑毫不遲疑的邁步進去。已經來到這四門絕陣之內一天了,不知外間的衆人是如何的憂心如焚。
“是你嗎?”一聲幽幽的問話,隨後伴着一聲幽幽的嘆息。顯然單傑不是這無限寂寥的聲音主人,最終的等候。
閱盡千帆,良人不來。問話的女子長髮披散下來,臉容隱在了陰影之中,再無語。
“姑娘,此地何處?”單傑卻是再也不願浪費時間,雖然面前的女子看上去不欲多言,他可不能不問。
“轉輪癡情司!”那女子幽幽回答,聲音中透着萬念俱灰的冰涼。
“癡情司……孽緣?”單傑沉吟,看來,這女子便是關鍵之所在了。
“姑娘,你爲何孤身在此?可要在下幫忙?”
“哦?你不是被髮配此地的嗎?”那女子擡起頭,清麗霜寒的玉面之上,點漆一般的美眸亮了一下。
“不是,我是受鍾馗天師之託,前來幫助有緣之人的。”單傑感覺自己的回答有些神棍。
“鍾天師,他真的沒有食言!”那女子的臉上綻開了一絲喜悅,太久的等待,終於見到了一線曙光,三途川畔殷紅如血的彼岸花啊,是否已經將我的祈禱傳遍了三界?
“是!”單傑簡短的回答了一個字,看着面前的女子,希望,她確實就是自己要幫助的人。
“姑娘有何難處?還請明言!”
“我名阿燈,乃是北俱蘆洲人士。在那個草長鶯飛的煙花三月……”
阿燈嬌怯怯的聲音蘊含着無限柔情,爲單傑娓娓道來。
阿燈不知曉自己的身世,她只知道,自從自己記事以來,天地便是這個樣子,自己也是這般容貌。每日裡,她在北俱蘆洲自在遨遊,雖然這裡的兇獸惡煞不在少數,弱肉強食之事時時發生,但是很奇怪,卻從無人敢來招惹她,反而都對她很好。
這般自在逍遙的歲月度過了多少?阿燈懶得去記。直到那一天,正在湖畔浣足的阿燈,一擡頭,彼岸處,一個溫文的男子,正在望着自己拈花微笑。
看了這一眼,阿燈的目光便再也移不開。彷彿是三生三世中註定的那段緣,如此的突如其來。少女的心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剎那間,已經徹底沉淪。
“我叫金蟬,你呢?”
“阿燈!”
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兩個年輕男女一見傾心。他們攜手遊遍了瓊花遍佈,冰璇雪舞的北俱蘆洲。
兩心相繫,又哪管茫茫雪原,朔風正急。
然而走的最急的,卻是那些最美的時光。忽然有一日……
“你看,那個漩渦!”兩人正相互依偎,看着冰原之上瑰麗無比的落日,忽然,一個巨大的漩渦憑空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詭異出現的漩渦,高有數十丈,周圍扭曲的空間模糊虛幻,一陣陣難以描述的刺耳怪嘯從其中傳出。
“哈哈哈哈!”肆無忌憚的笑聲中,一個頭生雙角的魔神影像從裡面露出。“等着吧,我這次回來,這天地,都要臣服在我的腳下!”
魔神一邊笑着,一邊伸手抓向了兩人!
“金蟬,你去哪裡?”阿燈突然發現,原本一直牽着自己的金蟬,忽然放開了手。迎着魔神抓來的大手,縱身跳進了漩渦。
漩渦就像突兀的出現一般,再次突兀的消失。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真摯的誓言猶在耳邊,可是這個如琢如磨的男子,便這樣放手而去了。
是幻覺,一定是幻覺!阿燈拼命的安慰自己,但是,時空的變化並不以她的意志爲轉移,已經發生過的,便無法再改變。
從此,北俱蘆洲的冰嵐雪峰之中,多了一條落寞的身影。阿燈每日裡癡癡的看着金蟬消失的地方,希望有一天,那條逝去的身影,會神奇的再次出現。
等你,在此!如是顛沛生世,亦無悔!
