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支住碩大的腦袋,野豬王斜躺在榻上,眼睛盯住冒着騰騰熱氣的鐵鍋。一股蘑菇湯的鮮香味道瀰漫了整個洞穴。很多生長在清澗山的妖精並不曉得,兇悍無比,開口閉口要吃人的野豬王其實是個極端的素食主義者。
他信佛,相信輪迴報應,吃人者人恆吃之。如果不是這一點善念的話,只怕以他的暴虐,早已被天雷劈成了渣渣。
“得失隨緣啊,爺寧靜致遠。”再次咂咂嘴,努力的想要把失去攝魂鈴的怨念丟在一旁,野豬王安慰着自己。一鍋熱騰騰的蘑菇湯,就是他療傷的聖藥。
其實做爲一頭豬,委實沒有必要悲春傷秋,開開心心的享受現在纔是王道。多年以前有個倔強的同類,就是因爲想不透這一點,整天皺着眉頭嘀咕“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我的出現對這個世界意味着什麼,這個世界對於我來說……”諸如此類神神叨叨的問題,讓野豬王恨不得胖揍他一頓,掏出他的大腸,繞住他的脖子……如果不是打不過他的話……
“那小子也不知去了何處?一晃都快好幾十年了,唉,歲月催豬老啊!”此刻,野豬王倒是有些想念那頭神神叨叨的同類,那傢伙的修爲,還真不是蓋的。“我若是有了他的修爲,怎會讓那個小白臉和醜丫頭如此的欺辱,若不是大爺我能屈能伸……”
自言自語的野豬王彷彿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瞪大了眼睛,吃驚的望着洞口,他口中的小白臉與醜丫頭,正靜靜的站在了那裡,那個殺千刀的小王八,趴在了那個小白臉的肩頭,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寫滿了“你死定了”這四個字。
“施主好!”野豬王表現的極爲淡定。穩步走了過去,看着單傑等人,說道:“你們便是昨日教訓家兄的英雄吧!你們做的實在是太對了!他一向飛揚跋扈,把我的忠言當作了耳旁風。多虧了你們狠狠的教訓了他,現在,他已經幡然醒悟,尋找寺廟出家了去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他的弟弟,一向在這洞裡吃齋唸佛,人稱戒空便是。”
“嘖嘖,戒空大師!”三少跳了下來,笑眯眯的圍着野豬王轉了兩圈,自龜甲中掏出了攝魂鈴,“令兄不在,真是太可惜了,我們是來交還他法寶的。”
野豬王馬上滿臉堆歡:“留我轉交也是一樣。”
“那不行,我們首次相見,不曉得你的爲人,你要是私吞了怎麼辦?”三少堅決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作勢要將攝魂鈴收起來。
“玩笑,呵呵,剛纔跟大家開個玩笑。龜大哥,兩位仙侶,快上坐。”野豬王裂開大嘴,一副好客的憨厚表情,自動過濾了柳飛絮那嫌惡的眼光。
……
“卵二姐?這個,好像,誰叫卵二姐?”支支吾吾的野豬王目光躲躲閃閃。
三少爪間燃着一簇小小火苗,在野豬王身邊走來走去,問道:“野豬王,你可還記得當年清澗村的杜三姐?”
野豬王好像一個被扎破了的豬尿
泡,頹然垂下頭:“你們可是爲她鳴不平來了?我知道,你們一定是遇到了姬五姐。”
他長嘆一聲,有些悲哀的表情掛在他肥頭大耳的臉上,顯得有幾分滑稽:“隨便你們處置吧。當年的事情,我雖然對不住她,但我的確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喜歡她啊!”
單傑看着賣力表演傷悲的野豬王,淡淡一笑:“當年的事情我們也不知曉原委。這次來,只是想跟你打聽一件事情。那時她們姐妹四個離開清澗山,你可知她們去了何方?”
野豬王無奈一嘆:“他們離開便是爲了躲避我,你想我可能知道她們的去向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告辭……”單傑話未說完,卻被柳飛絮截斷:“既然如此,留你也就沒有用處了。我生平最恨恃強凌弱之人,尤其還是逼婚。三少,將他烤成七分熟!”
“好啊!不是我吹牛,要說七分熟,我便絕不讓他焦一點……”三少嘟嘟囔囔,手中三味真火光芒大盛。
“等等!我好想記起點什麼,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野豬王擦拭了一把滿頭的大汗。小眼睛轉來轉去。
“給你時間讓你編?三少,還不動手!”柳飛絮聲音清冷如冰,直接證明了野豬王心中的猜想,自己罵她醜丫頭的話,被她聽到了。
“我記起來了!”野豬王一拍大腿,“前些年聽得過路的妖怪說,在黑風山蘭若寺,好像見到過卵二姐的身影。”
“蘭若寺?”柳飛絮顯然不相信,“她一個女子,在寺廟做什麼?三少……”
“是真的!”野豬王眼見得三少不懷好意的湊了上來,指天畫地,賭咒發誓,滿面哀求的望向了單傑,他也看出來了,這是唯一好說話的一個。
單傑果然不負他的所願:“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信你一次!”
