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雲層厚重,東海之濱,更是風濤險惡。遠遠望去,但見水天相連,黑壓壓一片,浪濤捲上岩石,有如潑墨一般。單傑望着這海天一色的景象,憂心道:“今日天氣如此不好,莫若你們還是待晴朗一些再走吧。”
柳飛絮對着他甜蜜一笑,卻道:“無妨的,我有師門秘術,天氣對我們航海毫無影響,你放心吧。”她迫切的希望儘早完成師門任務,好回到單傑的身邊,長相廝守,所以一路上毫不停留,繞過了繁華的建鄴城,來到了這東海之濱。
方粟粟看了兩人一眼,卻沒有說話。就算是再遲鈍,她也在一路之上發現,自己對其情深一片的單傑,似乎與冷若冰霜的柳飛絮之間,產生了一種非常親暱的關係。儘管他們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過分的行爲,但是自己可以從他們的神情舉止之間,發現他們似乎有了驚人的默契,一言一肈一顧盼,看來都是纏綿不已,若說是沒有什麼,只怕那是自己在欺騙自己。
柳飛絮自懷中掏出了當日左丘寄天所贈的千年保心丹,塞給了單傑。強作笑顏道:“此藥功效不凡,你速速收好吧。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你還是迴轉吧,我們要去了!”
單傑依言收起了藥瓶,縱然心中萬分不捨,有萬語千言要與柳飛絮傾訴,然則礙於方粟粟俏立一旁,終是嘆了一口氣,對着兩女拱手道了一聲珍重,轉身離開。
方粟粟望着單傑離開的背影,在海天之間的風中,依然那樣的英挺。耐不住心中的本願,對柳飛絮懇求道:“飛絮姐,我可以和他說幾句話嗎?馬上就回來的。”
柳飛絮本待不允,然而看到方粟粟晶瑩的淚水在眼底不住的打轉,終是不忍,心下一軟,點了點頭。方粟粟立刻如飛追去。
方粟粟在海風中拼命的飛奔,任淚水被風吹乾,一顆心如那風雨飄搖中的孤舟,搖晃不定。終於,她來到了單傑的面前。
單傑見到方粟粟那楚楚可憐的表情,心下大是憐惜。雖然與柳飛絮執手誓盟,但在他的心底,也對這個溫婉可人的女孩子極有好感。他輕咳一聲,道:“粟粟,海上風大,你身子單薄,要多保重!”
孰料他的軟語讓方粟粟更加的難過,她嬌嫩的嘴脣微微顫抖,珍珠般的淚水瑟瑟而下,哽咽道:“單大哥,我想問你一句話,你莫要騙我。”
單傑低嘆一聲,心知這少女要說什麼,點頭道:“你問吧!”
方粟粟咬住下脣,似是難以啓齒,終於,她開口道:“單大哥,你與飛絮姐姐……”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單傑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伸手探入懷中,卻掏了一個空,方纔想起自己的手帕已經被方粟粟奪走。他只好柔聲道:“粟粟,我與你的飛絮姐姐,已經定下了白首之盟!”
方粟粟渾身一震,擡起頭來,一雙
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單傑,卻倔強的不再哽咽,也不發一言。良久,她對着單傑深施一禮,道:“單大哥多保重,我去了。”轉身飛奔着離開了,只是步履之間,踉蹌不斷。
單傑看着她那嬌怯怯的身影隨着狂風越走越遠,終是按捺下了喚她的衝動。思及她當日那羞怯的一吻,不覺黯然。眼見得方粟粟消失在了視線之外,方纔長嘆一聲,步履沉重的離開了。
單傑沿着鬆軟的海灘,辨明瞭建鄴城的方向,行了過去。突然,他似乎在呼呼的風聲中隱約聽到了幾聲呼救,然則風向一變,聲音終於低不可聞。他正是滿心憂愁的時候,無意多管閒事,就又繼續前行。
“救我,救我。我會讓你……”然而偏來了一陣風,再次將呼救聲傳到了他的耳邊,而且更加清晰了。
單傑不禁激起了俠義之心,向着呼救聲傳來的地方尋了過去。轉過了一塊突兀聳立的礁石,他見到一幅滑稽無比的景象,饒是此刻滿心的別離之愁緒,他也不禁莞爾。
只見礁石的背面暗影之下,一個約有人頭大小的小海龜,被翻轉過來,堅硬的背殼在下,肚皮之上還壓了一塊和它差不多大小的石頭。此刻,那小龜拼命的想要翻過身來,卻因爲身上有石頭,四肢又太短借不上力。只能無助的對空划動着前後腿,焦急的脖子一伸一縮的。
單傑忽然心下一動,眼見得四下無人,難道,適才的呼救之聲是這小龜發出的?常聽聞東海有龍王名敖廣,手下蝦兵蟹將無數。莫非,這小龜也是他的麾下,所以修煉的口吐人言?