“這樣不行啊!你看她,瘦成了什麼樣子?”阿燈不遠處,北俱蘆洲七強者之首的翻天怪,搖頭嘆息。身世離奇的阿燈,便好像他們自小看着長大的鄰家小妹一般,雖然這一班人俱是外人口中無惡不作的強梁,但是,他們對待阿燈的善意,卻是實實在在的。
“自古最令人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一頭碩大的白熊怪咬文嚼字,搖首嘆息。
“少他媽唧唧歪歪,你快些想個辦法出來,你不是說自己是北俱蘆最聰明的生物嗎?”在冰天雪地之中仍然精赤着上身的莽漢,顛了顛手中板斧。
“否則,我認得你,我手中的板斧不認得你!”
“那日出現的魔神,你們認識嗎?”雷鳥精拍拍翅膀,雖然身爲北俱蘆屈指可數的強者,但是那日漩渦出現之時毀天滅地的威勢,他至今思之仍然駭然。
“有些像積雷山平天大聖那廝,但是,卻要比老牛生猛許多。”白熊怪搖頭,沉吟道:“那個級數的強者,怎的會突然冒出這麼一位?”
“說正題說正題!”翻天怪乃是三頭六臂的戰神形貌,此刻,他六隻眼睛一起用上,不滿的盯着岔開話題的幾人。
“金蟬,也不是平凡之輩。或者是他的仇家……”雷鳥精話未說完,便被白熊怪截斷。
“非也,那日我就在左近,你可知道,那怪物分明是爲……”他的眼睛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阿燈,不再言語。
“只怕,金蟬那傢伙已經被那怪弄死了吧!”莽漢心直口快,話一出口,只覺眼前一花,翻天怪六臂執着三種兵刃,已經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
“住手!”白熊怪捲起一團冰雪,止住了兩人的廝殺,衝着阿燈站立的方向一努嘴,衆人大駭之下,一起望去,那裡空空如也,早已沒有了阿燈孤單寂寥的身影。
就在那些北俱蘆洲的強者相互埋怨之時,阿燈已經深入了九幽冥界。
只要我想,便一定能去。阿燈早就發現了,自己的意念可以幫助自己完成很多事情。除了,讓時光流轉,讓金蟬再回到身邊。
我要去找他!就算他在地府,我也要在他身邊陪伴着他!
九幽冥界,十萬鬼卒,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一起見證了一個看似嬌怯怯的女子,不避刀斧,一直闖到了十殿閻羅所居的閻羅殿。
十殿閻羅,一起升殿,召見了這個爲愛獨闖閻羅殿的女子。
“金蟬?我這裡沒有這個人!”十殿閻羅之中的轉輪王,專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別覈定,發往四大部洲何處,該爲男女壽夭富貴貧賤之家投生者。此刻,他遍翻生死薄,卻沒有金蟬二字。
“那就是說,他沒有死了?”阿燈大喜過望,便欲離開。
然而,地府刑律森嚴,又怎可任她縱橫來去。擅闖閻羅殿,阿燈被判爲監禁百年。而後,阿燈無意中邂逅的鐘馗天師,願意爲她找來救星。
而單傑,便是鍾馗抓來的苦力了。
“這個……”單傑不禁有些爲難,若是誅殺惡鬼,十蕩十決,他自問可以勉力做到,但是要尋找一個不知現在三界何處的金蟬,這個難度,確實太大了吧!
對於阿燈的遭遇,單傑極爲同情,但是四門絕陣之外,還有翹首的等待自己的諸人,自己又怎可以在這裡消磨時間?
“單少俠,我家主人有請!”一個白髮飛蓬,俏皮可愛的骨精靈,笑嘻嘻的出現在單傑面前。
“尊主何人?”單傑有些不解,怎的會有人知曉自己在此?
“佛曰:不可說……”骨精靈笑的天真燦爛,伸手肅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