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先生手一招,那小巧的黃龍落到了他的手中。他佈滿皺紋的老臉依然古井無波,冷冷的看着單傑自空中落下。
“海老先生,承讓了!”柳飛絮立在單傑身畔,眉眼彎成了新月。
“承讓什麼?”海老先生一聲冷笑,嘴角佈滿了不屑。
“你可是忘記了?我說的是:你要勝過我手中的柺杖,這個,是黃龍!”
“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三少不滿的腹誹,這老頭,夠腹黑!不過,我喜歡!我又新學到了一招。
“還望柺杖賜教!”單傑也明白,不把這老頭打服,什麼都別想從他的口中得到。
海老先生的好勝之心,老而彌堅,仗着言語之中的陷阱爲自己又換來了一個機會,他怎麼可能不珍惜。
顧不得什麼裡子面子,老頭輕哼一聲,手中的柺杖幻出萬千殘影,向着單傑掄去。
這次,他不敢託大,要親自動手了!
一杖在手的海老先生,再無絲毫的龍鍾老態,手中的黃木柺杖像一頭洪荒中的惡龍,帶着破風呼嘯,向着單傑狂攻而來。
單傑不敢怠慢,手中摺扇點撥出一串散碎的星芒,迎上了瘋魔一般的海老先生。
那些星芒與柺杖帶起的勁道一觸即潰,但是星芒消失之時,發出了一種奇妙的爆炸之力,一連串的爆炸之力連接起來,恰好抵消了柺杖之上的如山勁道。
海老先生見單傑如此舉重若輕的消弭了自己的一杖,目中微現驚異之色,但是他又怎能承認自己數百年的修爲比不上面前的這個青年。
手中的柺杖輪出了一片幾近模糊的光影,此時,如此快速的招式卻沒有一絲的聲音,只因快速的動作已經遠遠的超過了聲音的發出,唯快不破!這正是海老先生數百年修煉中體會到的!
對於這如同流光飛電的攻擊,單傑身形拔高,瞬間遁入了雲端,跟隨而來的密集拐影將雲彩抽擊的片片翻飛,卻遇到了單傑凌空灑下的張張符咒。
海老先生的嘴角綻開了一個不屑的微笑,這長壽村本就是方寸山支門的所在,在他海老先生的面前賣弄符紙,簡直就是班門弄斧。
海老先生輕喝一聲,柺杖迅疾無倫的點上了張張符紙,他的柺杖尖似乎帶着一種奇妙的魔力。符紙與它普一接觸,便消失無形。
化符術!身爲方寸山外門弟子,對於符之術的理解,豈是單傑這等支流弟子所能比擬?
單傑見海老先生如此輕易的化解了自己的符之術,毫不氣餒,頭上的天師符黃光大現,一張藍幽幽的巨型符紙好像一塊巨大的包袱皮,向着海老先生當頭壓下。
“雕蟲小技!”雖然這張符紙的外形迥異於海老先生常見的符之術,但是,符紙就是符紙,能夠傷人才是硬道理。
而海老先生的化符術,本就是一切符之術的剋星。
柺杖似緩實快,精確無比的點上了巨型符紙的正中心,異變陡生,原本巨大的符紙竟然化作了無數的正常大小的符紙,自空中一加速,迅
捷的向着海老先生襲來。
然而,這等伎倆雖然讓海老先生眼前一亮,卻還是未曾對他造成威脅,黃木所制的柺杖一變十,十變百,根根掄出一團風影,迎上了符紙集羣。
還未等柺杖與符紙接觸,那些符紙竟然再次變化!
每一張符紙之中,再次射出了一張具體而微的小型符紙,只有方寸大小的微型符紙,以更加飄忽的軌跡,飛向了海老先生。
子母符!
一波三折,原本單調的符紙發射手段,在單傑的潛心研究之下,竟然多瞭如許奇詭的變化!
海老先生飄然落地。那些鑽過杖影的小符紙並未對他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化符之術雖然是憑藉柺杖施出,但是海老先生周身上下,卻無處不鼓盪着這奇異的功法,符紙一觸即潰。
但是,面前年輕人那奇妙的手法與敢於革新的心性,卻讓他心中一陣震盪!
多年前,當自己還在山中揮斧伐木之時,那個衣衫僂縷的猴子,也是這般的敢爲人先,只是……
“我敗了!”海老先生自那段塵封的記憶之中走了出來,慨然道。
“老先生謙虛了,晚輩其實並未傷你分毫!”單傑謙遜的答道,他也被這老者神奇玄奧的化符術所折服。
“罷了!”海老先生一擺手,“年輕人,常懷謙遜是件好事,卻不可因此而折了銳氣,乳虎嘯谷百獸懼,年輕時候不做些狂傲的荒唐之事,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又怎來話資與回憶,爲生命添些亮色!”