想到這裡,單傑決定試試這小龜。他故意喜笑顏開道:“這龜雖然小,倒是可以熬上一鍋湯。”說完,伸手欲捉那小龜。
“莫要吃我,我,我有錢,只要你放了我,我給你,給你八,不,七文錢。”這次單傑聽清楚了,那語聲正是這小龜發出。他不禁大是好奇,道:“你會說話?你可是敖廣龍王麾下?”
“不錯,我正是龍王大人麾下龜丞相之侄孫。你若是肯放了我,必定少不了你的好處。”那小龜見單傑和顏悅色,膽氣大增,若不是被石所壓,只怕小胸脯已經腆起老高。
單傑見這小龜殊爲可愛,有心逗它,問道:“那我問你,你既然家世如此顯赫,緣何被人壓在此處?”
“唉,一言難盡啊!”那小龜裝模作樣的長嘆一聲,隨即兩粒綠豆般的小眼珠滴溜溜一轉,道:“若是你想知道,先把我放了,我們找個背風的地方,弄些燒酒,大塊牛肉的邊喝邊說如何?”
單傑見這小龜竟然如此有趣,加意逗它道:“若是我不想知道,轉身便走就是了。焉知你不是犯了刑罰,我莫要惹禍上身。”說完,轉身欲行。
“壯士留步。”小龜見這救星要走,可真着了急,急忙喚住單傑,期期艾艾道:“這個,
我賭錢輸了,它們見我拿不出錢來,就把我壓在了這裡,說是馱石頭是我們龜族傳統,這幫天殺的毫無知識,馱石碑是用背來馱,哪有用肚子馱的!壯士,你若是放了我,我,我豁出去了,給你十文,如何?”
雖然那小龜的腦袋僅有拳頭大小,但是單傑依然分明的見到,那小龜說出十文錢的時候,滿面都是不捨之色,似是掏心挖肝一般。他擡頭看看天色,似是暴雨將至,不願再和這貪財的小龜再多做糾纏,伸手拿掉了小龜肚子上的石頭,道:“你且回家去吧,我也要走了。以後,多多修煉,莫要太過沉溺於賭博。”說完,大步向着建鄴而去。
“留步留步。”單傑只覺腳下一沉,竟然被那小龜抓住了褲腳。他低頭看着小龜,問道:“還有何事?”
小龜搖頭晃腦:“你可是前往建鄴?”見單傑點頭,又道:“帶我一起吧,我看你人還不錯,有心指點你一筆大大的外財,只是,你要分我……三七分吧,我七你三。”
單傑從未見過如此財迷之人,不,是之龜。他無奈笑道:“救你只是舉手之勞,我不需你什麼報答,再說,錢財對我毫無用處,你還是速速回家吧。”
“錢財對你毫無用處……”=小龜咀嚼着單傑的話,綠豆般的小眼睛一亮。遇到凱子了。它沒有放鬆抓住單傑的前爪,哀求道:“恩人,壯士,那你帶我前去建鄴一遊可好,我很久沒有進城玩玩了。”
單傑見那小龜的童稚之態,不知怎的對它竟然莫名的喜愛,或許就是緣分吧,他掏出一個包袱皮,對着小龜灑然一笑,道:“那有何不可,來,我將你包裹起來,帶你進城。若是你玩夠了,我再送你回來,如何?”
小龜探頭探腦的看了看那髒兮兮的包袱皮,小嘴一撇道:“這個太髒了。”伸出前爪自龜背裡掏摸了一陣,拿出一個古香古色的小布袋,遞給單傑道:“用這個吧,先說好,這可是我祖傳的寶貝,用完要還我的。”
“這個?”單傑見到這小小的布袋,只能裝下小龜的腦袋,不禁接過來仔細端詳。
小龜得意一笑,道:“這叫儲靈袋,正是裝我這種天生靈物的。”說完,身子晃了幾晃,一道青光閃過。單傑發現小龜消失不見,那布袋裡卻傳出了聲音:“趕緊趕路吧,我肚子餓了。”
單傑雖然極爲好奇,但他卻天性不喜多言,並未開口詢問。他帶着這貪財吝嗇好賭的小龜,迎着呼嘯的海風,向着未知的前方行去。小龜縮在了儲靈袋裡,雖然外面冷風如刀,袋內卻溫暖如春,它只覺得說不出的睏倦,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許是單傑天生有種讓人相信的氣質,小龜竟然對他非常的放心。這一人一龜卻不知曉,緣分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有時候的偶遇,後面便續着生死與共的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