“少俠英明!”野豬王抹了一把冷汗,滿面堆歡:“此去山高路遠,各位千萬珍重,我就不遠送了!”
“不送不送!”單傑淡淡一笑:“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又何來相送一說。”
“我……”野豬王剛剛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結結巴巴道:“我,就不必了吧。我還得唸經呢,再說我最近腰痠背痛腿抽筋,只怕是拖累了大家啊!”
“三少,給他烤烤火,或者他的病會好一點!”
“我去!我去!容我收拾一下!”野豬王也看出來了,那個蒙面女子處處與自己作對,可見真是禍從口出啊!臉上有疤的女子自己傷不起啊傷不起!
一行人向着遠在金華的黑風山蘭若寺飛去。途中,苦着臉的野豬王爲他們介紹了一下蘭若寺,他們方纔知道爲何野豬王不願前去那裡。
如他所言,有一個妖法通天的老妖佔據了黑風山,自號黑山老妖。只因他嗜食人肉作孽多端,深恐引來天劫,便隱居在黑風山地底極深處,深居簡出。爲了獲取源源不斷的鮮活血食,他以無上妖力,在自己黑風山地穴的開
口處修建了一間破敗的蘭若寺掩人耳目,更以手下收攏的一班妖物,在那裡爲他蠱惑過往行人,獲取血肉。
“這樣便可以避過天劫,那些神仙豈不是太過沒用?”柳飛絮對野豬王的所有言語都抱着批判懷疑的態度。
野豬王無奈道:“那廝一則妖法高深,二則,唉,去了你便知道了。要我說,那卵二姐這麼些年不見蹤影,只怕早就……,我們又何必惹上黑山老妖,那廝雖然作孽多端,但是一身修爲實在是……大家修行不易,還是散了吧!”
柳飛絮冷冷道:“怕死了?你若是去,也不見得會死。你若是不去,我馬上就可以讓你轉世輪迴!”
野豬王無奈的縮縮脖子,不再言語。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野豬王伸手前指:“前方便是了。”
一行人按落雲頭,行過一段崎嶇的山道,一座破敗的寺院出現在眼前。
其時明月在天,有不知名的夜鳥啾啾鳴叫。慘白的月光照在這深山古剎之上,平添了幾許詭異陰森之意。
寺院門口的護法金剛已經破敗不堪,失了一隻手臂的石像還在無助的揮舞着降魔金剛杵,怒目圓睜的臉上蛛網密佈,瞧來竟然有些許的無奈。
石像的頭頂,書寫着“蘭若寺”三個大字的牌匾斜斜墜下半邊,隨着夜風嘎吱作響,奇異的是,一直搖搖欲墜,卻總不見它掉落下來。
“葛藤花又爬滿蘭若……塵埃落定花開無果……月照輕紗夜風凌波……”柳飛絮輕輕的念着刻在石壁上斑駁不清的字跡,嬌柔清冷的聲音與婉約的詞句,讓單傑與柳飛絮恍惚的感到,這裡,一定發生過一些生離死別的悽婉故事。一種交錯了時空的悽迷美感將他們深深籠罩。
“噓,噤聲!”打斷了他們聯想的是野豬王,這肥仔胖臉上寫滿了小心謹慎,伸手放出一個消音遁影的法術將衆人聲影遮蓋,帶着他們躡手躡腳的行到了寺內。
有隱隱約約的柔婉歌聲傳來,幾人對視了一眼,向着發出聲音的廂房行去。
不同於破敗的外表,廂房內卻是極爲清潔。輕紗滿屋,一個長髮的女子背對着窗子,正在翩翩起舞,口中曼聲而歌。一張寬大的睡榻在薄紗中若隱若現,一個男子的猥褻聲音傳出:“寶貝,莫要累着了。一會兒,還有的你要忙的呢!”
隨着話音,一個精赤着上身的男子自榻上一躍而起,一個虎撲,將輕歌曼舞的女子抱在了懷中,口中發出了猥瑣的笑聲,那雙手,不安分的在長髮女子身上摸來摸去。
柳飛絮面上一紅,轉過頭去。卻聽得那女子膩聲道:“相公,你好壞!”聲音如抹了蜜糖一般,讓人聽了心蕩神移。但是隨後,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好像嘴巴被什麼堵上了一般,只剩下“唔,嗯,哦”之類的聲音傳出,雖無意義,卻讓人聽得極爲難受。
“無恥!”柳飛絮暗啐一口,玉手伸向了凝神傾聽的單傑,捏住他腰間,用力一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