羅道人望向了海老先生的目光帶着極度的驚詫,這老頭剛纔所說的話,比他來這裡以後,所聽過他所有的話加起來還要多。
“晚輩受教了!”單傑對海老先生恭謹答道。然而很多時候,沒有相應的境界與境地,無論天資如何縱橫,也不能完全領悟歲月沉澱之後的感慨。
海老先生點點頭,轉身蹣跚而行了幾步,回首道:“隨我來!”
一行人跟隨着海老先生,來到了一家布莊,穿過掛滿琳琅衣衫的前店,來到了他的居所。
“老黑!老黑!”海老先生揚聲叫道。
“做什麼?擾我清夢!”一個黑衫老者慢吞吞的走了過來,兀自不肯發下手中的酒罈。
“他們是來找你的!想讓你回去。”海老先生對着單傑等人一努嘴,一把拉住了扭頭便要離開的老黑,說道:“看我的面子,你們好好談談!只要你不願意,我保證,決不讓他們違揹你的意願!”
“我就是玄武!”黑衫老者對着單傑一行人昂然說道。隨後。他的面上一片惻然:“我不要回去!他們太過分了!”
“本來我的擔子就重,他們還不讓我吃飽!要不是我們龜類忍飢挨餓的本領天下第一,我便險些餓死在那幽暗深寒的海底!現在想起我來了?抱歉,我沒檔期!”
“前輩,是這樣的!”單傑將福、祿二老有事未歸的事情解釋給了玄武,懇切的說道:“的確他們有些失職,但是島上大部分的仙人是無辜的!還望玄武先生能
夠體會上天的好生之德,再原諒他們一次!”
“那也不行!”玄武斬釘截鐵的搖首道:“我討厭被忽視!何況,那兩個老傢伙也不是什麼好鳥,當年我在海底爲他們負重,可他們餵我吃的是什麼?連些油水都沒有,我可是當年創世四神獸之一,呃,的後代。他們對我的供奉,極其不對我的胃口,還有我的身份。我不要回去!”
“這個……”單傑見玄武如此堅決,一時語塞。
柳飛絮見愛郎爲難,眼珠一轉,對玄武說道:“老先生,你的意思是,福祿二老的烹飪之術太過差勁,所以讓你極爲生氣啦!”
“嗯!”玄武重重的點了點頭,面上滿是憤恨。
“青蓮,你……”柳飛絮叫過青蓮,一陣耳語,青蓮點頭稱是,縱身入了雲端,頃刻消失不見。
“搞什麼東西?”玄武轉向了海老先生:“海老兒,你可是說過,我若是不願,你幫我的!”
“兩位。我看,此事就到此爲止吧!”海老先生不情不願的說道,背向玄武的老臉上,拼命的向着兩人打着眼色!
“兩位稍等,再等片刻,到時我們絕不阻攔!”柳飛絮盈盈一禮,兩隻秋水雙眸清澈見底,讓玄武也不好拒絕這個只露出眼睛的女孩,眼中流露出的殷殷求肯。
“前輩,小的乃是海龜,早就敬仰前輩的大名,今日一見,那是三生有幸,前輩,給我籤個名可不可以,就簽在我的龜甲上……”三少知機的大肆奉承,拖延着時間。
“這孩子,呵呵,我還當我早就被後輩們遺忘了,原來,我的威名,還是歷久彌堅啊!”玄武面容蒼老,倒是少年心性,這大概與他一直在人跡罕至的女媧宮與海底獨處有關吧。
便在三少與玄武越談越投機的時候,青蓮自雲中落下,身後,跟着西牛賀洲的肥矮土地公。
“前輩,我們打擾您的清修,甚是抱歉,所以特地請來三界第一名廚,來爲您做上幾個小菜,聊表歉意!”
“三界第一名廚?真的假的?”青蓮這一句,玄武的眼睛都直了。而土地公,也被這句話激起了無窮的鬥志,居然敢質疑我在廚藝上的地位?當真是鍋可忍鏟不可忍!
鬥志熊熊燃燒的土地公,面龐被三少不間斷供應的三昧真火映的一片通紅,一隻大號的鐵鍋在他手中拋舞起伏,海老先生臨時找來的食材在鍋中絕望的掙扎嘶喊,最終,化爲了一鍋異香撲鼻的糊糊。
“這個?便是三界第一名廚的手藝?香味還可以,但是這賣相?”玄武有些狐疑的看着土地公。
土地公淡然一笑,頗有高手寂寞的風範,伸手虛讓,示意玄武嚐嚐看。
玄武終是抵不過那種奇異香味的誘惑,幻化出一柄銀勺,舀了一點,放入口中。
“怎麼這麼難看?”三少壓低聲音問道,好吃如他,也對這鍋糊糊起了懷疑。
“從沒用三昧真火炒過菜,弄砸了!”土地公壓低聲音,衆人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玄武,只有他的咀嚼吞嚥聲在寂靜中分外響亮。
(本章完)